第3章 三
一夜过去了，周宋仍然保持着抱膝的姿势。刚起床的唐付娉慵懒地揉着头发从房间里走出，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窗边蹲了个人，吓得她大叫一声。
唐付娉的尖叫惊到了周宋，她立刻抱着头，像是在提防些什么。
唐付娉揉揉眼睛在看，才认出来是周宋，平日里的周宋温柔得体，及时是在家也会穿得整整齐齐，她还是第一次见周宋这番狼狈样。
长发已经被周宋抓乱，盖在前面，遮住了她的脸，人蜷缩在墙边，露出的小腿被自己抓出了几道月痕。唐付娉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家里进贼了！
“周宋，这是发生了什么吗？”唐付娉的手一碰到周宋，她就立刻将脸藏在腿间，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周宋，是我，唐付娉。”
周宋没有回话，还是保持那个姿势，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唐付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思来想去，打算报警。
正当她准备报警的时候，周宋一把抢过了她的手机，手上一空，唐付娉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周宋。
此时周宋也看向她，看到周宋的眼神，唐付娉默默地吞了口口水，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向自己的手机。
周宋看着唐付娉，“没事。”声音很沙哑。
唐付娉已经碰到了自己的手机，但不知道该不该拿自己的手机，周宋将手机还给她，“我先回房了。”周宋扶着窗站起来，蹲了一晚上，腿早就麻了，一下子又栽在唐付娉的身上，唐付娉急忙扶着周宋进房。
看着周宋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闭上眼后，唐付娉才离开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的周宋，窝在床上，把自己蜷缩在一起，闭着眼睛，眼角挂着一颗泪珠，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周宋没有接，就这样，手机不知响了几次。
“怎么！想报警抓老子！”
“贱骨头，没一个好东西！”
“赔钱货，就知道要钱！”
“当初就该捏死你！”
……
男人的棍子就要落下，周宋猛然惊醒，周围是熟悉的房间，周宋用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周宋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太紧张了吧。
周宋起身，昨晚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现在觉得有些饿，打开冰箱，冰箱除了芒果没有即食的东西了，只能吃这个充充饥了。
周宋将芒果放在砧板上，抬头一看，刀呢？周宋找遍了整个厨房，都没有找到任何刀具，就连剪刀也没了。
周宋抓了抓头发，是进贼了吗？自己怎么不知道？小偷还会偷刀具吗？是拿去买废品吗？周宋只好洗洗芒果，拿嘴啃皮。
拿出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一个是同事的电话，一个是未知名，周宋给同事解释了原因，请了一天假。
周宋正准备回房间休息，门就响了，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
“周女士，现在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周宋愣了，木讷地点点头。
“周女士，请问昨天你举报登俊路二十八号，三楼有家暴情况，请问你是否确定属实？”
周宋紧张得双拳捏紧，不自觉在大腿上摩挲，“我听到了，而且小孩的表情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你与于舟先生认识吗？”
“他是我班学生的家长。”
两个警官对视一眼，“那你与他之间有过冲突吗？”
“没有，我和他只见过两次。”
周宋看两个警官在低声交流了一会儿，又转身来看她，周宋紧张得正坐，看他们的眼神，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
“周女士是这样的，我们查实了，于舟先生并没有对袁安逸进行家暴，他仅是因为袁安逸犯错，给予适当的惩罚。”
警官停顿了一下，“现在于舟先生想通过法律维权，理由是诽谤。”
周宋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周女士可以选择跟于舟先生协商，若是对方不追究责任，可以通过私下的方式解决。”
“那…那我现在可以跟他协商一下吗？”
“现在于舟先生在隔壁休息室，你们可以在那里聊一下。”
短短的几步路，周宋脚都是软的，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周宋来到休息室门前，门前开着的，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坐在排椅上的于舟和他身边的袁安逸，周宋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于舟听到响声，顺着声音看去，被于舟这样看着，周宋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只好干干地笑。
袁安逸被警官带去了另一个休息室，现在休息室里只有她们两人，这里怎么感觉有些压抑呢？大抵是休息室太小了吧。
周宋低着头，微抿嘴唇，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手也不自觉在腿上摩挲，于舟关注着她的小动作。
感觉到于舟的视线，周宋就更不敢抬头了，刚刚想好的词也瞬间忘记。
“解释解释吧。”于舟先开口打破沉默。
周宋抬头愣了一下。
“没有想说的吗？”于舟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搭在靠背上。
于舟穿的仍是那件黑背心，修身的背心将他的肌肉线条也勾勒出来，右手臂上的纹身也露了出来，皮肤因为常年暴晒，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因为一晚未睡，眼睛中有些红血丝，下巴也长出了些许胡渣。
周宋吞了口口水，“我…听到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而且…见袁安逸的表情，上去送卷子的时候听到了哭声，所以我就…报警了。”周宋吞吞吐吐地说出报警的原因，右手紧紧地抓着左手腕，眼睛不敢直视，但又忍不住偷瞄他。
“这真的是一个误会，我没有想要诽谤，我当时缺少思考，没有思考过后在做出行动，给你带来了不便，对不起。”说完，周宋站起来给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抬头时，于舟不知何时将一根烟叼在嘴边，此时的他更像街边的小混混了。
“就这些？”
周宋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于舟抓了抓头发，低声嘀咕，“我就这么像家暴的人？”
周宋不敢承认，于舟看她一副小朋友认错的样子，又看在是袁安逸老师的份上，就懒得计较了。
“弄清楚情况再报警。”语气中带着不悦，周宋猛地点头，于舟站起来，直直地走出休息室，这时经过一个警官，见于舟嘴里叼着一根烟，警告了一下，“警局禁止吸烟。”
于舟将嘴边的烟拿下，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警官看他随手乱扔烟头，于是提醒，“烟头不能乱丢，得先掐灭。”
“我没点。”
于舟双手一摊，痞子的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这副样子像极了警局常客。
警官说教了几句就离开了，于舟回头看了一眼周宋，周宋被这一回头吓到了，立刻腰板挺直，像个懂事的小学生。
“回家了。”于舟朝坐在走廊外的袁安逸招手，袁安逸跑过来，牵着于舟的手，回头对周宋说：“小周老师再见！”
周宋尴尬地微笑并点点头，袁安逸拉着于舟的手，于舟人长得高大，步子自然迈得大，袁安逸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周宋看着两人的背影，袁安逸真的就像是被拖着走的。
周宋讪讪地摸摸鼻子，离开了公安局，来到公交站，看到于舟与袁安逸也在那里等车，周宋别提有多尴尬，只得默默地走到离他们较远的地方。
“爸爸是欺负小周老师了吗？怎么小周老师这么害怕你？”袁安逸注意到了周宋的动作，抬头问于舟，于舟看了一眼周宋，周宋以为自己偷瞄被发现了，心里慌得打起了鼓。
“周老师做错事了，所以我说了几句。”于舟也是老老实实，将原因告诉了袁安逸。
“小周老师虽然是做错了事，但是她也是为我好，你就不要追究小周老师了，还有你不会动手打小周老师了吧！”袁安逸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对着于舟讲。
“我很像会打人的人？”
袁安逸也诚实地点点头，“你看小周老师的左手腕都红了。”
于舟看过去，果然左手腕红了一圈，“她自己抓的。”
“爸爸，你长得真的很凶。”袁安逸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吐出来，于舟听到这句话，真的很像让他知道，什么叫凶。
“安静等车。”于舟不想再与袁安逸交流，但是袁安逸的小嘴像是堵不上似的，滔滔不绝地说着于舟的缺点。
因为是正午，公交站没有什么人，即使尽量远离了他们，但是他们的谈话周宋还是一字不差地听完了，周宋在心里默默地认同袁安逸的话。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公交车才从远处缓缓驶来。
公交车上的人挺多的，先上车的于舟和袁安逸刚好有座位，但到周宋的时候已经坐满了，周宋拉着吊环，公交车启动，周宋重心不稳地往前倒了一下，但很快站稳了。
“小周老师！”车厢后传来袁安逸的声音，周宋回头一看，袁安逸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周老师坐这里！”
周宋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于舟，笑笑，“我站着就好。”
袁安逸拍拍于舟的大腿，“爸爸说要给需要的人让座。”
“谢谢了，老师不需要。”
于舟闭上自己的眼睛，头靠在椅背上，一晚上没睡，现在要补一下觉。
全程都没有人下车，反而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周宋被挤到一边，小小的身子在人群中显得可怜。
公安局在郊区，离登俊路有一定得距离，现在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周宋认命地紧抓着吊环，一个急刹，周宋差点就栽在了前面人的背上。
“去坐着。”于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宋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于舟站到了自己的身后，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公交车上人生嘈杂，周宋没有听清于舟在说什么。
“去坐着。”于舟再重复了一遍，周宋将脑袋往后靠一下，想听清楚他说什么，听是听清了，但是脑袋碰到了一堵墙，那是于舟的胸膛。
周宋直了直脖子，尴尬从头顶席卷至脚趾，现在感觉碰到他的部位发麻。
于舟的手抓过吊环，他的手掌很粗糙，周宋将手抽出，扶住旁边的椅背。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
“安逸帮你占着座，再不过去就有人坐了。”
周宋点点头，“谢谢了。”然后艰难地转身，准备向后车厢走去，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地上，还好扶住了杆子，这杆子怎么有点热？周宋立刻松开了于舟的手臂，“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走到座位，周宋摸了摸头顶，刚刚于舟对着她的头顶说话，不会被看到头皮屑吧？
“小周老师。”
“谢谢安逸。”
“不用谢。”
周宋吐了一口气，捏了捏手臂，刚刚被人挤着，为了不摔倒，紧紧地抓着吊环，现在手臂肌肉有些酸痛。
于舟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现在正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些什么，悠闲的状态跟她刚刚努力挣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宋感慨，这就是高人的好处吗？
微微低头看着手机，干净利落的寸头，深邃的眼眶，立体的鼻子，分明的下颚线，一缕阳光照在他的正脸上，这么看，于舟又像是个清秀开朗的高中生。
可能是周宋的目光太过直接，于舟转头看向这边，周宋立刻心虚地低下头。
“谢谢了。”
一下车，周宋就深深地给于舟鞠了一躬，然后跟袁安逸告别，刚走没几步，就被袁安逸叫住了，“小周老师！”
周宋转身看站在原地的袁安逸，袁安逸挠了挠后脑勺，“那张卷子我不用写吧？”
周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发过卷子了？
“昨晚上那张，我不用写吧！”这是肯定语气，经袁安逸这么一提醒，周宋想起了昨晚给他拿的那张试卷，笑着对他说：“你今天请假了，就当是假期作业吧。”
袁安逸听到周宋这么一说，蔫气了，头和手沮丧地垂下，袁安逸可爱的反应逗笑了周宋，“记得完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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