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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意泠坐在脚踏上睡着,迷迷糊糊的听见王爷来了几个字,顿时一惊,一股脑的翻起来。

        睁开眼时,阿烛已经捡起搭在床栏上的盖头盖在了周清清的头上。

        赶忙伸手帮着整理周清清的衣物。

        “小姐,小姐?”阿烛低声唤她:“快醒醒,王爷来了。”

        下一秒,新房的大门就已经被人推开了。

        骤然带进来的一股寒气驱散了屋里的暖气,叫人精神一紧。

        阿烛一眼都没敢多看,赶紧垂下头,悄悄的把周清清的身体扶正。

        “一直等到现在?”年轻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从门口到耳边,也不过是六个字的功夫。

        阿烛没吭声,这个时候想来是不需要她这个丫鬟来多话的。

        “清清?”

        “嗯”周清清隔着盖头仰头,娇滴滴软绵绵的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

        那声音里浓浓的鼻音无声的诉说着主人的困倦,听得男子莞尔一笑:“实在对不住,事情实在太多,紧赶慢赶,还是到了现在才回来。”

        “我来,给我的新娘子掀盖头。”

        “嗯,嗯嗯,那你掀吧。”周清清似乎才清醒过来,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副正襟危坐的乖巧样子,看的詹王心头一热。只觉这熬个通宵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仿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趁着詹王回身去拿喜秤,阿烛意泠这才悄悄往后退却。

        还没动一下阿烛便僵住了身体。

        站久了没动,麻了。

        意泠看她一眼,几乎是在阿烛做口型叫她过来帮忙的同时,就已经来到阿烛身边扶着她往外面蹭去。

        两个人往外摸的时候,詹王也正好回头。

        一眼看见一个丫鬟一瘸一拐的被人搀着走的模样,忍住笑意道:“出去歇着吧,今儿用不上你们了。”

        “”

        “”

        出门后,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伺候了?”

        阿烛一边活动着腿脚,一边忍不住眨一眨酸涩的眼睛,道:“王爷都说了,那就应该不必咱们伺候了。”

        “回去睡吧。”

        意泠还是不敢,提议道:“要不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眯一会儿?”

        “”阿烛刚要说王府自然也有丫鬟,用不着咱们往死里熬,外面便已经井然有序的走进来两排丫鬟。

        为首二人衣装服饰更与寻常丫鬟不同,满头的金玉珠翠,青缎袄,茜红裙,腰带紧紧一束,显得说不出的亭亭玉立,妩媚风流。

        那二人本是带笑来,不想一进来便撞见一个阿烛。

        那样的面庞身段,叫她们如何能不生出一种极深的危机感?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狐疑计算。

        同样的,阿烛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们,暗自揣测:这样的衣着打扮,这样的神态行为,便不是通房丫鬟,也必不是会安分当丫鬟的。

        然,

        意泠扯一下阿烛的袖子,低声道:“她们为什么这么看着你?”

        一副充满了敌意的样子。

        “这我如何能知道。”

        人在气中忘气,鱼在水中忘水,美人忘容,花之忘色。

        很多时候美人是察觉不到自己长得有多好看的,更何况阿烛对自己还有着很清楚的认知——一个毁容的人——她更难想到这一层了。

        但她如今穿着高领的袄子,风毛一遮,脸上的伤痕几乎被掩藏了个彻底。

        乍一看见,谁会不多想?

        那二人正打起十分的精神警戒,预备上前好好盘问盘问此人底细。

        谁知阿烛同意泠说话时,微微侧过脸来,顿时下颌上的疤痕便从风毛里显露出来。

        二人瞬间放松,甚至还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真是可惜啊!

        于是赶着上来甜甜的笑道:“王爷已经进去了吧。姐姐们昨儿一夜劳苦了,如今这里有我们伺候,姐姐们只管去歇息着吧。”

        看不见她脸上的伤痕时便拿她当敌人,一见她不会对她们造成威胁,便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亲亲热热的叫姐姐。

        这样的变脸速度,连意泠这样的闷葫芦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阿烛心念一转,便解刚才这二人反常行为究竟为何,不由一笑,道:“既然这样,便劳烦你们了。”

        “不知我们的住处在哪儿?”

        她们的住处仍旧在院子里,就在正房边不远处。

        小小几间房,还都搭着红绸。

        门前竟还有两个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正在忙着烧水收拾。

        一见了她们,忙上来笑道:“姐姐们回来啦姐姐”

        阿烛疑惑的看着她们。

        两人很快便垂下头,道:“热,热水已经在烧着了,姐姐们先去屋里歇着,热水一好我们马上就给姐姐送进去。”

        “吃饭的话倒是还要等片刻,姐姐们若是饿,我们去端些点心来?”

        俩没怎么见过市面的乡巴佬从来不知,原来真正的高门大户里,主子们的贴身丫鬟身边也都是有小丫鬟服侍的。

        美其名曰跟着大丫鬟们学习服侍主子。

        但其实就是大丫鬟们每日要贴身服侍主人家,自己的事情有时候没办法及时做,就安排个小丫鬟帮着洗洗衣服打扫卫生,烧烧热水之类的。

        俩人昨晚陪着周清清用了点心,倒是不大饿。便只说要水,打发走了两个小丫鬟。

        左右现在水还没烧好,意泠便不急着回去补觉,眼见左右无人,便忍不住打趣道:“平素看惯了也不觉得怎样,今儿倒是长了见识,原来你这张脸对女孩子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都看呆了多少人了?”

        “这是骂我呢?”

        意泠一笑,随即换了话题道:“昨儿都没来得及问你,你其实是知道王爷会回来才一直等着的吧?”

        “嗯?”

        “你在这和我装傻充楞?”意泠仍旧是那副老样子道:“我虽然想不太通这里面的关窍,但我知道,你不是个会做无用功的人。”

        “你既然肯纵着小姐等一夜,想来不会叫她白等。”

        阿烛笑了,“想知道?”

        “嗯?”

        “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阿烛笑嘻嘻的道:“想知道,自己想去呀。”

        没料到她这样说,意泠意外的挑眉:“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那你呢?闷葫芦?”

        “”

        意泠被她推出门外时,难得笑出了声:“你既然关了门,那这两壶热水,我便免为其难,全都受用了。”

        “你敢!”

        “不必谢我了。”

        连轴转了一日两夜,阿烛这一躺下,一觉睡到忘了时辰的地步。

        若不是被饿醒,她只怕还能接着睡上一个晚上。

        揉揉眼睛,阿烛艰难的从床上翻起来。

        入眼一片陌生的红色,阿烛恍惚了片刻才想起:哦,这里已经不是周府了。

        这小屋里温暖的很,所以只是套了个坎肩起来喝水也不会觉得冷。

        茶水放在保温的暖盒里,倒出来时还冒着热气。

        一口水还没沾上唇边,外面就已经响起一个小丫鬟的声音,说:“姐姐醒了?”

        嗯?

        难道一直在外守着?

        阿烛不大懂这些大户人家的习惯,也不好多问,显得越发没有见识。便只得装作若无其事,道:“醒了,可是小娘娘那边有吩咐?”

        “王爷和娘娘一个时辰前便起了,娘娘特意吩咐了不许打扰姐姐们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酉时了。”

        什么?!

        一听都这个时辰了,阿烛赶紧道:“劳烦给我打些热水来。”忙忙的把茶灌进去,重新挽一挽头发。

        打开门,那小丫鬟正好兑好了热水往她这里端。

        一见她便又呆住了——这次可能是吓的。

        阿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自己去接了过来,问她道:“意泠醒了吗?”

        “啊,意泠姐姐已经在洗漱了。”

        “多谢你。”阿烛赶着回去洗了脸,换好了衣裳。

        也不知詹王现在会不会在陪着周清清,但估计即便是现在不在,晚间说不定也要来用晚饭。

        这么想着,阿烛便翻出些脂粉来对着镜子稍稍遮掩些许伤痕。

        “你这样,她要生气的。”

        不知何时,意泠已经收拾好掀开她的门帘站在她身后了。

        “她不喜欢你用这些东西。”

        意泠只是提醒了一句,便不再多话,只是站在一边等着。

        这块伤痕是小时候烫出来的,那时候时刻用好药好好的将养着,恢复如初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但可惜的是阿烛没那个好命。

        周府虽然一直给她延医用药,却也并没能拯救她的脸。

        不过好在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小孩子,阿烛的恢复能力又好,伤口并没有太过恶化,虽然留疤,但要真下决心要遮掩,涂脂抹粉,也能遮个七七八八。

        只是周清清怜惜阿烛,从来不肯叫她为了遮丑而去涂抹脂粉。

        有时见了,还要生气。

        久了,阿烛便也不挣扎了。

        便是遮住了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也改变不了她已经毁容的事实。

        但是今日,阿烛实在是不想因为这点伤痕倒了王爷和周清清的胃口——尤其是詹王,没见过、不了解,也不知是什么脾气的人。

        虽说这伤疤也不是她自己乐意有的,但这样喜庆的日子,她最好还是不要触主人家的霉头。

        天色将晚,正房里已经点上了十几支大红的花烛,在外面看都亮的耀眼。

        才一进抱厦便正瞧见早晨那二位戏剧变脸艺术家。

        一见阿烛意泠二人,那两人忙笑着赶上来叫姐姐,眼波流转间,仿佛不小心的扫到阿烛的脸,相视一笑,口内道:“王爷和娘娘在里面独自说话呢,姐姐们便不必进去了。”

        又道:“娘娘怜惜二位姐姐昨夜劳苦,特意叫姐姐们好生歇息歇息的,不想姐姐们现在就来了。可是屋子冷睡不好?还是小丫鬟们服侍的不好,哪里委屈到姐姐们了。”

        看到二人疑惑的目光,一人笑着道:“哦,周妃入府前王爷便已经吩咐将这院子里的事情都叫给我们姐妹二人打理。日后我们便随着姐姐们一起伺候娘娘了。倘或是娘娘觉得有什么不合心意之处,或是姐姐们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和我们说就是了。”

        “只莫受了委屈也不说,到时候叫我们在王爷面前难做。”

        一通连珠炮堵得两个人一句话都插不上。

        可不知是不是她们的声音太大,竟引来正屋里两位主子的注意。

        “外面怎么回事?”

        那其中一个女子忙道:“是娘娘的丫鬟两位姑娘休息好了,现来伺候娘娘的。”

        阿烛:“”

        这就是高门大户之内的争斗吗?

        阿烛和意泠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想来还是她们在周家过得太安逸了,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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