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相思湖畔的石凳上，孟云捧着手机呆坐着。
黑色的手机屏幕映着女孩面如土色，再次按亮，聊天记录仍然停在她发的几条短信上。
时间11点20分。
孟云：「学长，你怎么样了？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我并不是想让你吃面，只想逗逗你，我没想过你会不接受惩罚，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时间12点30分。
孟云：「学长，你是不是生气了？不想理我了？」
时间14点30分。
孟云：「学长你还好吗？……」
时间17：00。
孟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孟云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对不起这几个字眼上，她的眼睛发酸，却一瞬不舍离开。
她生怕错过了他的短信。
可屏幕下方，什么都没有。
女孩坐了一下午，
都没能等来学长的答复。
孟云无奈抬起头看天。
今日朵朵云彩当空，秋日晴朗。
这本是很好的一天，自己和学长玩藏宝游戏。
可结果却和孟云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正思绪恍惚时，手机响了，孟云赶紧接了起来。
“我的云，吃饭啦！”宋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速来书香阁。”
女孩眼眸里的光又瞬间暗淡下来，“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里面的背景吵杂，宋薇声音放大，“那怎么行，今天你必须来！快来呀！”
孟云只好应允。挂掉电话后，她勉强站起身来，双腿由于久坐传来阵阵酥麻，
女孩拖着步子慢慢走了……
书香阁三楼，人头攒动。
宋薇和李秋梓打完饭回来，依次坐下。宋薇东张西望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人，李秋梓端着餐盘坐到孟云对面，看到她以手支额，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再看孟云面前，什么都没有。
“嗯？你怎么不打饭啊？”
“没胃口，吃不下。”孟云神色黯伤，声音气弱游丝道：“我看着你们吃就行。”
“啧，我说你搁这演林黛玉来了你……”宋薇皱着柳眉瞧她，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我跟你说啊，待会儿黄志明也来，你可千万别这个样子，打起点精神来行不行？”
“他来就来啊，又不是没一起吃过饭。”
“啧，你这……”宋薇咂咂嘴，往前凑了凑，“他不是一个人来，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介绍对象吗？这回人家带来一个，先见见。”
“在食堂见吗？”李秋梓推推眼镜，“是不是不太正式啊？”
“我也是说啊，可黄志明说那人看完你照片后还挺迫切的，说今天吃饭可以一起聊聊。”
孟云眉头轻皱，“我今天不……”
话还没说完，左后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美女们都到了呀。”
三人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黄志明和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正一起端着饭走了过来。
已经深秋的季节，两人都只穿着短袖，人高马大的一身腱子肉，勾勒的身材特别好。
一看就是练体育的。
“老程，你坐这，”黄志明熟稔地拍拍旁边的人，然后一屁股往宋薇边上一坐，搂着她肩膀哄到：“宝贝儿等久了吧？”
“你也知道啊。”宋薇翻了个大白眼。
“我们刚下训练课，这不马上就赶过来了吗？”
“哼……”
“别生气嘛……”
两人贴着脑袋浓情蜜意，全然不把在场的三个电灯泡放在眼里。
孟云旁边的人握拳咳了咳，自我介绍道：“你……你好，我叫程风，跟黄志明一个班的。”
孟云侧过脸，“你好。”
两人视线相接，程风硬朗的脸上蓦的浮上了一层不相匹配的红晕，他把视线从孟云脸上移开，低头找话题，“那个……你还没点餐吗？”
孟云还没开口，对面的宋薇立马打断道：“是呀——程风，要不你给人家买点来呀。”
说着还眨眼示意。
“好……好啊。”程风立马领会意思腾得站起身来，低头问孟云：“有喜欢吃的吗？”
孟云不想拂了好意，“随便，谢谢你。”
程风说声好，就立马去了。
“我跟去看看。”黄志明也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他们两人一走，宋薇就马上凑了过来，对着那个方向努努嘴问，“怎么样？人还不错吧？”
孟云没做声。
“当然啦——长相方面跟周天泽是比不了，但也不差啊。”宋薇以为她是没看上眼，“程风这个人真的不错的，要不然黄志明也不会介绍。”
“我知道，宋薇，”孟云扶了扶额头，“只是我现在没想法，我心里有事儿……”
宋薇和李秋梓面面相觑。
“你不会又和周天泽那个渣男藕断丝连了吧？”
宋薇表情严肃起来，孟云现在的样子特别像当初为周天泽要死要活那阵。
“没有。”孟云抬头看对方依旧审视的表情，“真没有，我发誓。”
“好吧，那样最好。”宋薇总算松了口气，往椅子后一靠，“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道理不需要我教你。”
“来了来了，久等久等。”黄志明邀着程风回来了。
程风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往孟云面前一放，贴心说：“快吃吧。”
“哟！可以啊，”宋薇故意大惊小怪揶揄道，“程风你不错嘛，你怎么知道我们家云云喜欢吃这个？功课做的挺认真嘛。”
程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没有否认，又偷偷的瞄旁边的人，希望能从她脸上得到一些肯定。
孟云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碗里的东西看。
一碗热腾腾的香菜羊肉面就在眼前，勾芡得汤汁饱满，色泽香润。
热气熏到女孩的眼睫，似蒙了一层雾。
她长长的秀发披肩，眉眼如画。
程风盯着她的侧脸不自觉看了久了点。
她比照片上，好像还要更漂亮些。
程风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剧，耳廓也染上了红晕。
宋薇看孟云低头盯着面看了半宿儿，点点桌子催促：“快点吃啊，孟云。”
黄志明也夫唱妇和，用脚踢了下对面人：“老程，递筷子赶紧的。”
“哦。”
程风刚想伸手，突然孟云伸手一换，快速的把他面前的鸡蛋盖饭和自己的调换了位置。
孟云抓起筷子埋头就吃，而程风低头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羊肉面直愣神。
在场的人都被孟云这把操作给秀到了。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就在气氛越来越尴尬之时，还是宋薇最先反应过来，干巴巴笑道：
“吃饭……大家吃饭。”
……
这顿饭吃的并不算好。
回到寝室后，宋薇把链条包往床上一甩，“孟云你出门忘吃药啦？发什么疯？”
想想自己好不容易让黄志明找到个条件不错的，孟云之前也答应了，可今天一见面——好嘛。宋薇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丢人现眼啊。
宋薇拉把椅子一坐，拍着桌子说：“你今天必须给我说个子丑寅卯来，怎么了？干什么要给人家难堪！”
“你别发火啊，薇薇。”李秋梓赶紧把门关上，“有什么事好好说。”
“好啊，我好好说，”宋薇抚了把头发手指着床边的人，“——人家给你点的东西干嘛不吃？羊肉面你一个星期最少吃八顿，你什么意思啊你？”
孟云呆坐着，没做声。
“说话啊。”
“我说过我今天有事儿……”孟云的声音抖了抖，“我也不知道今天吃饭还要相亲。”
宋薇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总算语气缓和些，“有什么事儿？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啊。”
孟云闭眼摇摇头。
“你看看，你又这个死样子。”
宋薇还想再说，孟云直截了当道，“帮不了，我害了一个人。”
话音刚落，李秋梓和宋薇都噤了声，一同把目光落在床边人的身上。
害了人？什么意思？
孟云哽了哽，双手捂脸痛哭道：
“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想吃羊肉面了。”
孟云哭了很久，边哭边抽抽噎噎把事情讲了讲。她没有细说，只道自己让一个学长吃了会过敏的面，现在学长都没理自己，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宋薇懵懵懂懂听个大概，表示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一碗面而已，过敏又不会出人命。李秋梓也跟着安慰，说不要想太多，也许对方是忙去了没看到。
晚上，宋薇去阳台打电话给黄志明解释去了。李秋梓安慰了几句，男朋友也发来了视频。
孟云躺在床上，直到熄灯，手里还握着手机。
已经10点了。
她等不了了。
终于她鼓起勇气，一个人冲到厕所，翻到通讯录界面，长按学长的号码打了过去。
嘟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一声都在敲击着孟云的心脏。
黑暗中的女孩，眼眸里盈满了忐忑与不安。
上一回两人通话还是在孟云第一次喝醉酒打错电话的时候，那时学长轻柔的安慰话语，虽当时醉酒晕晕乎乎却仍记忆犹新。想到这里，她呼吸微微发颤，鼻子微酸。
电话那头终于接了。
孟云握紧手机，“喂，学长你怎么样了？”
对方开口了，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浑厚，刻意压低嗓音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语气和蔼且有涵养。
孟云有些无措，嘴唇抿了抿，还没回答，对方像是看清了来电显示的备注，哦的一声了然道：
“是云朵小姐吧？”
孟云听到这个称呼更加难过了，她哽咽着问：“是我，学长呢？他在不在？麻烦您让他接个电话。”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也不敢问。
“俊俊现在在休息，不太方便接电话。”
“他……他是好的吗？”
“不太好。俊俊食物过敏了，一直吐，还好医生及时赶到家里，已经没事了，所以云朵小姐你不必太担心。”
孟云眼眶泪水在打转，吸吸鼻子，“好，麻烦您了。”
说完她就再次道谢挂了电话。
夜晚，304寝室。
孟云躺在床上，握着手机，暗了又亮。
她第一次体会到难过、挫败、自责到无可复加。也不知道多久才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人影站在她面前，看不清，却让她真实的感觉到，这就是学长。她不停的哭，不停的道歉。
可对方也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自己颓然在地上痛哭。
孟云是哭醒的，她看了看手机。
已经早上八点了。
今天上午没课，宋薇正坐在凳子上悠闲化妆，李秋梓的床铺已经没人了。
大家都在各自忙碌自己的生活，只有孟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潭死水。
宋薇气垫拍得噼里啪啦，从镜子里看到身后床上坐着个人，顶着双核桃眼，头发凌乱，眼下发青，“我的妈……”
宋薇举着气垫回头，“你吓我一跳。”
孟云：“……”
“不会是人出事了吧？”
孟云摇了摇头，“昨晚打了电话，他没事了……”
“没事你跟哭丧似的，”宋薇嫌弃一撇，“当初失恋都没这样吧……”
孟云柔了柔发酸的眼睛。
宋薇想了想，眉梢一挑，“你不会是对那学长有意思吧？”
“……”
“实在不行你以身相许得了呗。”
“……”
又过了会儿，孟云从床上爬起来，趿着鞋晃晃悠悠地进了厕所，半晌，又晃晃悠悠出来，梳洗好后，换好衣服提着包就要出门。
“诶诶，等下，”宋薇喊住她，“你去哪儿？”
“……图书馆。”
“你去图书馆带这个？”宋薇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一指。
孟云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刷。
……
她觉得自己真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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