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或是朋友
温子初刚到王府便看见府门大开的忙碌景象，门前都是打扫的丫鬟伙计，门口挂上了喜庆的红色装饰。
里面人来人往，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水盆，地上湿漉漉的，不远处能看到在刷地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笑容。
听到最多的便是“世子痊愈”四字。
再往里走就是前院，温子初走走看看，路过的下人都纷纷笑着与他打招呼。这会儿祝佑应该还在军营没有回来，按理说其余四位义子也在军中，但有一人肯定会在王府。
果不其然，温子初在穿过回廊后，看到了踩在瓦檐上挂丝绸风铃的李炀。
他站在上面，听着下面伙计的指挥，不时大声回应确认，比场上任何一个人嗓门都大上不少。
这么明显的特征，一看就是那个爱热闹又分外聒噪的李统领。
“李统领！你看着点脚下！别摔着！”
“啥？知道你担心的是谁吗？我可是横扫千军万马，统领十万大军，打遍天下无敌手，风流倜谠气宇不凡的启王义子李炀好吗？”
“头衔这么长，也不怕闪了舌头？”温子初朝这边走来，虽然表情平淡但是眼中是带着笑意的。
下面的人都纷纷问好，李炀则直起身，站在高处叉着腰等他们都问好结束了才说道：“我那是顾及兄弟情分让着你好吧？”
说着，他眯起了眼朝温子初仔细瞧了瞧：“哦哟！你这脖子上的伤哪来的啊？”
温子初摸了摸脖子上露出一截的绷带，正是那日被祝九歌划伤的：“被一条疯狗给冲撞了。”
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众人连忙行礼，就连李炀都从屋顶跳了下来。
来者却是慢悠悠地走到温子初跟前，嘴角上扬眼中有暗光流动：“那温公子可得小心了，疯狗都是咬住不放的呢。”
温子初跟着行了一礼：“世子刚痊愈就到处走，这人来人往，万一被撞到出了闪失……还是多调养调养好。”
李炀缺根筋，看不出两人对视里的火光四射，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世子，要不我找个人跟着你……不行，还是我陪你走走吧，你这要是在府上出事，我们几个都不好和义父交代。”
“不用，你忙你的。”
李炀刚想说不麻烦，别客气。就听祝九歌又来了句：“让子初陪我走就行。”
李炀积极的表情仿佛被定格，他砸吧了下嘴，把还没说出口的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然后看了眼巍然不动的温子初，抿了抿唇：“子初……？行，就子初。”
没头没脑地碎碎念后，他又回归了挂风铃的大队。
祝九歌心情好地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便朗声道：“子初还在等什么呢？”
这一声又一次吸引了旁人的目光，他们都停下手上的活来看这两人。李炀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温予不应该是三少爷的人吗？平日里也没见他和世子说过话。
难不成……世子算账来了？！
有道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中二少年李炀完全不觉得自己想偏了，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为温子初默默点蜡。
温子初阴着脸跟了上去。
“伤口还没好？”
忽如其来的关心让温子初有点没接住，他愣了两秒才回了句：“好了。”
祝九歌笑了笑：“装给柳氏看的？”
“是。”这没什么好否认的，祝九歌想必也收到了柳千红在他这吃了闭门羹的消息。他用的借口是受伤，那自然是要有点受伤的样子。
路过的下人看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行注目礼，实在是这样的组合走在王府内过于奇怪。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说完，温子初也不等他发话就要走。
“我其实有个问题。”
温子初停下，疑惑地看向他。
“你为什么只在有人的时候才想起叫我世子？”这句话往小了说是发问，往大了说就是怪罪。
换个人或许觉得自己完了，大不敬罪。但温子初不一样，他甚至还能回一句：“你不也只在有人的时候叫我子初？”
祝九歌被他的诡辩气笑了：“你觉得这一样？”
这句话很明显就是他想往大了说，大不敬和恶心人确实不一样，非要说一样，就是一样让人不爽。
温子初皱了皱眉，怎么不一样？
“我不是故意不叫的，是真没把你当世子。”
这句话意思太多，祝九歌一时竟分不清是在嘲讽他还是在表达别的。
见他不解，温子初还贴心地为他解释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叫过，从心理到身体都不顺口。再说了，叫你世子的那么多，不必如此小气。”
祝九歌听后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从小开始，府上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那一句句世子他听到的不是尊重而是同情，他们就像保护一个敏感而又脆弱的小孩一样，带着同情的目光来看他眼色。
温子初他没有真正接触过，只听人说他除了祝秋尘谁都看不上。所以他以为他是另一种人——看不起他的人。
可是，从接触他的那一刻起，不仅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看不起，甚至还爱和他较劲试探。
他这人简单，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祝佑给他的人，这一类人都对他颇为照顾。他们纵使和同情他的人不一样，但也不会与他交朋友，比如林无氏与家中弟弟妹妹。
再不然就是祝秋尘这样，完全不喜欢他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身边，没有朋友，所以除亲人外皆叫他世子，无一例外。
也就是说，温子初很特别，特别到让他觉得会是朋友。
“你就不怕我治你罪？”
温子初忽然意识到祝九歌说得很有道理……他没有对同龄人卑躬屈膝的意识，所以才坦坦荡荡这么久。
“呃……自家兄弟，不必如此拘泥。”现在摆出兄友弟恭那套，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个认的和亲的有什么区别。
“自家兄弟……？”祝九歌细细品味了一番，“所以叫祝秋尘三少爷？叫本世子‘你’？”
怎么还攀比起来了！
温子初此刻是真的不知道祝九歌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明明说着不爽的话，脸上却是愉悦的表情。
这让他很难接话啊……
“你要……不是，世子要是真介意，我也能……”
“不用。”祝九歌直接打断了他，“随你怎么叫。”
后面五个字，饶是温子初这般耳力的人都没听太清，“啊？”了一声，但人已经先他一步走了。
没摸着头脑的温子初也没空搭理他，问了下柳千红在哪后就径直往正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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