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巾帼英雄

次日清晨，秋霞早早的就起来，梳洗完毕后，穿上孝服照镜子。只见眼睛四周，围着一道深深的黑眼圈。眼睛微肿，脸色苍白，都是因为自己昨天哭得大久了。

        于是她略施粉黛，以遮盖一下憔悴的面容，再带上婆婆给她的“小黄鱼”，去王家祠堂替爷爷奶奶办丧事。

        而季贤却早以备好了马，在铁栅门边等她。

        朱太太听到秋霞悉悉索索的洗漱声，穿着睡衣就出了房门，对秋霞说：“秋霞，节哀顺变，人总有死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已经是高寿了，果子当熟。你保重自己的身体，等安葬好爷爷奶奶以后，娘给你好好补补，瞧你这气色，真让娘揪心。”

        秋霞又被婆婆的一席话，弄得泪水婆娑。她说了声谢谢娘，便拧着包包出了客厅的门，朝铁栅门走去。

        季贤等秋霞到了自己身边，便先把秋霞抱上马，自己再跨上马背。

        枣色马就驮着秋霞夫妻二人，奔跑在去王家祠堂的小路上。

        本来这段时间，正是秋霞和季贤小夫妻俩燕尔新婚、甜甜蜜蜜的好日子，没想到却被上天的不测风云、人间的旦夕祸福，搅得蜜意荡然无存，剩下的仅仅是小俩口的惺惺相惜。

        秋霞想起爷爷奶奶对她的好，就潸然泪下，忧伤的神情感动了天神，在这炎炎夏日，天边竟然浮起了一股乌云。风带着几分凉爽拂过秋霞的面颊，吹荡着她的秀发。

        秋霞呼吸着新鲜空气，原本萎靡的精神便迅速振作起来。她想着包包里的“小黄鱼”足以厚葬亲爱的爷爷奶奶，便尽量去忘记昨天的不愉快和原凉那些虽说是亲人却似是仇人一样对待她的亲人们的丑恶行为。毕竟都是一根藤上的瓜啊！

        到渡口时，渡船好像是在等她们似的，就停在渡口码头边。

        季贤翻身下马，牵着枣色马、扶着秋霞上了渡船。

        过来为他们撑船的船工微笑着说：“少爷、少奶奶早，是去王家祠堂奔丧的吧？唉，想不到王老先生一世英名，却也养了一帮不孝子孙啦！”

        正看着奔腾的江水、计划着如何安排好爷爷和奶奶的葬礼的秋霞急忙接口道：“不，我们王家祠堂可没有不孝子孙，您说这种话，是何意思？”

        “少奶奶就别为你们王家祠堂脸上贴金了，谁不知道，王老先生倒了，王家祠堂这块牌子也就倒了。听说王老先生死后，等到遗体发臭都没入殓，寿衣都穿不上了，呵呵！少奶奶还在这里维护他们的脸面，纸是包不住火的，难道不是您答应由你一人安葬您的爷爷奶奶，王老先生和夫人的遗体才入殓的吗？”

        真是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秋霞板着脸对船工怒斥道：“住口，我们王家祠堂的事，不由您来嚼舌根。别忘了这条渡船是我公公买的。您要是再敢嚼舌根，就别在这里摆渡了，信不信我立马换了你！”

        船工本想讨好一下秋霞，没想到却被秋霞数落了一顿。他甚觉没趣，于是低下头，默默的撑着船，不再言语。

        江水滔滔西去，山河庄严肃穆，秋霞心潮起伏。是啊！家人纵有一千个不是，也不由外人说三道四，要烂也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船一靠岸，季贤就牵着马下了船，夫妻俩再度骑上马，不一会就到了王家祠堂的院子里。

        昨天夜里，王家六兄弟经过两个半时辰的忙碌，终于在深夜亥时，搭建好了灵堂。

        灵堂就搭在大厅里，用木板隔墙，隔去大厅三分之一的空间。两副棺材按照男左女右的顺序并列放在灵堂里。

        灵堂外摆放着一张四方桌，卓上放着早己准备好了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遗相。两个烛台上面，放着两根点燃的蜡烛和贡品，还有一个大香炉。方桌前放着一个烧钱纸的火盆和三个书稻草垫子。稻草垫子是给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跪拜死者的。

        木板墙上糊满了白纸，中间写着一个黑色的大“奠”字。上方写着沉痛哀悼！两边是王思礼连夜赶出来的一副挽联，上联是：严父驾鹤西游去，下联是：慈母骑麟后随来。

        秋霞下马后，看见大厅里的灵堂，一阵心酸，哭着走进了灵堂，趴在爷爷奶奶的灵柩上失声痛哭起来。

        秋霞的母亲于韵妹、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四伯母和六婶听到哭声，一起走进灵堂，大声哭起来。

        哭声从王家祠堂传到了龙山岙。龙山岙的村民纷纷前来帮忙。因为王耀荣和唐素娥都是高寿，而且又是相随而去，所以村民们很愿意为这样的老人的后事帮忙，不一会就来了十几位年轻力壮的后生，等着主家吩咐。

        也许是悲情感动了上帝，天空中下起了雷阵雨，好像是为王耀荣和夫人的双双离去表示怜悯。

        秋霞哭过一阵以后，就对季贤说：“季贤，你去请风水先生，请回风水先生来后再吃早饭。”

        季贤领命而去，秋霞又吩咐仲财说：“仲财哥，你再去一趟丧葬坊，把麻衣、孝服租回来，快去快回。”

        “好，”仲财答应一身，顺手拿起一顶草帽挡雨，跑出了大门。

        这时，道士和法师、锣鼓队、唢呐队、丧乐队都陆陆续续的进场了，秋霞吩咐仲书说：“大哥，你先去接待他们一下，待会风水先生来了，吃过早饭，你就和大伯带几个帮工跟着风水先生一起去挖墓穴。”

        仲书领命而去，秋霞又向其他人交待一些琐事。

        这时候，灵堂里又响起了伤心的哭声，原来是两个姑妈先后回来奔丧了，正在灵堂悲痛的嚎啕大哭。

        作为儿媳妇的六妯娌，只能在灵堂里候着，凡是有人来哭丧的，她们都要作陪。哭过以后，六个孝子开棺让两个孝女见父母最后一面。

        当时，两个姑妈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扒着灵框柩不肯离开，四五个亲友好不容易才把她们拉开。

        女眷们拉开了两个姑妈，就开始封棺。六个孝子取来斧头和钉子，将棺材盖钉牢，再在棺材缝上涂抹一层桐油调制的石灰，将棺材完全密封起来。

        经过一个时辰的忙碌，就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大约早上八时，季贤就快马加鞭的把风水先生请到了王家词堂。

        吃过早饭以后，风水先生开始择日出殡。鉴于天气炎热，灵柩不宜在家久留，至多三日后必须出殡。因此，通过风水先生的推算，决定六月初八上午九时准时出殡。

        择好了出殡的日子和时辰以后，风水先生便和王思善带着二十几个子孙和帮工上山掘墓。

        道士开始做法事，锣鼓声、唢呐声、哀乐声、爆竹声、哭声同时响起，葬礼从此开始。

        炊事班进入后厨，起灶台、搭案板，帮工摆桌子板凳、洗碗筷。场面井然有序，热闹非凡。

        待仲财租来麻衣和孝服时，六个孝子和孝媳均穿上麻衣、戴上孝帽和笋壳帽、系上麻绳。两个孝女穿白衣、带孝帽，坐在灵堂里，女的陪前来吊唁的人哭，男的下跪叩谢。

        秋霞的两个姑父也有分工，大姑父老实厚道，负责收礼；小姑父知书达礼、有小秀才之称，秋霞派他理事和记账。

        季贤负责所有的采购工作。吃过早饭，他就骑马回家，搭上载货的马车架子后，又回到王家祠堂，听候妻子的调遣。

        第三天早上九点，按照风水先生所择的日子和时辰，王家词堂双龙出殡。老爷子的灵柩在前，老太太的灵柩在后，两组“八仙”抬着，缓缓而行。前面是披麻带孝的孝子、孝媳。继之是两个孝女。然后是带白孝帽的三十五个孝孙、孝孙女和十个孝孙媳。再就是带红孝帽的二十二个孝曾孙、曾孙女，分别举着五十四个花圈和三十六条祭帐。最后是锣鼓队、唢呐队、哀乐队。

        仲书、仲荣一人端一块灵牌，仲秋端爷爷的遗相，仲奇端奶奶的遗相，走在灵柩前面。

        孝子王思善在老爷子的灵柩前，用背顶住灵柩，不让“八仙”走太快，其后便是送葬的亲朋好友。

        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像蚂蚁爬行一样，在吹吹打打、哭哭啼啼、哀乐喧天、鞭炮齐鸣的悲痛气氛中，缓缓向龙头山而行。

        路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们无不赞叹秋霞是一名巾帼英雄。

        午时三刻，王家祠堂的创始人和掌舵人王耀荣带着对子孙后代的不舍之情和夫人合葬在石灰窑不远的地方，终于入土为安了。他们的葬礼在秋霞的操办之下，当然不能说喜气洋洋，但绝对是风风光光！

        下午，秋霞恭送八仙、支付工钱、结清货款以后，就和四伯、两个姑父一起清点礼金和礼物，每一样都叫四伯记好帐，并收存好，以便日后还礼。一直忙到傍晚，才完忙。

        从结婚到爷爷的葬礼，近十天来，秋霞还没有睡一个好觉。一旦把事情做完了，人便松懈下来，她感到浑身酸痛，又累又困，于是带上爷爷的铜烟斗，晚饭也没吃，便随丈夫季贤回到朱家大院去了。

        爷爷奶奶葬礼的风波，是秋霞生平经历的第一次考验，也是她由一个懵懂少女成长为一个干练女子的第一步。亲人们对她的态度，使她看清了人情淡薄，世事难料的残酷现实。

        然而，这也是她苦难人生的第一个开端。今后的路还长，但愿我们的主角秋霞在人生坎坷的道路上，越走越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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