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九渠的军队抵达的第一天，主将张镇接到岳灵均的来信，上面提到，他和苻蘅关押在大营之中，现无性命之忧，望他们能与戎狄耐心周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武力。

　　看完之后，他将书信拿与清延，阐明自己的观点，“世子能够买通士兵送信，说明他的处境不算糟糕，我的意见和世子相同，开战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清延把书信按折痕叠好，还给张镇，提出疑问，“你确定这是世子的笔迹？”

　　他将信放在袖口中，为难地道：“我不曾见过世子的墨宝，无法判断真伪。”

　　“要是拾欢在这里就好了。”她自言自语到。

　　第一，书信可以伪造，模仿一个人的笔迹并不难，若真是如此，戎狄故意拖延时间，必是有惊天的阴谋；第二，若这封信是在逼迫的情况下写出，那他们就不得不防；第三，这封信是岳灵均亲手所书，为了百姓免于战火，这些话也合情合理。

　　关键是要检验这封信的真实性，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如今只能先派人试着渗入戎狄军队内部，看看能否寻到岳灵均了。

　　三天后，一枚黑玉纹龙佩直接送到清延的营帐，经过张镇鉴别后，确定这是岳灵均的私物，两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得知具体位置，周清懒得去戎狄城内，领了清延的军令，直接到玄尹的大营谈判。

　　白色的营帐零零散散分布，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尤为扎眼。他一袭黑袍，笔直地站在帐外，观察过周围的兵力部署，倒没看出差别，猜不出世子和公主的关押处。

　　良久，通报的小兵从里面出来，替他撩开帘子，“周学士请。”

　　周清信步走进去，看到端坐在正中央的人，双手抱拳作揖，“玄尹将军，久仰大名。”

　　玄尹从垫子上起身，走过来，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个人，之后展露笑颜，“不敢，早就听闻周先生才情冠世，今日一见，单是着气魄谈吐就令人钦佩。”

　　两人寒暄几句，周清切入正题，“将军可知周某为何而来？”

　　玄尹犹自装傻充愣，“我就是个粗人，没有这洞穿心肠的本事，更不喜弯弯绕绕，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周清轻笑，这个男人一口一个粗人，说话却滴水不漏，让人无迹可寻，着实不简单。

　　他斜眼看向这位不凡的将军，开口道：“莘云和九渠缔结秦晋之约，行至淮南道，世子公主双双被劫，是你们所为吧？当然，我这不是在询问你，毕竟证据确凿，容不得你们抵赖！”

　　听完他的控诉，玄尹不以为然，“戎狄这么多人，你怎么就认定是我绑了他们二人呢？”

　　之前清延只是猜测世子在玄尹的大营，直到收到他的亲笔书信，这才确定下来，可这些不能跟玄尹提及，否则无疑陷世子于危险之境。

　　思维一转，回复到，“第一，据我了解，戎狄的军队规模不大，无特殊情况，必须回城复命，守卫王城；第二，据传嘉木可汗最近要来这里巡视，不早不晚，正好是两国联姻破坏之时，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玄尹拍拍手掌，“周大人不仅心思缜密，打探消息的本领也着实高超啊！”

　　他摆摆手，解释道：“您高看我了，这些消息都是我们将军派人打听的，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见对方垂眸沉思，周清继续到，“事到如今，我们谁也不必兜圈子，说说吧，怎样才答应放人？”

　　“先生爽快！我也跟您透个底，五座城池换两个人，您看如何？”

　　“不如何。”周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眸光阴寒，“你们劫了世子和公主，破坏两国联姻，本就是无事生非之举，还敢索要五座城池，真是不知廉耻！”

　　“你！”玄尹指着他，怒不可遏，“你擦亮眼睛看看，这不是鹿城，而是戎狄军营，谁给你的胆子敢辱骂一军统帅！”

　　玄尹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袒露的古铜色胸膛剧烈起伏，极力压制住喷薄的怒气。刚才真恨不得将这个不识趣的人立刻斩杀，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定例，即使被气得半死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周清踱着悠闲的步子转了两圈，漫不经心地道：“将军别生气，我不过是一个酸腐秀才，说话冲了点，还望将军海涵。而且，我骂的不是您，而是您上边的人。”

　　说着，他往上指了指，继续刚才的话茬，“我知道，将军只是奉命办事，周某又何尝不是呢？所以，咱们都别让对方为难，我莘云出让两座城池换回苻蘅公主，你看如何？”

　　玄尹彻底被搞糊涂了，疑惑地问：“岳灵均好歹是莘云的驸马，凤撷的表弟，你们这是不打算救他了？”

　　周清挑眉，“欸~不能这么说，我们公主这不是没嫁过去吗？我此次来这里，也仅仅是作为莘云来跟你们谈判的，释放世子的事你们还得和九渠商量。”

　　“这……”玄尹犹豫了片刻，继续讨价还价，“你要知道我们和九渠之间隔着大晔，即使他们给我们城池，我们也不敢收。这样，四座城池，我可以跟可汗商量一下。”

　　周清摇头，决然道：“你们和九渠的事，与我们莘云无关，两座城换公主一人，否则免谈。”

　　“周大人，我丝毫没看到您的诚意。”

　　周清神色自若，“彼此彼此。”

　　谈判进行到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周清回到鹿城，直接去了清延的营帐回禀事情经过。

　　见他进来，清延眼睛瞬时明亮起来，急忙追问：“怎么样？”

　　周清神采奕奕，“进展顺利，打一巴掌喂一个甜枣，玄尹那小子到现在估计还没弄清楚状况呢！”

　　去戎狄谈判之前，清延特地将他叫到一边，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将玄尹绕晕，扰乱他们的视线。

　　不论那封信是真是假，其中意思非常明显，就是要他们与戎狄周旋，既然如此，她不妨将计就计，表面与敌人谈判拖延时间，私下派人密切注意嘉木可汗的行踪，时刻准备动手。

　　永远不要将被动的局面留给自己，这是生存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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