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中毒
刚过立冬,西北东北就都相继传回了消息。
只是十分让人失望,这两边目前都还未发现林生的踪迹。
柳杜衡将传来的密信扔进了火炉,火舌一跃而起,滋滋作响,映着柳杜衡冷峻的面容。
江户穿戴好官服走出屏风,便见着这样一幅画面。
外头刮起一阵风,天气寒冷,渝都竟然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望着窗外柳絮般的细雪飘扬,柳杜衡伸手取出一条白绒大氅披在了江户的官服上。
“外头虐雪饕风的,多穿点,将汤婆子抱紧些。”
柳杜衡细心地将大氅系好,而江户紧望着门外的飞雪,忽然淡淡说道:“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我离开了渝都。”
江户伸手摩挲着身上的官服,同三年前一般的红色,却再也不是苍茫一粟。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江户轻轻垂下头,只见柳杜衡紧紧牵着自己的手。
柳杜衡笑的温柔,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他轻声道:“走吧。”
两人推开门上了马车,天色将亮,马车向皇宫的方向奔去。
·
快到年底,各部的事情也多了起来,陈勘在椅上听了半晌,多半无非就是要钱的事。
“圣上,今年的元旦宴操办下来大约要用一万两白银啊。”
“年关将至,戍关的将士回不了家,总归是要多发些抚恤的。”
“开年的围猎大会也要准备了,圣上还打算在鸣山举办吗,只是那里的普陀寺几月前才犯了案……”
“圣上,东部的粮马道该修缮了……”
“西北来要军饷了……”
“东北大军今年怕是要回朝了……”
“渝都的……”
堂下的大臣奏着奏着又开始吵起来,为了点银子谁也不让谁,惹得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不敢发一言。
陈勘听得头昏,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他并不是个畏寒的人,今日却穿得厚厚几层,整个人神色恹恹,缩在椅子上全然不像执掌一国的君主。
眼皮越来越沉,陈勘用指甲尖狠狠掐着自己的食指,却依然是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
江户在堂下看着,只觉得陈勘好像几日没睡一般,眼下乌青着,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好了……”
终于,陈勘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竟快听不出是他在说话。
“朝堂上吵闹,成何体统。”
几个大臣连忙弓着身子,一边暗地里用眼神较劲,一边盼着陈勘给一个答复。
只见陈勘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头上的珠帘摇摆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
话音未落,陈勘只觉得身体有千万斤一般沉重,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眉毛拧出褶皱,他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只是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随即一声重响,陈勘竟然直直地向前方倒了下去。
只见所有朝臣皆瞳孔一缩,手足无措地呆住了,不知发生了合适,也不敢贸然向前。
柳杜衡立即反应过来,他疾步上前查看,向身旁的蒋为使了个眼色。
蒋为极为冷静,他转身面向朝堂,道:“圣上气血不足需回宫休息,各位大人,请先行下朝。”
各朝臣窃窃私语,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纷纷退了朝,大殿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江户。
“先将圣上带去后殿,叫太医速来。”
蒋为的眼眶微红着,忙点着头跑了出去。
·
柳杜衡将陈勘抱到殿后,放置在床上,只见陈勘的面部苍白无色,眉头还紧紧皱着,似乎在昏睡之中做了噩梦。
“是毒。”听到身后江户的脚步,柳杜衡沉声道。
江户倒吸一口冷气,凤眸中立刻充斥着戒备。
戒备森严的皇宫,竟然有人能直接将毒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皇帝身上。
“什么毒?”
柳杜衡摇了摇头。
“这毒是日积月累在体内生了根,恐怕圣上中毒的日子不短了。”
江户想到上一次陈勘在雁江突然昏迷,与如今这次的情形差不多,但这次却更加严重。
太医慌慌张张地跑来,连礼都没来得及行就慌忙抓起陈勘的手臂把脉。
可是越诊,太医的脸色就越青。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柳杜衡与江户。
“这……与上次的诊脉相同,只是……气血虚弱……”
柳杜衡拧了拧眉,一声斥责喝口而出:“荒唐!”
太医颤了颤,他在太医院任了几十年的官,身形都已经佝偻了。
柳杜衡自觉不该发火,便拱了拱手:“是在下失礼,请大人不要怪罪。”
都是为着陈勘,太医自然没有计较。
“从圣上儿时开始便是由臣看诊身体的,臣对圣上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若不是实在诊不出别的,臣也不信圣上这强健体魄竟会气血不足,实在是匪夷所思。”
旁边的蒋为急得快要哭出来,哽咽着忙道:“圣上总是说自己身心俱疲,奴婢总以为圣上是到了冬日里身子犯了懒,遣御膳房做了不少补气血的汤食,可生尚且总也喝不下……”
江户像是抓到了什么重点,蒋为的声音越来越远,江户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地重复道:“身心俱疲?”
江户记得,陈勘也不止一次与自己说过他总觉得十分疲惫。
陈勘提出要下江南时,便顺嘴提过觉得自己很疲惫,想要去放松放松心情。
那时江户听着只觉得陈勘是因为杨孜的案子头疼,而且到了雁江之后,陈勘似乎也再也没提过疲惫之类的话语。
除了……他很嗜睡。
是了,那两个月的陈勘就像从未睡过觉一般,不论是马车还是画舫,只要一有闲空就是在睡觉,却还总是睡得很浅,稍稍有些动静便会惊醒。
难道是那时吗,在陈勘还没有出宫的时候,毒便已经下了吗。
听完江户的推测,在场之人皆屏气凝神,满面严肃。
谁会有这个胆子和本事?
柳杜衡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生。
他能收拢朝廷命官,意图造反,想给陈勘下毒更是易如反掌。
可却又转念一想,林生的消息极为灵通,他见了柳杜衡与江户,便不可能不知道陈勘当时就在雁江。
若要动手,何必花费半年一年去做个如此复杂的局,只要趁柳杜衡与江户不在,便可提着刀轻而易举要了陈勘的命。
但除了林生,柳杜衡与江户根本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太医早让宫女煎了药,此刻汤药滚烫,宫女端过来递给蒋为,蒋为接过来正要喂给陈勘,却被江户拦下了。
“蒋公公,试毒。往后不论吃食茶水,只要是近圣上身的,一并要试毒。”
蒋为连忙点头,慌忙取了根银针没入汤药,在拿出时只见银针并无变色,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将汤药慢慢吹着,喂入陈勘的口中。
不多时,陈勘竟然醒来了。
他的脸色仍然是病恹恹的白,身形没有太过削瘦,却仍是有一种病骨嶙峋的面相,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柳杜衡与江户把前因后果以及各种猜测都告知了陈勘,却不知陈勘能听进去几分,总觉得看他那副模样,不知何时又要昏倒过去。
陈勘时不时地点着头,无力地答道:“若真的是毒,那此人无声无息地给朕下了半年,想必十分有本事,怕是很难抓捕到了。”
“圣上没觉得最近半年自己的衣食住行哪方面与往常不同?”
陈勘笑了笑:“在雁江时咱们也算同吃同住了,你们可曾感觉哪方面有异常?”
柳杜衡与江户哑然。
陈勘收起笑意,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峻。
“问题一定出在朕从未留意过的细微之处,李太医,一会儿你去朕的寝宫,里里外外彻查一遍。”
李太医弓了弓身子,蒋为便带着他出了殿。
陈勘撑起身子,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年底事情多,今日朝上说的那些总得尽快解决。”
陈勘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安抚这些老臣,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望着柳杜衡道:“今日是不是说了年底东北大军要回朝?”
东北军驻守三年,将军裴敬身体力行,逢年过节却从未回国渝都看望家人一次,陈勘的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朕记得你与裴将军的关系不错。”
柳杜衡点了点头:“是。”
陈勘揉了揉眉头:“朕怕是忙不过来了,你便与裴敬书信联系吧,看他想哪日回来,朕再让礼部备典迎接,最好是元旦之前,正好还能赶上元旦宴。”
柳杜衡一一答应着,陈勘又嘱托了写零碎小事,问了问林生的下落,这才堪堪休息。
·
出宫时已是晌午,太阳高照,雪却未曾化掉,还堆在路边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柳杜衡与江户上了马车,那汤婆子已经不太暖和了,柳杜衡便将江户的双手我入掌心之中。
细长白皙的手指上却起了几处冻疮,红红的肿着老高,直叫人心疼。
“圣上这毒……”
江户还担心着陈勘,只怕这毒难以消解,日积月累下去恐怕会将陈勘的身体掏空。
两人忧心忡忡,一路无言地回了家,却见着张端正在自家院门前等候着。
见着咯昂仁下了马车,张端兴冲冲迎上去行了礼,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大人,是东北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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