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脚脚
小雲铎和小泊远在十一岁时让那身军大衣派上了用场。
两兄弟终于在打着打着的跆拳道运动中，在李荣灿的英明引导下，双双把自己打进了部队。
你说他们小吧，他们天天泡着书墨，踢着木板，什么都懂。
说他们不小吧，可是你看那个头，在营里哪里能找到别的影？
试问，还有谁的童年和他们一样，五分时间在学校，四分时间在营里，只余一分时间在家里呢？
“爷爷，我想把妹妹带来营里玩！”小雲铎一边擦着刚刚跟着大哥哥们跑步流下的汗一边说。
荣灿爷爷瞥眼瞧着自己孙子，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真想带来？”
“想的想的！”
“多想？”
“很想很想！爷爷，我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小妹妹了!”
爷爷坐在树下乘凉，一边摇着椅子一边听粤戏《沙陀借兵》。
收音机就这点不好，容易漏音。
“我朝中出事哪一桩？大人与我说端详。”
“皆只为北国进兵将，李克用番将进朝纲。”
“那也是咱主爷洪福广，从天儿掉下来紫金梁。”
老爷子听到就只是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就让孙子自己猜。
雲铎见他那副样子，故意嘟起嘴。
他左看看右看看，找到了目标人物后开始说：“爷爷，爷爷，王二奶奶家的桃花酿都快酿到明年了，一直跟我说喊你去喝，你偏偏不去，就是不去。您说说，您这样是不是就不够怜香惜玉，不够君子之道？”
荣灿爷爷的蒲扇停了，警觉的他下意识就朝自己身后看，果然看见自家老婆在浇着一树梨花。
李荣灿：
“甭来了！甭想来了！臭小子赶紧给我跟着大部队训练去！”
李雲铎伤心，他猜错了。
不是桃花劫。
爷爷的北方音也浓了。
那是什么劫呢？
李雲铎想了很久想不通，于是决定先不想了。
再者说，好好一个小娃娃，你说不能带就不能带来吗？
李雲铎一直坚信着，幸福是靠自己争取得来的。
他开始天天在爷爷面前晃，重要的事儿倒是一个字都不提，就天天问这问那。
“爷爷，你说那树上怎么就一只鸟在叫着呢？”
“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你只是不说。”
“不过你不说我肯定也会知道的。”
“爷爷，你看，我这夜观天象，发现那北斗七啊，中间还差个启明星。”
“爷爷，你再看，看那边，那边，那颗星星就飞得挺快的。您说怎么这大气层就不知道拖着点呢？万一就飞去别的地儿了可怎么办呐！”
爷爷：“”
爷爷开始沉思。
“爷爷，你说那桃花酿酒能好喝吗？”
爷爷：“滚！”
在练“寂”字的时候，小星月闹了次口腔溃疡。
这下好了，本就是小娃娃，上火的东西竟是半点都碰不得了。
星月不高兴，这一个不高兴就开始撒娇。
“妈妈，妈妈，这个真知棒是不是上火，所以我不能吃？”
“是。”
“妈妈，还有这个奶片，因为它也是糖，也上火，所以也不能吃对不对？”
“对。”
“还有还有，我就知道，那个肠粉也放不得小辣椒了对不对？因为小辣椒是炸的，也很上火。”
“你都知道你还问。”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就是那个烤鸭，它是不是吃的时候用右手拿着，左手撕肉肉然后蘸料就会吃起来很香？”
温母：“”
“妈妈，沈绅哥哥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玩？”小星月一边在超市里捏着货架上挂着的阿尔卑斯一边问。
“你天天问沈绅哥哥做什么？人家也有人家的事情要做，总不会天天陪着你玩。”温母强行拉起女儿的手，引导她向能吃的零食区走去。
“可是他说的他要娶我诶。妈妈，娶不就是要天天一起玩吗？”
旁边一个在称散装的阿姨沉默了。
别的排着队的叔叔阿姨们也沉默了。
轮到星月拿着她刚刚装好的糯米糕上称，阿姨左按右按，按出了个七块七。
温母：“”
好像突然发现了养女儿的另一个妙用。
小星月此人，养好养坏得分时候。
你比如说把她拉去喝药打针。
她能死死扒着门愣是不让沈母和洪姨进自己家门一步。
原因是她那段时间总结出了条规律：
一个阿姨来，喝小粉末打成的药。
两个阿姨来，戳针针。
两个阿姨加上妈妈，戳针针加上喝药药。
两个阿姨哭笑不得，连连说，好好好，打完这次就不打了。最后一次，放阿姨进来呀？好不好？
星月不信，她只相信自己。
你再比如说犯了错。
温母拿着鞭鞭就开始打手心。
小星月就站在爸爸妈妈面前哭。
哭着哭着突然开始喊：“你就打嗷，打嗷，打死我去嗷，打死我去你就没有我这个小女儿了。”
温母听了开始笑，笑着笑着鞭子就掉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
当然了，大部分时候，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一知半解的小矮子。
温母觉得小家伙机灵过头，开始给她留辫子，送她去幼稚园。
小家伙在幼稚园早上吃吃发的点心下午吃吃发的馒头，时不时学一学中英文，自己乐得清闲，小孩也有伴。
没想有天晚上小家伙在爸妈床上睡着睡着就开始哭，哭着哭着还没丢掉喜欢用小手捻着枕头边边的睡前习惯，一边用小手手捻着枕头一边哭。
哭着哭着爸妈发现不对了。
问她哭么耶？
小家伙啜泣着擦眼泪，继续捻着她的枕头边边说她学不会打算盘，跟不上老师了。
于是第二日，幼儿园的老师领着新收的课外小徒弟就开始教。
教来教去，教上了手，开始教她别的算法。
越教越是喜欢，越是喜欢越是教。
小泊远在十一岁的夏天和小雲铎一起升上了市里最好的初中，大家都高兴。
这一高兴就餐食约起。
小星月也终于在练完“乐”字的时候见到了许久没见的沈绅哥哥。
小雲铎抱起小家伙就往房里跑。
一边跑一边对哥哥说，小妹妹我今天先照顾了？
哥哥闻言瞥他一眼：“哪次不是你在照顾？”
说起来，哥哥大概是从小就习惯了阵阵桃花眼前飘，没有一朵为他停的感受。
李雲铎压根没听完那句话，进房就开始给小家伙放《迪迦奥特曼》。
一边放着一边问，“小矮子，最近在幼儿园学了些什么呀？”
小星月很乖，软软回答：“学了算盘和中文。老师总说脚脚和觉觉读法不一样，我不晓得哪里不一样。”
李雲铎一边听一边调电脑音量。
调好了就坐在她旁边指着她的脚脚对她说，这是脚脚。
然后又躺下，闭着眼睛，对她说，这是在睡觉觉。
“脚脚，角角？”
“不是，不是，是脚脚，觉觉！”
“角觉？”
李雲铎此时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他把小娃娃放倒在床上，让她闭上眼睛。
先是指了指她的脚脚，说，“跟我念，小脚脚。”
“小脚脚。”说着还动了动自己的小脚脚。
“睡觉觉！”
“碎觉觉！”小家伙为了读好音，闭着眼开始把眼睛向上翻。
“小脚脚，睡觉觉！”
“小脚脚，碎觉觉！”
“好啦，起来吧。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再教一遍。现在我们来看电视啊不是，看电脑。”
小家伙很高兴，她终于念标准普通话了。
粤城人有个习惯，喜欢给宝宝照相。
一岁照一张，两岁照一张。
要是条件允许，怕是能照到18岁。
照相也有讲究。
须得去正规的照相馆，拉着背景布照。
照相完了还要让家长写些祝福语。
实在让家长想不出来了，就让摄影师代写。
于是小雲铎也多了个小习惯。
他喜欢收集自己小家伙的宝宝照。
照相的时候闹着要跟着去就算了，还亲自跟摄影师说，哥哥你照完要多给我印一张呀，我也想要收起来看。
摄影师开始觉得奇怪，来的次数多了，慢慢的也听出了些意思。
那时的照相集还没有普及，小雲铎就把从温姨那里撒娇要来的照相夹在自己的课外书里。
晚上看几页书，夹一张相，第二日接着看，夹着的还是那张相。
直到一本书看完了，他才换个签。
这些签里有小家伙两个月的相，三个月的相，一岁半大的相。还有穿着小小的百褶裙的相。
每张相都在笑。
都像是在看着李雲铎笑。
有露着刚长出的乳牙笑、有抿嘴笑、还有哥哥长哥哥短地笑。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小小年纪的李雲铎就能看得下《孙子兵法》，《资治通鉴》等等被爷爷逢年过节塞过来的古籍的原因之一吧。
爷爷有次偶然检查孙子课外读书作业，翻一翻就露出张照相，惹得小雲铎好生紧张。
忙说这是妹妹的宝宝照，我向温姨求来用作书签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爷爷拿书的手一抖，好家伙，这是把自己当成窃贼了？
李荣灿傲娇地斜他一眼，说：“我又没问你这是什么东西。你说说你，拿人家小娃娃的照相用来做书签算个什么意思？”
李雲铎害羞，低头说“你没问就好。”
爷爷：“”
小雲铎继续害羞。
爷爷：“问你话呢！”
小雲铎继续抿嘴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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