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凤落崖
早上吃了一点简单的米粥后，这百来人的亲随队便启程了。
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与先一步离开的青龙军大部队汇合。
否则，有匪问天这么一条大鱼在，一旦消息走露出去，周边零零碎碎的叛军势力集结，群起而攻之，围剿我们这百来人的亲随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届时只怕双手难敌四拳，何况还有我这么个累赘。
所以匪问天虽然面上，不忧不虑，但是顾无怨急躁的情绪，已经十分明显了。
“顾无怨，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达凤落崖？”我的囚车摇摇晃晃着，跟在顾无怨的马车后面。
她正撩开窗帘，伸出头在外面透气，听到我的问话后，当场就皱眉低声怒喝道：“你丫疯了！叫我少夫人！小心本小姐掌烂掉你的嘴！”
嘿……这个死冒牌货。
我悄悄竖起了中指，没再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对前面驾车的蓝凛说道：“去，给后面那个女刺客喂点水去，别还没到凤落崖，就死在囚车里了。”
蓝凛大喜过望，立即将缰绳递到了曹米手中，摘下马车壁的水壶就往后面的囚车跑来。
曹米握紧缰绳，满眼都是羡慕。
顾无怨冲着蓝凛的背影，低声嘱咐了一句：“不该说的别乱说，小心将军割掉你舌头，喂狗！”
蓝凛浑身一震，脸上的兴奋消散了不少，但还是挥舞着水壶往我这边小跑了过来。
“九小姐，你喝点水。”蓝凛跳上囚车，坐在囚车前的车辕板上，小心翼翼地将水壶递了过来，一脸通红。
我接过水，小口抿了几下，就还给了他。
“九小姐，你受累了。”蓝凛接过水壶，便背对着我，不再与我对视。
他嘴型张的极小，发出的声音就像蚊子叫一样，当真谨慎得紧，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你很懂事，在青龙军中，自己护着自己便好，无需过多操心于我。”我声音同样很轻微，蓝凛听得见就可以了。
“对不起，九小姐。”蓝凛道着歉，十分诚恳。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是我不辞而别，害你们担忧了。还好匪问天没有迁怒你们，不然，我才是罪过了呢。”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日在洛城那一逃，确实有欠考虑，太不妥当了。
蓝凛只是摇着头，轻声细语道：“是我们太弱了，起不了什么作用，帮助不了九小姐。”
这话，他说的十分伤心。
我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只是袒露内心，道：“你和曹米，在我看来，就是我的娘家人。你们也知道，我的娘家人，就只剩下你俩了。”
“……”蓝凛埋着头，沉默着，不一会儿，便传来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声。
“蓝凛。”我看着他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心里也不好受，这还是个孩子，我家破人亡，他又何尝不是家破人亡。我对于阳城无甚情感，那却是他的故乡。
他如今背井离乡，堂堂一个男儿身，却不惜以陪嫁为途经，潜入青龙军，陪在我左右，而我却弃之不顾，多少，我都太薄情寡义了些。
“九小姐，我一定会变得强大起来，变成你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身冒险了。我和曹米，就是你的嫁妆，我们陪你一辈子。”蓝凛变声期的沙哑声音，带着鼻音，稚嫩却庄重。
“我……”我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孩子，太忠诚，裴家如今在他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便誓死追随于我。
但我此番去往翼都解除婚约后，就要回鬼云谷了。
师傅向来不喜欢有外人踏入鬼云谷，他是否愿意收留蓝凛和曹米呢。
“蓝凛，你不是嫁妆，你是我的娘家人。”我再一次倾述道。
蓝凛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蓝凛一个小孤儿，哪有福分做九小姐的娘家人。但是我们阳城，我们阳城全都是九小姐的娘家人，此去翼都，蓝凛必然不让匪家的人，欺负小姐分毫。”
“嗯——”我拉长了尾音，戏谑道：“哭着鼻子，夸下的海口，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我堂堂男子汉，自然言出必行！”蓝凛拍了拍胸脯。
“那你是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突然出口反问道。
“自然……”蓝凛话音一落，回过神来，有些惧意道，“九小姐，可是想要询问匪大将军安排顾无怨冒充小姐身份一事？”
“嗯。”我点点头，这小子明知故问。
蓝凛却坚定地摇摇头，“等凤落崖一过，小姐自会知道真相。蓝凛不敢妄言。”
我就知道这傻小子不会讲，也无心强迫于他，当下便笑笑，就当自己没有问。
队伍一路往上，都是曲折山路，树木茂密，郁郁葱葱，不见天日。
等眼前恍然一亮时，我才被前面艰险的路途，惊得目瞪口呆。
通往山顶的道路，是从大山石壁上生生凿出来的一条槽，约莫成人肩宽，一面是石壁，一面则是万丈悬崖。
马匹走着都十分够呛，车子就更是走不了了。
这青龙军随行的囚车，设计相当霸道，待我从囚车里出来后，两个士兵拉着囚车下的手柄一掰，“咔嚓”两声，囚车四个面，就收整到了一起，像个桌面似的。
两个士兵侧着身，一人抬着一边，轻松就上路了。
我抬头看了眼顾无怨那边，马车居然也可以这样一折叠，就收整起来。
难怪青龙军的马车一点都不华丽，也没有任何夸张的装饰，原来人家行军之备，重在轻便易携。
匪问天走在队伍前面，顾无怨一路紧跟着他。
我提步一跃，跟上了顾无怨，蓝凛则紧随我的身后。
百来人的亲随军队伍，排成长龙，蜿蜒盘踞于这险峻的大山石壁，步步往前。
脚下不时就有碎石滑落，发出哗嚓哗嚓的声音，吓得我浑身冒冷汗。
青龙军的人显然是走惯了这样的山路了，步履如飞，与在平地并无两样。
就连顾无怨都是衣袖带风的气势，我这个正主与之一对比，倒是弱了下去。走得小腿肚打颤，战战兢兢，十分磨蹭。
“你是个螃蟹吗？非得横着走，脚下那么宽的路，你不会正常点走，快点走啊？”顾无怨嫌弃地翻了白眼，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道，“瞧你后面堵了多少人了？照你这走法，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赶上大部队啊！”
我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确堵了一长条的士兵队伍。还有不少士兵负重，拿着各种物件，就连马匹都被我堵在了后面。
我十指紧紧攀着岩壁，十分窘迫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提速，尽快啊……”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身体却控制不住，依旧颤颤巍巍，慢吞吞。
这群没掉过悬崖的人，估计很难理解我这种摔了一次悬崖的人，对高空坠落，是有多恐惧的心态。
这条凿出来的路，虽然有肩宽，但是潜意识里，我还是像壁虎一样，趴着墙壁，侧着走，留下更多空余地，且不看悬崖，才莫名心安一些。
真怕自己一个重心不稳，就摔了下去，毕竟这下面可没有沼泽，距离死亡，半步之遥啊。
顾无怨看见匪问天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等我，更是气得火不打一处来，喷着鼻孔呼哧呼哧地。
我生怕这冒牌货一怒之下，把我给推下悬崖了，就安慰道：“这么难走的路，大队伍应该离我们不远才对吧？”
“你懂个屁，大部队都是男人，通往凤落崖极快，只有你这种女人通过凤落崖，才会耗费时间。”顾无怨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
“说的好像你不是女人似的？”我回顶了一句，就看见顾无怨气得翻了个白眼，使劲揉了揉她的胸，吼道：“老子当然是女人，你有的老子也有。将军要多大，老子还可以长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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