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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暗桩


  林岱岫道:“只让你剪些花枝罢了,  哪儿来那么大火气。”

  小猫儿背过身,不理他。

  “懒骨头。”

  青年人拈笔俯身,抽出闲暇斥道:“被那两个惯得无法无天了。”

  秦晚妆哼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林岱岫也不理她,  小猫儿往青年人的方向瞧了又瞧,  耐不住,  开口道:“我是来读书的,我不是来给你当书童哒。”

  林岱岫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眉眼舒展,温声道:“那你读书?”

  “不要。”

  酥酥甜甜的声音,十分干脆利落。

  意料之中,这小混账哪天愿意读书了才是天下奇观。

  林岱岫本也不急着带她读书,  道:“往往,  过来。”

  秦晚妆在原地坐着,  不动。

  林岱岫在宣纸上添了一笔,姿态闲散,又笑:“过来,给你荷叶卷吃。”

  秦晚妆蹿得飞快。

  昼光透过枝叶,斜斜洒进来。

  青年人俯身作画,  笔下似有山河。小猫儿在他身边坐着,低下小脑袋,乖乖巧巧捧着荷叶卷咬,荷叶卷炸得酥脆,  轻轻咬下去,  “咔嚓”一声响,  鲜酥的外衣落在宣纸上,  秦小猫儿又探过脑袋,去瞧一瞧。

  曾经那些讳莫如深的往事,漫漫长夜里的悲哀与绝望,一桩桩、一件件,与此刻,悉数落进檀青台下的清风里。

  秦小猫儿听见了,可是秦小猫儿什么都不说。

  她觉得林哥哥有些开心,又有些不开心,大人的情绪总是很复杂,小猫儿搞不明白,但她觉得自己得陪一陪他。

  嗨呀,上哪儿找这么乖巧大度的小姑娘呀。

  林岱岫注意到宣纸上的碎渣,偏头,摸摸秦晚妆的小脑袋,轻轻唔了一声,温声道:“往往似乎长高了些。”                        

                            

  秦晚妆颇有些小得意,扬起小下巴:“自然呀。”

  林岱岫又笑。

  檀青台下有湖,此时有白鸟衔枝而过。

  长天广袤无垠。

  

  “当啷——”碎冰碰上瓷盏边壁。

  红衣少年微俯身,单手拿银镊夹着冰块儿,眉目疏淡,不知想起什么,他的动作倏尔怔愣住了。

  “少师大人方才叫我什么。”江鹤声敛下眸子里的惊诧,问天三。

  天三不明自家主子的意思,想了想,不确定道:“应当是殿下?”

  “殿下。”江鹤声轻声重复。

  少年人坐下,手握杯壁,指尖微微泛白,喃喃道:“是了,他称孤为殿下。”

  可是为什么,往往却一点反应都无。

  若是往常,小家伙儿定然又要仔细想一想,再扯扯他的袖摆,细声细气问“谁是殿下啊”。

  再不然,也会轻轻噫一声,探出小脑袋去找找殿下在哪儿。

  绝不会如方才那样,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样子。

  “殿下?”他又低声自言自语。

  江鹤声站起来,不经意扫倒了杯盏,瓷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音,茶水浇湿了袍摆,他浑不在意。

  红衣少年手撑阑干,循着文书居的方向望。

  草木招摇,其实并看不清什么东西。

  江鹤声心里却没由来生出一阵惶恐。

  昼光正好,少年人却恍惚,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漂亮的眸子里难得显出些破碎的慌乱,就像一颗上好的冷白水玉砸到地上,刹那间,七零八落。

  他声音很轻:“往往已经记起了。”

  天三不解,下意识问:“记起什么?”

  江鹤声却不语,鸦睫轻轻颤抖。

  记起那些肮脏作呕的往事。                        

                            

  记起曾经那个卑微懦弱,只知道妥协退让的。

  ——东宫太子。

  冷白的指尖叩在乌木阑干上,阑干上有倒刺,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少年人垂首低眉,眸光冷漠。

  枝叶晃荡,顺着阑干往下瞧,小姑娘抱着一纸荷叶卷,蹦蹦跳跳往这边跑。

  “漂亮哥哥。”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倏尔收回手,拿袖摆随意将手上的血迹抹尽了。

  江鹤声眨了眨眼,压下心中的惶恐,神色柔和下来,显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他推门而出,在门口等着小姑娘跑过来,伸出手,小猫儿果然扑到他怀里。

  他笑:“往往。”

  “昂——”

  秦小猫儿缩在她的漂亮哥哥怀里,搂着江鹤声冷白的脖颈,娇声娇气道:“漂亮哥哥,我给你带了荷叶卷呢。”

  “多谢往往。”

  清清冷冷的声音。

  少年人走到茶座边,将小姑娘放下来,秦晚妆却不开心,轻轻哼唧两声,又想往江鹤声身怀里倒。

  “往往。”江鹤声哑然半晌,道,“往往先前不是说了,在书院就不能抱往往了。”

  “胡说。”小姑娘脱口而出,死不认账,“我何时说啦,我不曾说过呀,我都不记得了。”

  尾音绵长,声音也软乎乎的。

  一听,就是个乖巧的小团子,完全听不出是个小无赖说的话。

  “好罢,往往不曾说过。”

  少年人顺着小猫儿的话说,他屈指,轻轻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声音清润:“那你也该乖一些。”

  “嗷——”

  秦晚妆没能成功躺到漂亮哥哥怀里,有些小委屈,垂头丧气的。

  江鹤声喂她喝了些甜茶,蔫儿了吧唧的小猫儿勉强恢复些生机,半晌,小脸儿贴着冰冰凉凉的梨木桌案,道:“漂亮哥哥,我知道了一件大事。”                        

                            

  江鹤声笑着,轻轻嗯了一声,只听秦晚妆又说:“可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阿兄。”

  小猫儿很发愁。

  她觉得林哥哥不大开心,她应该哄一哄林哥哥,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没法子把林哥哥哄好。

  林哥哥总是把她当小孩子,从来不认真听她说话。

  往常都是这样,她去哄林哥哥,迷迷糊糊的,林哥哥就把她哄好了,但是林哥哥自己还是不开心。

  最后,还是要找阿兄。

  可恶的大人。

  若是往常,秦晚妆遇见困难根本不必想,直接去找秦湫了,可是这回,她觉得,将林哥哥的身世说给阿兄听似乎不大好。

  秦晚妆支起小下巴,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猫儿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是小猫儿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鹤声轻笑:“往往何必如此烦忧,兴许长公子已然知道了。”

  秦湫确实已经知道了。

  当日,青钟一声响。

  秦晚妆理好书卷,牵着她的漂亮哥哥回家,林岱岫送他们下山,遥遥便瞧见山脚处,有人蓝衣矜雅,鹤骨松姿,立于樟树下。

  “阿兄。”小猫儿轻轻叫唤。

  秦湫轻轻颔首。

  林岱岫瞧见秦湫,罕见得有些错愕,他笑:“何必劳烦东家亲至。”

  秦湫浑身的清冷气,他看了林岱岫一眼,也笑:“商行里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特来请教先生。”

  秦晚妆左瞧瞧,右瞧瞧,慢吞吞又往江鹤声身后缩。

  哎呀,有点儿吓人。

  

  是夜,月照千里。

  “站在这儿,不大好吧。”林岱岫踩着瓦檐,低头望楼下滚滚而去的江水,和远处笙歌不歇的高台,“万一被这儿的主人家发现……”                        

                            

  “这是我开的。”秦湫打断他。

  林岱岫讪讪笑:“甚好甚好。”

  他寻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坛倒了杯酒,递给秦湫,言语颇恭敬:“东家且饮。”

  秦湫坐在楼檐上,望远处微蒙的远山,蓝衣松松散散铺开,月光下,他浑身的清冷气似乎散了些,愈添几分柔和,他接过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秦湫笑道:“许久不曾见你下山了。”

  林岱岫正欲开口解释,却听见秦湫未完的话。

  “殿下。”

  他看着林岱岫。

  空气凝滞了三息。

  “……”

  林岱岫端着酒杯的动作怔了怔,他哑然一会儿,眉眼舒展:“你是何时知道的。”

  “从往往不愿意见你的时候起。”秦湫淡道,“黎春十年,先太子旧部生宫变,同年,你带往往回云州。”

  “很好猜。”他的语气十分温和。

  林岱岫眨了眨眼睛,轻笑,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高楼之上有孤月,清辉满檐。

  林岱岫沉默了会儿,道:“那么多年,对你不住。”

  “若没有我,你也不至于被逐出相府了。在外从商千难万险,你本不必经受。”

  当年,先太子自刎当日,秦相临时倒戈,向今上献忠,秦长公子却执意要保幼年玩伴,为此不惜与相府割席,后被秦相逐出家门。

  “嗯?”

  秦湫闻言,微微偏头,看了林岱岫一眼,他不胜酒力,眸中已显醉态,蓝衣上流着纯白的月光,他温声道:“您为君,我为臣。”

  “无妨碍。”

  他想了想,拍了拍林岱岫的肩,又道:“殿下,不必愧疚,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我早已加冠,不是个孩子了。”                        

                            

  林岱岫看着他,青年人素来冷淡,此时醉了却显清和。矜雅斯文,温润而泽,愈发像几年前,那个活在京师传说里的清雅君子。

  轻轻的敲击声。

  青年人屈指,轻轻叩击琉璃酒盏,姿态闲闲散散的,素衣曳地,盈满了清辉,修长的指节如沉金冷玉般,搭在琉璃盏上。

  林岱岫眉眼带笑,走到瓦檐边,倾酒入洗梧江。

  江水滚滚而去。

  月光打下来,晚风掀起冷白袍摆,飘飘乎如云雾绕仙山。

  真奇怪,有些人历经疮痍,却似乎从未走下云端。

  月光下,林岱岫回身,对着秦湫,俯身打了个长揖。

  端端正正,清雅如斯。

  秦湫受得毫无心理负担。

  恍恍惚惚间,他想,其实林晴山不必如此愧疚,不必急着把一切都告知往往,不必急着劝他回京师,不必急着将一切都推回正轨。

  父亲其实并没有逐他出家门,是他心甘情愿。

  倘若真究其原因,大抵只有三个字。

  ——他愤怒。

  他愤怒先太子为民出征守国门,却只能自戕以正清白;他愤怒今上卑劣无耻,趁先太子出征笼络奸臣杀父弑君;他愤怒父亲明知真相,却故作心瞎眼盲,为虎作伥。

  彼时他正年少,尚不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他只是觉得,仁善不应为权术让道。

  孤月高悬,却映荒唐。

  秦湫笑笑,也不知是在笑林晴山,还是笑自己愚不可及的少年愿想。

  他哑然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找林岱岫的本意来,他抬头,看着楼檐边的青年人,温声道:“这么些年,你借着我的商行,到底布下了多少暗桩。”

  青玉骨扇阖上,支颐,林岱岫端着酒盏,又倒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口。                        

                            

  “唔——”

  “不多。”他慢条斯理道,“堪堪遍及四国九州。”

  秦湫单手抵额,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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