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一步入天境
没有人通知黑市将灭的消息，红楼外百米处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想必是前日的大战姬云说的那些话，让温子初一行人的意图被揣摩了七八。
姬栎与姬川站在楼前，阻拦了所有人前进的想法。
他们身后，是一片祥和的红楼。楼内场景无人知晓，随着温子初与祝九歌进入已有整整一日，门外的人也是越聚越多，没有丝毫减少的意思。
议论声不绝入耳，眼巴巴地看着红楼，不肯放过一丝动静。
终于，在晌午时分，随着一声震天响，一柄金色长剑破楼而出，在红楼上方高速旋转，瞬间分化无数个影分身，再聚合成一柄巨剑，剑尖直指红楼屋顶，发出阵阵轰鸣。
瞬间，人群开始躁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有人放肆大笑，也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沉默不语，亦有人目眦欲裂接近疯狂。
他们的视线都被龙骨剑的金光吸引，紧紧跟随。
下一瞬，一抹黑色身影紧随轰鸣的龙骨剑出现在红楼上空，他身上的金彩与金光相呼应，为那张脸镀上一层柔光。气质冷峭如深海银月，只一抬眼，便让人觉得冰冷狂魅美得不可方物，狂暴杀绝似有摧毁世间之力。
紧接着，楼内跃出两抹身影。
“是温子初和姬云！”
一石还未来及惊起千层浪，红楼便瞬间褪去了伪装，流动的符文显现在众人眼中，与轰鸣的龙骨剑共振，让不少人只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这是……什么？
然而更震惊的是站在远处无人敢拦的凤予，他的视线一直紧紧锁定在祝九歌身上，他身上的气息与波动，让同为天境的自己，直接察觉了出来。
这是……一步如天境？！
……
“叩叩——”
“进。”
蓝小羊推门而入，便看见了在收拾东西的祁连。
“你怎么来了，不去看看吗？”祁连问道。
平时她不是挺爱凑热闹的吗？
“你怎么不去，这就准备走了？”她看了眼他手里的包袱，似是有话想说。
原本还在收拾的祁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而看向了欲言又止的蓝小羊：“是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蓝小羊点了点头，想着不问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了，便没再考虑其他，直接问道：“为什么要出去，为了我吗？”
果不其然的沉默，蓝小羊知道自己又触碰到了他想要逃避的地方。
祁连平静地看了她几秒，而后道：“是。”
“可你也知道，离开黑市就……”
“过去这么久了。”祁连低头继续整理那些东西，“早就放了下来，只要学会认命，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你骗人。”蓝小羊打断了他，“都要走了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吗？”
祁连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又恢复。他轻叹一声：“我的命这般深陷泥沼，不应该拉上你一起。”
从他双目被废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这样的日子他一个人过就够了，没必要拉上别人的人生来陪自己。
“你又怎知你是拉我入泥沼，还是将我从泥沼里拉出？”
这才是蓝小羊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祁连，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待我最好的，所以我心中认定你千般万般好。你总说我单纯不懂事，错把好感当喜欢。所以我就更加努力向你证明，我是真的喜欢。”
“后来我才意识到，是我一直再给你找借口罢了。你总圈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想要过要靠近我。”
“不相信感情的人，自然害怕回应感情，说到底你也是个胆小鬼。”
“今日我只想说，正因为你没有靠近过我，所以收起你的自以为是。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你意味着什么。你更不知道，我只有与你在黑市时，才是真正地拥有‘自由’。”
从认识到现在，祁连从未问过她来自哪里，为何要做这些。好像不去了解，就不会在意，不会受伤。遍体鳞伤的人确实如此，尤其是自小看尽人性自诩不凡的祁连，更不会去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果然还是不懂外面的人，不懂你明明有过动容却总是克制，就像我不懂你当初明明劝我不要轻生，自己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这些日子的复明，就当那日 你救我的恩情，你我从此便两不相欠吧。”
祁连静静地听她说完后，只说了三个字：“你要走？”
相当于默认了她上面说的所有话。
哪怕他反驳一点，蓝小羊也不会觉得这么无力。
“这也不关你的事了。”蓝小羊深吸口气 ，一时间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过于委屈，鼻子有点发酸，“我不是事事都会向你报备的。”
“好，祝你前路坦荡，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蓝小羊看他丝毫不留恋的模样，捏了捏拳头，没有说出话，转身走了。
直到门完全关上，祁连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回想方才她说的每一句话。
那日被追杀的他误打误撞闯入了一家客栈，因此撞见了正欲了结自己的蓝小羊。当时若非她一个善念，恐怕今日两人都已成为尸体。
醒后的自己无法接受双目失明的打击，整日郁郁寡欢。许是蓝小羊同情他，便一直照顾他到伤势痊愈。
也正因如此，蓝小羊不止一次阻止他的自暴自弃，自寻短见。
然而以她的性格那日为何要想不开，祁连从没问过。
两人因为这样一种宿命感，一起走到了今天。如今，也是时候到了分开的日子。
祁连开门走了出去，抬头望了望天色。
昏沉、暗红，有极光从远处的红楼方向延伸而来，梦幻迤逦。
算算时间应是晌午，此刻却是一副末日绚烂之景，黑市果然变天了……
还未等他再看仔细些，一道爆闪的金光将整个黑市点亮，紧接着一声巨响连带着天地震动震得他耳朵发懵。
祁连抬手挡住些许光，另一只手扯开衣襟，便看到了那个逐渐消失的印记。随之一起变模糊的，还有入目所及的所有……
直到——完全黑暗。
黑市灭，他的眼睛也不再有用。
好在刚刚已经收拾完了，他感叹道。
如今他没了牵挂，便想着做个闲散人也不错，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只要不回新阳，他就暂时是安全的。
早在知道自己的复明仅在黑市有效后，他便会习惯性练习闭眼走路，如今也算小有所成，听力上涨，即便是陌生环境生活也不算太难。
只是多少有点对黑暗的不安……再过些时候完全习惯了，应是会好一些。
回屋后祁连拿上东西，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可有遗漏，确认没有后便要走。
他不打算和温子初他们辞别，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离别后不会再见的人。大家因为一个目标走到一起，没必要再继续通过感情进行捆绑。
他独有的边界感，让他对人际交往只有利用，感情是软肋，他不需要。
然而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至少三人的脚步声。
“祁国师，这是要不辞而别？”
祝九歌。
既然遇到，祁连也是不慌不忙地朝他们的方向行了一个辞别礼：“如今黑市印记消除，黑市不再有结界，可自由出入。世子与温公子不出去，又回来作甚？”
“自然是与你一起走。”温子初说道。
祁连一愣，转而笑道：“劳烦温公子费心了，我虽双目失明但赶路并无问题，在下就先谢过温公子了，告辞。”
然而刚走两步，祝九歌便将人再次伸手拦了下来。
“世子？”有人拦他的空气流动，还是很容易感知的。
“你下次走记得走早一点。”他话语里的遗憾昭然若揭，而后继续说道，“子初的意思是，你以后都与我们——一起走。”
这句话更加让祁连摸不着头脑。
“是蓝姑娘拜托我的。”温子初出声解开了他的疑惑，“当然，我也需要你。”
弄明白怎么回事的祁连嗤笑一声：“恐怕要让温公子失望了，在下无心辅佐西启。”
“不是西启，是我。”
温子初可不敢把这位有头有脸的新阳前国师明目张胆挖到西启来，别说新阳人民会口诛笔伐了，正元人估计也会排斥至极。
“祁连你有诸多胆识，不应做个闲云野鹤，大丈夫当立鸿鹄之志，我温子初一非世家子，绝不带你搅入权势争夺，二非政客，更不会让你深陷乱局……”
“可世子是世家子，亦是乱局中心。”祁连打断了他的话，明指温子初的站队。
温子初却并没有被反驳的窘迫，反而扬唇一笑：“这不正和你的心意吗？”
“不身处局势，如何帷幄局势。你也说了，祝九歌才是中心，我温子初只是个——天境二阶的莽夫罢了。”
“世人提及我无不是因天境修为，如此大的障眼法，应该能勉强遮蔽一下你这惊才绝世的宰辅之材吧？”
温子初是笃定他有野心，只是没有合适的落脚点。所以他只负责告诉他自己的优势，若他看错了，此人并无野心，那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须臾，祁连沉声说道：“给我一天时间，想清楚我自会来找你。”
他要走祝九歌喜闻乐见，路一下就让了开来。
温子初也不拦着，应了声“好”后便目送他离开了。
——
皇城，高相府。
“什么？！”高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步入天境？！”
暗卫点点头，神色凝重：“从黑市出来的人亲眼所见，听凤予亲口说的，不会错。”
“从黑市出来的人？”黑市可不是谁都能进出的。
暗卫紧张地斟酌了下字眼，这两个消息是一起的，他便先说了另一个。
“祝九歌他……把黑市的结界破了。”
高相怔怔地往前走了两步，脸色比夜色还要黑上几分：“备马，进宫。”
——
西启，启王府。
“义父！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正在准备出嫁用品的柳千红放下手中的东西，与祝佑一同望向跑进来的李炀。
“何事如此高兴？”祝佑笑着问道。
“朱雀楼刚传来消息送到门口，世子突破天境了！！”
在场众人，除了祝佑与柳千红，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震惊与欣喜。
祝千宁长松一口气，知道祝九歌无事还有如此机缘后笑容明显舒朗了许多。
而祝佑却是逐渐凝重，柳千红颇为忧虑地看了眼他，而后才想起来笑：“好事，那是好事。这样在北关也有了一份保障。”
祝佑则在短暂的沉默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外走去：“去朱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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