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打我吧
日子在按部就班中逐一过去，郑斯澜结束了与新剧组、新角色的磨合期，拍摄工作越来越顺利，再也没有遭到一连七八遍ng的情况，连单导语气都平和了起来。
尤其是他与杜若晴之间斗来斗去，打打闹闹，弄得将军府鸡飞狗跳的对手戏，用单导的话来讲就是“演得挺像那么一回事”。这对郑斯澜而言，算得上是极高的评价了。
到目前为止，唯有一段戏让单导不太满意，就是燕清商挨板子那段。
这一段的剧情前情是秦穆歌不满亲爹偏爱义子燕清商，又奈何不了亲爹的决定，气不过之下，成天在将军府里挑事，想把燕清商赶出去，终于有一天闯出了大祸来。秦肃拿着家法大棍，非要教训女儿一顿，燕清商明明无辜，却挺身而出，代人受过。
开演前，导演事先让演员们排演一下，对好台词，并说说对角色的看法。
杜若晴道：“我感觉，秦穆遥对燕清商第一印象特别差，因为他一出场就偷她的钱，还摸了她，所以处处刁难人家。这次她闯了祸，很害怕，没想到锅被燕清商端去背了，然后很感动。可能，她对这个男孩子突然就改观了，发现原来他这么有担当。他们两个人爱情的种子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吧。”
郑斯澜道：“燕清商应该觉得祸虽然不是自己亲自闯下的，但毕竟因他而起，看这个一直和自己闹来闹去的女孩子要被他爹拿大棍子打，心里很过意不去，就豁出去顶罪了。他有点充英雄的样子，所以，真看到棍子的时候还是很怕的，心里很慌，很后悔，但碍于身为男人的尊严和脸面，他不好意思反悔，也不敢甩无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挨棍子了。”
方岩听两个年轻人说完，接着说道：“秦肃这个当爹的，一开始因为女儿闯了祸很生气，要打她，但我觉得应该是吓唬比较多。他对女儿其实是非常疼爱的，不然的话，女儿不会养得跟男孩子一样，喜欢打打杀杀，特别骄蛮任性。燕清商这个孩子站出来想要代女儿挨打，他心里应该有一些欣慰，觉得这小子很不错，也觉得自己没看错人。但他打还是要打的，既想借教训这个臭小子的机会来教训女儿，也想通过这个方式缓和一下两个小冤家的关系。”
大家都对剧情对人物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惜，演出来时却少了一些味道。单匀裁觉得这段对后面故事起着关键连接作用的戏明明很有张力，但效果不够好，不够真。
至于怎么不够真，郑斯澜也知道，不是切身的痛，怎么演也是演的，不像是真的，他提议道：“导演，要不，真打我吧？”
这话一出，全场沸然。
制片常奕瞅了一眼那根家法，惊道：“斯澜，你没开玩笑？”
杜若晴说道：“这棍子那么粗，一下就能把人腿打断吧？”
道具师道：“这个其实好办，把棍子头端削掉一部分，再裹上海绵之类的东西，进行涂色伪装，打起来还是会痛，但没那么严重。而且，他身上也可以垫一些东西，缓冲一下。”
大家都在努力为一场戏的成功而努力，郑斯澜并不想重新当那个拖后腿的人。他就势趴回长凳上，任由道具师助理给他身后垫上一层薄薄的棉花。
欧君哲凑近前去，说道：“仔细一看，都隆起来了，应该很容易穿帮的吧？”
杜若晴疑惑：“学弟，你怎么很想斯澜挨打的样子？”
欧君哲笑着回道：“郑哥境界高，为艺术而献身，我很佩服。”
阴阳怪气的话，郑斯澜听得出来，不过，他也觉得对方前一句没说错，反手一摸，确实凹凸不平。
大家都在讨论怎么弄更自然，突然发现最关键的导演竟然一直都没有发话，不由纷纷望过去。
单匀裁咳了一声，对道具师说，“你赶紧弄一下棍子，看会不会散掉。”
他又望着郑斯澜，说道：“小郑，你考虑清楚一点。”
说完，他破天荒地从助理那里要来手机，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转身走远。
有人问，“导演怎么突然要打电话？打给谁呀？”但没有人回答得出来。毕竟，单导这样的做法可是第一回。
单匀裁总算找到远离人群的僻静角落，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殷总。”
“单导，你好，”殷盛的声音有些疲惫，还夹杂着吵闹，“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有空吗？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出差欧洲回来，刚下飞机，你说吧。”
“是这样的……”单匀裁不比剧组其他人，对于出品人投资拍剧的心思可谓一清二楚，所以，要真打郑斯澜必须得到殷总的首肯，万一把人打坏了，人家怪到头上，卡他经费甚至撤资，那可就完蛋了。
素来大嗓门的他难得斟酌字句，低声下气：“这不正好有一场燕清商挨打的戏份嘛，演的话不太对劲，真打就……”
殷盛问道：“你提议的，还是他自愿的？”
单导声音立马恢复正常，理直气壮道：“就是他自个儿提的！”
殷盛沉默思索了半晌，答道：“我知道了，随他吧。”
单导拿到令箭，立马笑道：“谢谢殷总。”
“拍摄片段发给我看看。”
“……”单导没想到殷盛有这样的要求，愣了一下才答道：“行！”
一切就绪，重新开演。
真刀实枪的打，不管是打前，还是打中，果然比前面刻意的演多了一分微妙的变化，而这一分微妙的变化，俨然让这一场戏有了质的提升。
车后座的殷盛关掉制片常奕传来的现场视频，闭上了双眼，脑海中郑斯澜抑或燕清商这个角色的身影挥之不去：紧抿的双唇和握成拳的手，暗暗昭示着主人挨打前表面虽淡定凛然，背后却慌张不安的心情。随着砸在如丘隆起位置的棍子高高升起又重重下落，不可抑制的接连痛呼声从年轻人的嘴边溢出来，交织着后悔和坚忍。额角细密的汗，湿润的眼眶，不由自主颤抖瑟缩又强忍住不乱动的身躯……
他捏了捏眉心，出声问道：“老何，下午的会议能推迟到明天吗？”
何秘书觑了一眼车内镜，发现人家正在闭目养神，回答道：“可以的。您要回翠微山休息吗？”
“不，改道影视城吧。”
“好。”
殷盛的车在剧组专用停车位刚停放好的时候，郑斯澜和助理正从片场走了出来。
“郑哥，你真傻，怎么还叫方老师用力打，唉，你看，现在路都不敢走了吧？”
“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我看着都疼，整整挨了二十多棍呢，这导演真是的，说什么打都打了，一遍过都不行……”
余小舟连珠炮式的吐槽声老远传来，殷盛放下刚与常制片通完话的手机，倚在车门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正在一步一挪走来的身影。
郑斯澜是纯白t恤加蓝色牛仔裤的普通打扮，除了那张漂亮的脸蛋，身上没有一点明星盛气凌人的架势，反倒像个乖巧温顺的邻家男孩。他头发黑亮，长长了许多，垂贴在眉毛上方，映得本就白净的脸此时更是苍白了几分，整个模样非常干净清爽。
何秘书见了，不禁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那边，余小舟突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惊奇道：“殷总，您来探班呀？”
“不是，”殷盛目光没有丝毫转移，“我来接他。”
余小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谁？”
郑斯澜亦是愣住，“殷先生。”
殷盛让开后车门的位置，说道：“上车吧。”
余小舟登时瞪大了眼睛：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身后被紧身牛仔裤的布料勒着，传来密密匝匝的刺痛，郑斯澜有气无力地拒绝，“不……不用了。”
气氛一时陷入莫名其妙的僵局，还是何秘书主动拉走了余小舟，“余助理，我恐怕得蹭一下你的车。”
“那郑哥他？”
“走吧，我们不能当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余小舟恍恍惚惚交出车钥匙，坐在郑斯澜常坐的副驾上，许久才憋出一句，“何秘书，我刚才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后视镜里的人渐渐远离视线，何秘书笑道：“想必是的。”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余小舟满是疑惑，“我可是天天都跟郑哥在一起的！”
郑斯澜怔怔地望着余小舟的车绝尘而去，将他留在原地。回过头，他不解地看向殷盛：“殷先生？”
殷盛见郑斯澜磨磨蹭蹭没有行动，沉声道：“还不快上车？想要上明天的头条吗？”
慕尚内部空间宽敞，郑斯澜不敢坐，只好在后座半跪半趴着，竟然不会磕到头。
殷盛启动了车，开出影视城，不过一会儿竟就在路边的一家药店停下。
郑斯澜透过车窗，望着他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殷盛很快买了药回来，又一次驱车，没多久，将车开进了一处购物中心的地下车库。接着，他拿着药，下了车，进了后座，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上药。”
郑斯澜却是忍不住直接往边上一躲，殷盛见状，什么涵养都丢了，没好气地将人拉过，问道：“不疼吗？”
“先生，谢谢您。我回去自己来……啊！”
身后被扇了一巴掌，疼得郑斯澜一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他想反抗，想起身，腰部反而被按得死死的，又受了一记，最后只能老老实实趴在殷盛大腿上。
地下车库的光线不够，但殷盛还是隐约看到了郑斯澜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青紫斑驳，交错着数道檩子。他一阵阵心疼，却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消炎镇痛的喷雾喷在那些受伤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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