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身世
裴策凌将荷包装好，放入衣袖中，持剑进了房门。见魁念早已褪去外袍，只穿着中衣斜靠着床栏看书，“已经洗好了？”
“嗯。”魁念食指卷曲，正在翻页。
裴策凌见状，放下剑，急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魁念翻书的手指，“怎么不等我一起？”
魁念抬眼，含笑道，“等你？岂不是又要两个时辰。”他俯身贴着裴策凌的衣领，闻了一下他的脖颈，轻声说道，“在这等你。”
裴策凌起身，去了后面的浴堂。匆匆冲了片刻，穿上中衣，头发湿漉漉的便走了出来。
他褪去鞋子，跨步上了床。将自己的头整个埋在魁念的膝头，浸湿了魁念的衣服。
“帮你擦干，否则着凉了。”魁念伸手从床栏上拿过帕子，抚在裴策凌头上，替他擦拭头发。裴策凌双手环抱着魁念的腰，用头蹭着他，寻着他的味道。
裴策凌抬身，头上顶着白帕，靠在魁念前胸处，环抱着他不肯放手。
魁念见状，伸手将白帕摘下。只觉得今日的裴策凌像只小猫，特别温顺，需要人陪。他便低头吻了一下裴策凌的发顶，柔声问道，“策凌今日是怎么了？”
裴策凌未语，起身从怀中取出那荷包，自顾低头轻飘飘的说道。“阿念，想问你一件事。”
魁念颔首。自知自己的身份早已无法隐瞒。
前几夜时，魁念是想一并将自己的身世告于他，可是被他阻了。今日复又问起，魁念自然也不想再隐瞒了。
裴策凌抬起魁念的右手，伸掌。将荷包中的两枚指环倒在魁念的掌心。两枚赤金指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魁念见这指环有两枚，成色同昆吾山中的赤金一般，他身处雷泽，本就知之甚少。盯了一会手掌中的指环后，便抬头疑惑的问道，“策凌。这是？”
这是个疑惑中似乎带着一些预感的神色，让人瞧着着实可爱。
裴策凌浅笑，伸手从魁念掌心中随意取了一枚，用自己的拇指与食指捏着。他的手指本就白，又长得修长，这样捏着，倒是显得这个指环有些小巧。
他随意转动着指尖的指环，自顾说道，“这是我们昆吾门的赤金指环。同我的七星剑一样，都是从昆吾门烛龙处取来的。我爹娘有一对，大哥和嫂嫂也有一对。昨日我让云旗回昆吾门去，将你我之事告于父母，这便是他们送给你我的。”裴策凌说着，用手指指了指指环底部，“阿念你看，这指环底部有你我的名字。”
魁念抬手，捏起自己掌心的另一枚枚指环，照着矮凳上的烛光去看指环的底部。只见上面果真刻着“策凌”“阿念”两人的名字。
他望着底部的名字，微微一怔，神色有些慌乱，又想起刚才裴策凌所说此指环是裴父与裴母所赠，心中有一股丑媳妇见了公婆一般的羞涩之感。脸面瞬间被染上一层薄红。“策凌，这……”
裴策凌见状，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他伸手握着魁念捏着指环的那只手，并未直接回答魁念的问题。反倒自顾继续解释道，“阿念。这指环有一奇特之处。凡是心甘情愿戴上之人，这指环便会浸入那人的骨血，同血脉相连，随人手指宽窄而自行变幻，无论是人，是仙，还是……”顿了少顷，复又说道，“还是魔，均无法摘取下来。除非断指殒命。”
他说着，还未抬眼去瞧面前的魁念。便自顾将手中那枚指环戴在自己无名指处。
魁念伸手欲阻，却已来不及。
只见戴在裴策凌无名指处的赤金指环，同昆吾门那些赤金一样，瞬间连同裴策凌的无名指一起泛起如火焰般的红光，严卡在他左手无名指根部。
魁念见状，一时之间有些慌神，呆坐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片刻，裴策凌抬头，伸出带着指环的手，笑盈盈的炫耀道，“阿念，你看。严丝合缝。无法摘取。”
“策凌。我……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非中原之人。我想你还是应该先听我说完，再……”此话魁念并未讲完，因为已经晚了。他原本薄红的面色因心中情绪激荡翻涌变得有些绯红。
裴策凌抬手，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两人相拥吻了片刻，裴策凌上前，双手捧着魁念的脸颊。柔声问道，“所以，阿念你愿意吗？”
四目相对，坦诚相见。
裴策凌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即便是魁念是魔，我也愿意同你一起，除非断指殒命。
魁念微点头，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裴策凌握起魁念的左手。将另一枚指环戴在他的无名指处。笑道，“阿念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不论你是谁，要做什么，你我皆为一体，不离不弃。”
凡人年岁几十载，若是两人过的不顺意，便可和离。仙门亦是如此。裴策凌与魁念，一仙一魔，立下生死之约，可见，轻易这回事，与男女无关，更与身份无关。
魁念眼圈泛红，眼角流出的泪滴在指环上。裴策凌抬手，用拇指擦拭去他的泪水，歪头，似是有些俏皮，对着哭红眼睛的魁念，开口问道，“所以，阿念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
魁念破涕而笑。
裴策凌就是这般，无时无刻不给足了他自尊和安全感。
裴策凌躺身，让魁念靠在他身上。这是个类似环抱的姿势。
魁念抬手，瞧着自己无名指处的指环。这指环在烛光映衬下，显得尤为发亮。他顿了少倾，缓声开口道，“策凌。其实我本名为魁念，是魔族傀术宗之人。此事你好像已经知晓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问完，见裴策凌并未回答。心中便有了一丝怀疑，脸面复又泛起一阵薄红色。
裴策凌瞧着怀里着急的人，用环抱着魁念的左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后腰处，低头凑在他的耳边，柔柔的说了句，“你的后腰处有双头巴蛇印记。”
魁念闻言，起身看着他，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啊。出雷泽时圣姑姑已用法术将我的印记隐去，你怎么能看到？”说着，便要伸手去解自己的中衣，要亲自看个清楚。
裴策凌见状，伸手又将魁念搂进怀中，坏笑道，“嗯。平时是没有的。只是在你兴奋之时才会有所闪现。”
魁念闻言，想起两人床笫之欢的模样，一阵阵的红晕泛上脸颊。“所以，每次我……那时……你都能看到？”
裴策凌嘴角微动，点头道，“嗯。说得对。每次我都能看到。”说着，吻了一下魁念的发顶。“阿念，继续，说下去。”
魁念躺在裴策凌前胸，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衣袍，继续说道，“上次仙魔大战，中原之人只知是因我魔族瑶姬先宗主因爱生恨，上桑林门寻仇。实则不然，是桑林门现门主桑界窃我魔族圣物浮玉在先，瑶姬先宗主才会出雷泽，欲寻回浮玉。我此番出雷泽，一是为了来桑林门中寻浮玉的下落。二是……
他起身，坐直身子。郑重其事道，“二是为了我自己。我虽为魔族中人，但不知为何，在雷泽修行近百年，修为平平，不论我做什么，都无法突破魔攻第一层。桑林门与魔族百年之约将近。桑界利用浮玉，筑牢仙根，修为与百年前已然不同，不容小觑。所以我须得好好修行，到时才能助圣姑姑一臂之力。”
裴策凌闻言起身，握着魁念的手。安慰道，“世间之事，大都是由胜者来书写的，并未全然都是事实。阿念。我相信，假以时日，真相定然会昭于天下。”
魁念伸手，拿过矮凳上的背包，从中取出九骨尸鞭，复又将噬魂铃中的灵引入其中，递给裴策凌。“策凌。这便是九骨尸鞭。”
裴策凌伸手接过，只见九骨尸鞭通体黑色，偶见鞭体内有红色印记闪现。问道，“这便是天下第一凶器，九骨尸鞭。之前听傅南风说过，若是魔族圣物浮玉失，九骨尸鞭现世，雷泽将永坠黑暗。所以，雷泽现在……”裴策凌心知此事为魁念心痛之处，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错。”魁念抬手，桌台上的蜡烛光透过他的手掌，在墙上映出一团黑影。他冷漠道，“我们已有近百年未曾见过阳光。”
他顿了顿，嗓音有些沙哑，语气颤抖道，“策凌。我魔族做错了什么？就只是……只是因为我们身有魔根嘛？我魔族的孩童难道跟你们中原的孩童有所不同嘛？”
裴策凌抬手抚摸着魁念的头发。这是个安慰的姿势。
魁念：“策凌。我入桑林门已有三月有余，虽然我的修为有所长进，亦能御剑。可是……可是仍无法突破魔攻第一层。策凌，我好怕。好怕百年之约来到，我魔族会再遭劫难。”
“有我。不会的。阿念。”裴策凌抬手，拇指擦拭掉魁念脸颊上的泪痕。魁念就势，将脸埋在他前胸处，双手揽着他的腰身。
裴策凌忽想起一事，起身穿上鞋袜和外袍。“阿念，带你去个地方。”
魁念：“现在？都快子时了。”
裴策凌颔首，从衣架上取下魁念的外袍。魁念起身站在床上，裴策凌抬脚给他套上外袍。魁念伸脚，“策凌，还未穿鞋呢。”
裴策凌坐在床沿，双手撑在膝头，“阿念，上来。”
魁念见状，心领神会，俯身趴在裴策凌肩头。裴策凌起身，背起魁念往门外走去。
裴策凌御剑走得急。背上的魁念被蹭的痒，低头将自己埋在裴策凌的脖颈处。裴策凌被这热气熏的发麻，抬手颠了一下背后的魁念。恶狠狠道，“等下要你好看。”
魁念未语，将头埋的更深了些。
两人御剑行了片刻，来到了桑林门后山。
后山森林中心果然立有一个桑树。
两人抬眼望去，只见这桑树参天而立，枝繁叶茂，其上的桑叶如云朵般柔软巨大。
裴策凌抬脚背着魁念来到这桑树之上，找了个稍大些的桑叶，将魁念放下。裴策凌伸施了个结界，将两人所在的桑叶罩住，随即两人的身影便隐在其中。
魁念光脚盘腿坐在桑叶上，一脸疑惑的问道，“策凌，这是何意？”
裴策凌坐在魁念对面，凑过来，在魁念耳边低语道，“同你做个试验。”
魁念不解，皱眉问道，“在这？”
裴策凌颔首。
自那日宴会之中，傅南风告知裴策凌，在桑林树上双修有利于修行。他便一直记得这件事，非要找个机会同魁念实验一番才好。
魁念闻言抬眼，见裴策凌一脸坏笑。心中也有些猜疑。他心中思忖着，又见周围月光皎洁，内心自是有诸多顾虑。
裴策凌抬手，施了个仙术，天边随即飘来几多乌云，将天上呆望着两人的月亮隐了去。
这样的魁念，只有他裴策凌一人的注视便足矣。
深深浅浅，退出时已近寅时。这段时光，月亮倒是可人听话，从未现过，给足了裴策凌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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