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合作
几百年的时间对长生种来说，只是转眼间的事情，但对这片大地并非如此。
三百多年，繁华的卡马托尔付之一炬，仅留废墟和邪教盘桓大地；金月花魔法共和国收拢了女巫遗民，吞并无数北方城邦小国；魔力灾变后，白银精灵越发沉迷人造生命，霍尔敦已然成为机械文明之城。
但都没有今年来得刺激：迷夜森林诞生了新的女巫；黑夜女神消亡，血族分崩离析；神明复生，魔王大军压境……
听到前两日女皇将死却又被救回，“她没死成真令人失望。”
“我们需要她活着，才能保证因忒洛履行契约。她一旦死亡，引发了内乱，卡马托尔的局势就更难明朗了。”
希莉波斯席地而坐，“这么说，你们打算重返卡马托尔了吗？三百多年来，某人什么事都没做成，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他。”
哈尔转开脸，蕴接着道，“此事正在筹备中，那的情况较为复杂，需要时间和精力逐步梳理。”
“你打算回去吗？”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盯住了哈尔，“奈萨里奥？”
哈尔垂眸，“这个名字已经和其它一起埋葬在卡马托尔了。”
“正面回答我，你会回去吗？”希莉波斯才不吃他这套，“尤里乌斯死了，然后呢？你就夹着尾巴逃了回来？至少也要将卡马托尔烧作灰烬我才会甘休！”
“没有意义，莫莉，那些年我们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即便你把所有人都杀了又能怎么样？那是只剩下绝望和疯狂的土地，你又能做什么？”
“三百多年过去，一切都早已化作尘土，你又能找谁去算这笔账呢？”
“我知道。”她用脚碾着地下的头颅，“其中一位，我已经跟她算完了。剩下的两位……”
她再度将头颅踢向哈尔，“干不干，哈尔？”
他沉默片刻，转向了艾林，“上次说的对半分成，还有效吗？”
艾林上前打量下这颗看起来残留着美感的头颅，确定了它是货真价实的一颗人头，“等一下，我觉得你脚下的这个，是不是有点眼熟？”
“偷你空间手环的人，忘了吗？”
“我以为她就是个谐星？”
哈尔啧了一声，“她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薯片还多。斯诺城的阴影之王，奥德修斯的名下走狗。”
“但你对她并不憎恨。”艾林有点琢磨出味道来了，“甚至还有几分怜悯。”
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难道是因为你也暗恋蕴无果多年吗？”
哈尔怒极反笑：“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塞的是什么废污？你可少看点恋爱剧吧！”
蕴扶额，拧了拧跳动的眉心，“莫莉，我可以代哈尔收下你的这份礼物吗？”
被艾林的推测惊到的希莉波斯，“啊，当然，请随意。”
艾林好奇道：“你要用它做什么？说起来，这位可是你的疯狂爱慕者呢……”
“用来追踪奥德修斯的踪迹，如果有的话。”蕴并不刻意回避他的过去，“我们在很久之前算是同学，都是奥德修斯门下学生。那时候，他的名字是科兹莫尔，一位富有学识的高阶法师。我与他探讨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想法，我们讨论哲学、生命、魔法、未来……我们几乎无所不谈。”
“直到希莉波斯将他钉死在图书馆的墙壁上。”蕴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场景，血顺着男人的颈部从红木上流了下来，空气中却没有一丝血腥味，而是浓郁的谷物香气，就像早上刚煮的那锅粥。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喝过粥。
女人不以为意，“杀死他是我的使命。”
米力波勒一言难尽，“我可不记得给你诞生时谁赋予过你这项使命。”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弯身靠坐在廊椅上，树荫交错中明艳的面容难辨神情，“山尊大人，你们不想做不能做不愿做，是因为你们懦弱，胆怯，恐惧失败，困于失落。你们被世俗利益牵扯太深。”
“但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说着，她将目光投向艾林，“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艾林想了想，“那钱要怎么算？”
她纯黑的眼泛出了一层血红的光，“钱财全归你所有，我想要的报酬是它们的两颗人头。”
一座巨大的金色圆盘，如月般高悬在山崖之上，凑近了看便能发觉其上遍布细小的裂缝，那是被漫长时光侵蚀的痕迹。
棕发男人支着腿坐在圆盘的最下方，右腿则在空中轻轻晃荡，脚下便是无底深渊，在夜色中越发幽深可怖。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令人不由自主地就心生亲近：“这么说，那孩子已经彻底消亡了。”
“是，主人。”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高挑的女人，她有着如海上日光的金发，湛蓝双眸比世间所有的海洋都更美，眼波流转间，不同层次的蓝色从眼底漾开，如冰川融入大海，如浪潮拨开海面。
“辛苦了，在这儿休息段时间吧。”
“主人？”茵翠丝有些诧异，这里名为最终之地，是用大地母神的力量构建出的“神所”，独立于世界之外。
而现在主人是想令她在这里躲避风险吗？希莉波斯从异界归来后确实变得更强了，甚至成功毁灭了海洛薇兹，但她怎么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威胁？就算是那位传说中的女巫，也会对她的主人束手无策。
“如无必要，不要使用真身离开。”他灰色的眸望进漆黑夜色里，这夜色让他想起同样漆黑的长发，她随着长发飘忽的金眸，漫不经心又理所应当地穿过时空的界限，一次次杀死他。
那并不是属于女巫的力量，作为最古老的女巫学者，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点。
那她会是什么？她跟随神明前往地狱时又发生了什么？她得到了神明赐予的力量吗？
神明，真的再度消逝了吗？
他垂眸望着深渊，真想亲眼见见那位传说中的神明啊。
他在追寻一个答案，但无人能给他，那么，神明能给他吗？
而现任神明正在给前任神明做晚饭，后者揣着手靠在窗前，还要指挥她，“我要吃麻辣香锅。”
“我把你打得像个香锅。”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抽出了另一只大锅交给阿弗拉，“调料和菜都在手环里，你先调下料吧。”
大橘向前探头，“多加藕片！”
少女面带微笑转过脸，对着墙翻了个白眼：这只猪猫，变成人更讨厌了，还顶着主人的脸。
伊芙在旁准备巨人族的传统菜肴，作为对希莉波斯的欢迎，这位在异界游历了数百年后回归的古代巨人，想必会很怀念家乡菜。
“古代巨人和其他巨人不同，他们是从大地母神时期遗留下的茧中出生的。”
“茧？”
“这些茧生长在地脉中，汲取着大地之力，直到他们将要出生时才会被同族带走。这是巨人族最古老的诞生方式，为了保证地脉的能源供应，每年三族巨人都会耗费巨量物资。而在三百年前的魔力枯潮中，他们更是倾举族之力保住了地脉。”
那次，也是她与米力波勒争执最后一次争执，从那以后他们便从此分道扬镳形同陌路，直至今日，艾林的出现又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她并不是因为那件事而怨他，他们有各自的立场，她也理解他，正因为理解他，才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不会有未来了。
他们注定走向不同的道路。
“所以，你是真的不会和他复合了？”哈尔托着下巴支在桌上，双目愣愣地盯着眼前光可鉴人的瓷盘，“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啊……”
伊芙轻叹了一声，“是，但我们都没有改变。”
无人为此让步，因为这是他们的信念，他们的底线。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相爱便不如相忘，但显然米力波勒并不想忘，随着他们之间的利益牵扯越来越深，他们未来甚至要并肩作战。
艾林凑到她面前，“要不等小白这事结束，把他踹了吧？”
哈尔连连点头，“如果是你给伊芙做伪装，他绝无可能找到踪迹。”
伊芙摇头道，“他还得跟着我们去卡马托尔呢。”
有这样一位强大的精神魔法指导，卡马托尔一行想必会轻松许多，这么好的免费劳动力，不用实在太浪费了。
艾林立刻就转向哈尔，“你会去吗？”
“就算我不去，那个疯子也会把我绑进卡马托尔的。”
“可你听起来，还挺乐在其中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在该迟钝的地方迟钝呢，艾林？”
“你为什么就不能在该坦诚的时候坦诚呢，哈尔？”
哈尔把头埋进双臂里开始装死，伊芙笑着踢了他一脚，“别在这碍手碍脚，要不来帮忙，要不就出去。”
他才不想出去，外面既有希莉波斯，又有尤里乌斯，无论是谁，他都深觉没脸见人，这才躲在厨房里。
他逃避了很多年，直至今日避无可避，友人还因顾虑他的自尊和心情，而不愿向他透露实情。
真没用啊，你这家伙，真丢人啊，你不羞愧吗？
哈尔的头埋得更深了，却忽然感觉双臂被什么拱了下。
抬起头，大橘正把一篮蔬果往他眼前推了推。
“大橘！不要把你的事塞给别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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