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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季贤上套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三的前一天晚上。

        季贤见餐桌上放着一碗清蒸甲鱼,一碗泥鳅钻豆腐,一碗红烧肘子,一碗红烧鳝段,一碟花生米,一碟松花皮蛋,一碗油菜心。馋得直吞口水,于是兴奋的问吴妈,“吴妈,这么大的一只甲鱼,是从哪里来的,我在师府大院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甲鱼。还有这鳝段,简直比姆指还粗,我还是头一次见过。”

        “这些东西在乡下一点都不稀奇,今天长工去犁田,淑贤就背个鱼篓子跟在后面捡,捡了一鱼篓黄鳝、泥鳅、甲鱼、蚌壳。今天长工们也吃黄鳝和泥鳅。”吴妈若无其事的说。

        季贤见淑贤一身泥巴、赤着脚、卷起裤腿、手里拿着的黄鳝像条蛇似的,便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的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像男孩子一样厉害呢?看你这一身泥巴,快去洗个澡吧。洗干净了,放上干净的衣服,哥哥等你吃饭。”

        “我都叫了小姐好几次去洗澡了,小姐就是不去,总在这里玩黄鳝。”吴妈怕少爷责备自己不管事,小声解释说。

        朱太太打完麻将回来,看到淑贤那副样子,并没表示惊讶,因为淑贤并不是今天才这副样子,抓鱼摸虾是经常性的。

        她一脸慈祥、语气温和地对淑贤说:“哎呀,都脏成什么样子,快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吴妈打好了一桶热水,放在洗澡间里,连哄带拉的才把淑贤拖进洗澡屋,关上门以后,便又回厨房去了。

        季贤见母亲回来了,随口问了问她打麻将的输赢情况,便去书房的酒柜里,把一瓶前年从师府大院带回来的法国葡萄酒,放到了餐桌上。

        之后,他又去仆人吃饭的餐厅里,把齐伯拽来陪自己一起喝酒。等淑贤洗完澡收拾完毕,才开始吃晚饭。

        朱太太喝了两杯酒,吃完最后一口饭,把碗交给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吴妈手上,对还在喝酒的季贤说:“贤儿,我先上楼去了,你吃完饭到楼上私人会客厅来,我有话对你说。”

        “娘,我也跟你上楼,等我一下。”淑贤见朱太太要上楼去,忙放下碗,站起来,移开红木高背靠椅,拉着朱太太的手说:“娘,我们下跳棋去。”

        朱太太和淑贤上楼去了,餐厅里就剩下季贤和齐伯,主仆二人推杯换盏的边喝边聊,好不自在。

        季贤说:“齐伯,春插准备得怎么样了?人手够吗?”

        齐伯说:“除三百亩田租给了甸农外,咱家还有两百多亩地。我们的长工也就六个,加上护院队四位队员也才十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只能靠请短工。我已经在鲤鱼州街市和龙现头贴了请人告示,今天已经来了五六个人报名。明后天应该还会有人来。”

        “尽量多请一点短工,不要怕花钱,人多不但进度快,人也不会那么累。”季贤和齐叔伯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酒说:“齐伯,插田很辛苦,把火食搞好一点,一头猪不够就杀两头。屠夫联系好了没有?”

        “联系好了,就是石塘坡的刘麻子。”齐伯回答

        季贤给齐伯斟满一杯酒后,又给自己满上,然后将酒杯举起,恭恭敬敬的说:“齐伯,田里的事我是一窍不通,还得请您多费心。”

        齐伯痛痛快快的一饮而尽,然后谦卑的说:“少爷不必客气,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事。老奴一定会尽为而为的,少爷您尽管放心就是。”

        季贤和齐伯边喝边聊,一直喝到晚上九点才算完。

        他醉醺醺的摇晃着上得楼来,一看母亲正在和妹妹下跳棋,才想起母亲交待过有事跟他说,于是他走到母亲身边问道:“娘,您叫我有什么事?”

        “乖乖,你先去睡吧,明天娘再陪你下。”朱太太支走淑贤,回过头来,对季贤说:“怎么吃一餐饭吃这么久?我等你都等到快要睡着了。”

        季贤在母亲身边坐下,打了一个哈欠,困意十足的说:“我和齐伯聊春插的事情,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娘有什么事?贤儿洗耳恭听。”

        朱太太见儿子醉态十足,叹了口气说:“唉,又喝这么多酒,先去睡吧,娘也没什么事,只是明天就三月初三了,你要早点起床,别误了事。”

        “三月初三?我有什么事?”季贤不解地问。

        “明天俊生去王家祠堂相亲,你不是说要亲眼目睹秋霞是真好看还是假好看吗?难道你忘了?”朱太太反问了一句。

        “哎呀!娘,您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季贤语气有点惊讶,神态困倦的说:“您还真当我想去呀?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你不去就算了,娘还以为你真的想去呢?娘也不是真的想叫你去,那天跟你打赌,只是为了你亲口所说、你的婚事由娘作主那句话。娘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明的跟你说吧,等娘把俊生这桩亲事办好了,再替你物色一个。明天是俊生相亲,又不是你相亲,要你去干什么呢?是你自己说要去,我才问你去不去的。”朱太太慢条斯里的说。

        季贤斜靠着沙发,将两条腿架在茶几上,半眯着眼睛说:“娘觉得我去合适不?”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想去就去,我跟秋霞的爷爷说我有两个儿子,一起带来给他们看看,他们要是都喜欢的话,反正王老先生家女生多,到时候我再跟王老先生讨一个。”朱太太得意的笑着说。

        哈欠连天倦意十足的季贤,听母亲这么说,又提起了一点兴趣。他笑着问母亲:“娘,您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是这么说的,难道娘还骗你不成。”朱太太说。

        “那好吧,明天我就去会会那个王小姐,看看她到底是西施还是东施。”季贤说完就起身准备去房间睡觉。刚走到房门口时,他又回过头来对母亲说:“要是王小姐看上我了怎么办?”

        朱太太趁机将季贤一军说:“你就别得瑟了,人家就怕嫁到咱家来,你以为咱们家有几个臭铜板,人家就巴结咱们了,你猜猜人家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季贤表情有点奇怪地问。

        “人家说,”朱太太又故意买关子,叹息说:“唉,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要是知道了,心里准不是滋味,反正又不是你相亲,王小姐也不是嫁到咱家来,你也看不上人家。”

        季贤摸摸后脑勺,在房间门口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娘,您不是跟俊生表哥说媒嘛,怎么会扯到咱头上来呢?她王小姐是个什么人?怎会跟娘谈到我呢?我就奇了怪了。”

        “人家才不稀罕谈论你嘞!王小姐聪惠过人,谈吐优雅,怎么可能人后说人呢?人家只是打个比方,说皇亲贵族没有一个好人,那家不是三妻四妾的。这话虽然没有直接说你,但也等于是说你。”朱太太不急不燥的说。

        在季贤的潜意识里,还是有一股非常强的优越感,虽然他对任何人都显得平易近人,但在骨子里还是瞧不起乡下人的。他认为乡下因信息闭塞,大多数人都是孤陋寡闻、不懂世事人情,更不用说成天关在闺房里的小姐了,除了会做点针线活,其他的就什么都不懂了。她王秋霞居然还知道皇亲贵族、三妻四妾,真是让人稀罕。

        想到这些,季贤便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秋霞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也想去见识见识,于是说:“好吧,既然王小姐如此高傲,我就不担心被她看上了,否则,我就对不起俊生表哥了。”

        季贤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朱太太见儿子终于上了她的套,心里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催促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明天早一点起来,李媒婆会来叫我们。”

        “哦,不等俊生表哥来吗?”季贤问。

        朱太太笑着说:“我的傻儿子,你舅舅家住吴家渡,走沿江路就可以到龙山岙,不用摆渡,他还来咱家干吗?讨不到路走哇?我叫他在王家祠堂的牌坊外等。明天,我们和李媒婆一起去碰头就行了。

        此时,夜已深,楼下的座钟报了午夜十二点。窗外繁星满天,万里无云,看来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朱太太回到卧室后,双手合十,自言自语的说:“菩萨保佑,保佑明天的事情,一切顺利。”

        朱太太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但有一件事情,她还没有把握,就是明天到了王家祠堂的牌坊外,季贤看不俊生会怎么想呢?她暂时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应付。

        “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管不了这么多了。到时,拖都要把贤儿拖进王家祠堂的大门。”朱太太暗下决心说。

        季贤回房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对母亲和李媒婆压根就是为他精心安排的这次相亲全然不知,一切都还蒙在鼓里。

        而朱太太却十分自信的认为,只要儿子见到了秋霞,就会像自己一样爱上秋霞的。并且像季贤这样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的好后生,秋霞姑娘也是不可能不喜欢的。

        那么季贤和秋霞相亲,到底能不能如朱太太所愿呢?明天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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