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中午，华安市第五人民医院，住院部。
几个打饭的家属边走边聊天，说着上周在这发生的事情，一个阿姨夸张的手舞足蹈给几个不在场的人描述当时的情况，末了还用手指了指天台的位置，而就在她手指的方向，天台护栏外已架起了两米多高的铁网，
——那是医院找来工人连夜紧急修缮的，
防止再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天空的雪刚刚停住，花坛边的停车位旁，垒起厚厚的积雪。
保安老秦歪带着帽子，嘴里叼根烟在那用扫帚扫着地，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因着上周的跳楼事件，他被穆丽莎偷了天台的钥匙有渎职的过失，被陈所长单独教育了半小时后，还被领导扣了半月工资，
今天派出所就来人下了整改通知书。
老秦的心情自然算不上好。
他把这种情绪发泄在扫帚上，扫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刚把积雪堆好，
嗡……
一辆宝马跑车甩尾而来，在路上印出两道折痕，堪堪停在他旁边的停车位上，
刚扫好的雪堆被甩出扇形飞向四面八方，溅了一身泥印子在老秦身上。
老秦蓦地一闭眼，嘴角一抖烟也掉在了地上。
“……”
他呆了不到两秒缓过神来，面皮因愤怒不自觉地抖了抖，随即扫帚一甩，一个健步冲上去：
“你妈逼的开车不长眼啊！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啊！这是住院部私家车车位，你能停车吗！哪儿来的孙子……噫……”
他刚气势汹汹冲过去看到里面出来的人哆嗦的止住步子，
差点没站稳贴那人身上，
那人将他扶稳上下一瞧，“秦叔，您没事儿吧？”
又看了看他身上的泥点儿，忙用手掸了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开太快了没注意……”
老秦扶了扶差点掉下来的帽子，尴尬咳了咳，脸上迅速从暴怒陡变为谄笑：“哎哟哟，谈谈是你啊？哈哈哈，小伙又帅了啊，我都没认出来……哎哟，别掸了，点儿泥印子算啥呀……”
好险，老秦心想，
不知道刚刚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要是听到了，
可能下个月就不是扣工资这么简单了，搞不好要卷铺盖回去的。
老秦把微笑的面皮再往上扯了扯，尽量使自己显得厚重而慈祥，“谈谈啊，来这干哈呢？”
“找我爸，他在不在上面办公室？”谈林掸好衣服直起身子问。
“在的，在的……他在开……”老秦话还没说完，
谈林点头目不斜视地冲进去了，把老秦后面的话全抛在脑后。
住院部五楼，一间单独的院长办公室。
本来谈国振的办公室在行政主楼，可因着他有一颗体恤病患的心，干脆也在住院部单独设了一间办公室，平常没事就去查查房，
方便看看病患的情况。
谈林一个箭步冲上了五楼，拐过转角到达办公室门口后，
把门把手一扭人就冲了进去。
他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办公桌旁，双手一拍椅子上人的肩膀，大声道：
“老谈你能不能接电话！不能你也别连累我啊！”
“你老婆盼你回家都找到我这来了！我今天很忙你们不知道吗？你俩情情爱爱能不能别捎带上我这个电灯泡！”
“我早跟你讲了！你要是年纪大了耳背听不见电话铃声你跟我说啊，我指定给你换个老人机，那铃声放出来咔咔的绝对震耳欲聋！”
“呐，你今天必须跟我走啊，立刻马上回家，赶紧的！再不走你老婆都要把咱家房梁哭倒了，赶紧赶紧的！走！”
谈林一大段话不带停歇的，
说完就准备拽着谈国振胳膊拉起来，转身的一瞬，视线正好对到办公室中央，
谈林蓦地一愣，
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只见中央的沙发上坐了一群人。
有两穿制服的民警、有白大褂的专家、旁边还站着个年轻的小护士。
见着此情此景，小护士在努力抿嘴憋笑，专家不自然的扶了扶眼镜，两民警同志嘛--
要不怎么说见多识广呢，
一个安静喝茶，一个埋头填检查纪录表，
两人状态稳如老狗，
根本不care……
现场尴尬了几秒，悄悄是离别的笙箫，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只有茶几上一个热水壶呜呜呜的开了，
开关一弹，几缕青烟喷薄而出……
真tm社死啊……
谈林喉结一滚，滞了几秒后，才干巴巴笑了下，“大……大家都在啊……”他转过头来，陡然对上谈国振那瞪红的眼和两冒气儿的鼻孔，那一贯肃穆的脸上，下颌微微绷紧，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那是他即将发火的前兆，
谈林赶紧把拽他的手改成客客气气地正了正他的领带，“呵呵，领带颜色挺好看啊，爸……”
谈国振蓦地一吼出声，“你个兔崽子给老子滚出去！”
“好好好……我滚我滚……你们慢慢聊，慢慢聊……”谈林一路弓着身子抱歉，用不到一秒钟时间消失在门口。
过了几秒，又转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把门给带上，把谈国振怒视他的那张脸，慢慢阖上，
终于看不见了。
门外，谈林靠着门整个人都有点虚，好不容易把冒到嗓子眼的心跳都吞咽归了位。
老谈这个人吧，在外人面前最好面子了，
平常在家两人说话可以没大没小，没轻没重，
但在外面，绝对不行，
他神圣而光辉的院长形象绝对不能有丝毫损伤。
谈林不禁拍了拍胸脯，
好险，
要不是因着有别人在，
就老谈刚刚那表情，能直接把他头按到开水壶里现冲一碗小谈酸菜牛肉面填肚子里去。
谈林缓了老半天才直起身子，
寻思着今天是不是八字不利，
不宜出门。
他正感慨呢，旁边走廊上蓦地响起一阵尖叫声音，
“啊！我不要在这里！怕怕！我要回家！！”一个干瘦的男人张大了眼睛，边哭边要痉挛着手抽着脖子往外走，“我要找我妈妈，怕怕，我怕怕！”
“别走别走，咱们回房间去！”几个护士在把他往病房里面拽。
“啊！不要不要！”男人边哭边挣扎。
护士们力气小，根本拽不动他，男人挣脱开束缚就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跑到楼梯口，
电光石火间，
谈林眼眸一紧，瞬间闪身过去将他一拦，乘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将他肩膀死死固定住，
男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只能委屈地缩着脖子哭，后面追来的小护士见他没事，边喘边道谢。
病房里，
谈林把人放在床边坐好，男人还在哭，护士长连忙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糖果递给他，男人一见着糖果，总算咧嘴笑了。
护士长跟在边上安抚：“别怕，吃糖，待会儿再给你放动画片好不好？看了就不想妈妈了……”
男人笑得口水都流了下来，“好呀好呀！要吃要吃！”
护士赶紧拨开糖果纸，谈林从旁边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帮他把口水擦了擦。
护士把红色的糖果塞进男人的嘴里，他边嚼边笑，“好吃，真好吃！”
男人的情绪总算安抚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病房外，护士长对谈林连声道谢，“谈谈啊，刚刚多亏了你，要不然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医院的人都叫谈林小名谈谈。
谈林自小就经常跟着父亲来医院上班玩儿，是以这些年长的护士都是看着他长大了，
别提有多亲了。
护士长仰头看了看他，“哎哟，这都多少年了，你一下就长这么高了。”
她慈爱的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忙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糖果往谈林手上塞，“阿姨给你的，就当答谢了。”
谈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阿姨，我都21了，可不是以前的小孩人儿了。”
“瞎说，在阿姨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孩儿！”护士长亲昵的拍拍谈林的脸，
谈林笑了笑，
还是把糖果装到了口袋里。
跟护士长告别后，谈林在医院走廊闲逛，他等着谈国振开完会，自己进去负荆请罪顺带接他回家吃个饭，
来都来了，
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要不回去没办法跟林少女交代啊。
谈林逛着逛着，烟瘾就犯了。
他径直走到楼下，到了门口，拍拍扫地老秦的肩膀，“秦叔。”
老秦吓一跳，“哎呀妈！——谈谈啊？啥事儿啊？”
谈林掏出一根烟递给他，然后伸出手，“钥匙借我呗。”
老秦接过烟，额角抖了抖，“去哪儿抽不是抽啊？我可跟你讲，这钥匙我现在老宝贝了，可不能丢了。”
谈林眉梢一挑，“我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而已，放心，用完就还你。”
老秦不情不愿地拿出来，谈林接过一看，“钥匙不对啊，换锁了？”
老秦摆摆手，“唉，上周有人跳楼，警察把门强行锯开了，不提也罢啊……”
谈林没再多问，
点头就走了。
电梯到达顶楼，谈林从最后一节梯子走上去，用钥匙打开门后，就走到天台上。
天台厚厚的积雪被他踩出一个个新鲜的印子，
谈林走到靠左边的位置上，
俯视着整个医院内景，
长长呼出一口气。
谈林想，
天地这么辽阔，
又有什么事过不去呢？
他低头点了一根烟，
慢慢吸了起来。
远处有车鸣声，有广播声，犬吠声，全都遥遥传了过来，
谈林望向秀水广场上的灯塔，
现在的她，
在干嘛呢？
应该已经在庆祝生日了吧？
谈林不禁摇摇头，强迫自己
不要想了，
真的不要再想了。
他把烟抽完，弯腰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手扶着栏杆，强迫自己不要再望向那个方向了，可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从右后方响起……
踩在松软的雪地上，一步步走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
声音停了。
天台上又上来了一个人，
是老秦？
谈林心里想，见我太久没下去找上来了？
不太可能啊，
老秦脚步声没这么轻，
谈林疑惑的转过头，走到拐角一看。
只见一个女孩长长的头发，背对着自己站在天台右侧。
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干嘛。
她那头发长度到腰了，跟密室逃脱里吓自己的女鬼一模一样，
谈林当场吓得差点ptsd犯了，直到视线落到女孩身上的蓝白病号服时，才堪堪稳住身形。
哦，原来是个病人啊。
谈林看到她单薄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冬天，她就穿了一身长袖病服，连拖鞋的后跟都是光着脚的，
她不会冷吗？
谈林想了想，本着老谈从小教育自己医者父母心的理念，他毫不犹豫地脱掉自己的黑色羽绒服外套，
几步走上前去，
给女孩披上了。
披上去的瞬间，女孩身子蓦地一怔，转而转过头来，和正披衣服的谈林目光交汇，
两人隔着几厘米的距离都有些愣住了。
谈林眼眸闪了闪，
入眼的是一张青白的脸，很瘦很瘦，一双大眼睛占了半张脸，她眼眸里闪过诧异之色，模样看上去很小，
十七八岁的样子？
而随着她的转身，女孩嘴里的烟抖了下，有几缕烟灰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下来。
她半张着口，
忘了再吸一口。
只有红色的火光在滋滋自燃。
谈林：“……”
谈林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嘴里的烟，
整个人的眼眸瞬间暗淡了下来。
他想都没想，直接上前把女孩嘴里的烟抽了出来，扔到地上踩灭，然后又捡起来往旁边垃圾桶一扔，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做完。
谈林满意地拍了拍手。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全程没说一句话，全身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栗，不晓得是冷还是什么原因。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谈林对着她嘴角一勾，笑得满脸狡黠。
女孩在听到这句话时，蓦地一哽，还是定定看他。
谈林双手抱胸，歪头瞧她，“诶，小丫头，你才多大啊？怎么能抽烟呢？”
女孩看他，眼眸定在小丫头这几句上，不由得轻颤了下，整个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她不动了。
谈林微微一愣，转而俯下身子看着她，晃晃手：
“小丫头？小丫头？你怎么了？”
女孩没说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一哭，谈林慌了。
我去，不就是不让你抽烟吗？
不至于啊……
谈林有些紧张地看着她，“诶诶，小丫头你别哭啊，你怎么了？是因为不让你抽烟吗？别哭啊……”
女孩还是哭，
眼泪簌簌而下。
谈林有些手足无措，这是除了林少女外，第一次有个女孩当着他面哭，
谈林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弯腰边擦边安抚：
“小丫头，不哭好不好？”
“有什么委屈你说好不好？”
“是怪哥哥把你烟扔了吗？”
女孩的眼泪根本止不住，谈林急得要死，半晌，像是想到什么，赶紧从女孩披的衣服里拿出一个糖果伸过去：
“小丫头，别哭了行不行，是哥哥错了，哥哥请你吃糖果行吗？”
“你刚刚抽的那牌子的烟味道太苦了，糖果是甜的，以后不抽烟了，改吃糖果好吗？”
女孩看到糖果，
眼泪更加汹涌澎湃。
谈林不给她再哭的机会，直接把糖果纸拆开，把粉色的糖塞到她嘴里。
然后用手去擦她的眼泪，直视她的眼睛温柔道：“好了好了，是哥哥错了，哥哥道歉好吗？”
“小丫头，能不能不哭了？”
女孩嘴里包着糖果，右脸颊鼓鼓的，整个人都在抖。
谈林眉头微蹙：“是冷吗？要不我先带你回房间？”
他说完就准备拉她走，女孩整个人都抖得走不了，刚迈几步就颓然倒地，
谈林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看着她的眼睛：“是哪儿不舒服吗？”
那一刻，女孩像是终于回过神来。
她胡乱擦干眼泪，摇着头颤声道：“……没……谢谢你……我自己走。”
说着跟逃似的放开他的手，可刚站起来疾走两步，拖鞋在雪地里一崴，
整个人又差点倒了。
谈林无奈地几步走到她前面，
然后直接蹲下身，
“上来，我背你回去。”
身后人半天没反应，过了好久，才颤声道：“……不用，谢谢……”
谈林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把人两个手臂往自己脖子上一放，然后抬起身子，轻轻松松就把她背起来了。
背上的人蓦地一僵，
环他脖子的手都不知道如何摆。
谈林走出天台，用脚勾住大门，哐的一下把门一关就往楼梯走，她又想挣扎，可谈林转头说，“诶，别动啊，再动咱俩就得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哈，说不定明天你房间对面就住了我。”
女孩总算安静下来。
一路上，谈林边走边问，“小丫头，你哪个房间啊？自己记得吗？”
半晌，背上的人含着糖含糊不清道：“309……”
“好嘞，哥哥带你回去咯。”
谈林笑了笑，
背上人没吭声。
谈林背着她从楼梯一格格走下去，觉得太安静了，就找点话聊。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沉吟半晌，“……穆丽莎。”
谈林脚步放慢了些，“穆丽莎？这名字倒挺好听的。”
穆丽莎嘴里的糖化开丝丝甜腻，在那一刻，她有些情不自禁地问出口，
“那……你叫什么？”
“我吗？”谈林把她往上提了提，“我叫谈林，我爸姓谈，我妈姓林，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谈林，
穆丽莎微微一愣，
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
像是思绪又回到那日跳楼之时，
彼时沈青临在天台上用言语上激她，逼她尽快清醒过来，他说在大学里，他已经有了一个叫谈林的兄弟，他和萧予陌很像，两人聊得很投缘。
所以……会是巧合吗？
是那个谈林吗？
正想着，突然身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谈林微微侧头，“小丫头，帮我拿下。”
穆丽莎乖乖地伸手从外套里拿出来，见到上面号码名字时，还是有些滞住了。不过她很好地压下了情绪，拿手机给谈林看，谈林点头示意，
她用手划开后，把手机贴在他的耳朵上，两人挨得进，听筒里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穆丽莎耳朵里。
“谈林，你刚刚找我什么事？”是沈青临的声音。
谈林嘴角一嗤，“没什么事儿，就是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看你越发不爽！”
“别贫了……你吃午饭了吗？要不中午我和孟云我们一起……”
“可别，早上刚被你俩强塞得狗粮，老子现在肚子都是撑得慌，你俩别烦我，让我自身自灭吧！”
对方沉默一会儿：“……是不是今天你取东西是给陈……”
谈林直接打断，“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机主已死，有事请麻烦烧纸！”
他话音一落，转过头，“小丫头，挂他！赶紧的！”
话筒里沈青临的声音有些怔愣：“……小丫头？什么小丫头？喂？谈林？别开玩笑了好吗？喂？”
“挂他！”
穆丽莎犹豫了一秒，把通话键一按，
彻底没声了。
谈林转头冲她狡黠一笑，
“干得漂亮！”
那一刻，穆丽莎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
眼睛亮晶晶的。
谈林背着她继续往下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小丫头，你多大了？”
“……快18了。”
“哦，那我比你大三岁。”
“……嗯……”
“快18也还是未成年啊，不能抽烟的知道吗？”
“……嗯……”
“我知道戒烟比较难，下回再想抽，你就吃糖好吗？”
“……嗯……”
谈林笑了，“小丫头，你怎么只知道嗯嗯嗯啊？”
穆丽莎抿抿嘴没吱声。
而楼梯口的窗外，
一直下雪的天空总算放晴了，
有阳光从云蔼里破云而出，
透过窗子，
照在两人身上，笼着一片美好。
谈林微停下脚步看向窗外，“出太阳了啊。”
背上的穆丽莎也看过去：“……嗯……”
话音刚落，
谈林笑容加深了，他转头看她，
“又嗯？”
阳光透过窗子抚上他好看的眉眼，眼眸里是漾开的笑意，眼稍浓密的眼睫泛着光，
整个人都显得璀璨而夺目。
他笑得风华正茂，
而穆丽莎趴在他的背上，
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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