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番外:故事
越宸伤后回京,基本上有一半的日子宿在勤政殿或御书房。进了后宫也是往赫喧处和乐嫔处居多,偶尔去看看柔妃。
柔妃已经趋于半疯半傻,偶尔清醒的时候,会记起自己的身份,会记起越清麟,然后便是又哭又笑。太医们说她接连失去两个孩子,打击太大,肝气郁结,成了心病。安阳侯夫人和世子夫人每次入宫晋见时,都会带来她们在外面找的名医、神医来给柔妃看诊。却依旧收效甚微。
恭妃至今仍不知自己是如何失了越宸的欢心,他一个月总有十来天在后宫里过夜,闲暇时还会召了德妃、乐嫔在花园里游玩。甚至连痴傻的柔妃每个月都能见他一两次,而自己的宫殿却等不到他的驻足。
她用越清鲤做借口,而他却宁愿单独把鲤儿叫出去,也不踏足瑶琚宫。之后连这个借口都不再给她,经常把鲤儿叫到勤政殿和御书房里考问功课,却从来没有一次提到过她。
渐渐地连鲤儿都在疏远她,变得不耐烦见到她,也不再愿意听她的话。
皇后被送走了。没有人知道皇后被送到了哪里,是死还是活。
越宫景要成婚了。新皇后竟然真是那个小小的庶女,在朝中无任何依仗,也无任何外援的孤女,凭什么她能入主中宫?
皇帝是真的要退位了。听说他挑选颐养天年的地方是九华山的行宫,德妃、乐嫔自然是要随侍的,还说那个地方的气候温润,适合养胎,远离京城的乌烟瘴气,也比较好教养即将出生的小皇子或小公主,听说打算把柔妃也带过去。而鲤儿的封令却一直没有颁布出来,她这个皇子生母的命运会如何,还一无所知。
未入宫之前,父亲对她们说,宫里的局势变动,成败取决于先机和细节。最纷乱的时候,谁抓住先机,谁就得了大便宜。离皇帝越近,越有机会占先——这是他那个时代的变故、他那个时代的成功典范教给他的。可是父亲不想:这道理大家都知道。离皇帝最近的那个人,总是旁人的眼中钉……
时代已变了,她也只好变。不做皇帝最亲近的那个人,而是跟他保持适当距离,不成为旁人的眼中钉,也不要太远,被他遗忘,人尽可欺。所以她的封号是恭——恭,敬也,谦逊敬恪,知本分而谨慎,从来不奢求。
可是皇后的野心越来越大,她越发惶惶不可终日,一颗脑袋渐渐开始不够用起来,所以才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做了错事。
她从来都知道,宫里女人最尊贵的身份不是皇后,而是太后。既然皇后可以为太子斩尽杀绝,那她为什么不可以为鲤儿荡平威胁?她智不如人,从来不主动出击,而且有时候,你什么也不做,在机会来临之时,默默地横空一刀,反而更有效果。
所以越清麟被西汉人推倒撞晕之后,她的人本该将他救回来,也是麟儿命该如此。过假山时,他们脚步一滑,麟儿撞破了头,血流如注,反而痛醒了,诬蔑她的人不安好心,残害皇嗣。所以越清麟死了,死于他自己的蛮横跋扈。
她告诉自己,没有关系的,就算自己不动手,麟儿终有一天也会死在他自己的不识好歹上。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看到她的人出现,只会以为是西汉残暴,敢在天正皇宫里杀害皇子。天正与西汉义绝,皇后会加大力度来对付越宫景,而她只要学会渔翁得利就行了。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皇陵之事,皇后从来没有来找过她,只是有些消息有意无意地传到她的耳朵里。是的,这也许是个绝好的机会,让越宫璃与越宫景在皇陵里同归于尽——然后,皇帝便只剩下鲤儿一个皇子了,只要他的女人们再生不出孩子。有些手段她不想用,并不代表她不会用。
可是她自以为聪明的做法却没有瞒过睿智的皇帝。只用了一个眼神,她就被击溃。禁足自省,是她做给皇帝看的,希望皇帝还记得那个恭谨本分的她,这一次只是她不慎失足。
妹妹柔妃再度有孕,她不敢再胡思乱想,无论如何,她们曾经血脉相连,相互扶持多年,她们不该成为彼此眼中的刺,而是共同联手,对付对她们有威胁的人才是。
可是她变了,妹妹也变了。她们终究回不到最初……在宫里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要护他周全更不容易,所以柔妃的孩子流产,是必然。发疯也不应该怪谁,因为疯子的话,没有人信,但是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如果你不想成为别人的踏脚石,那就唯有踩着别人往上走。这是她在深宫十几年得出的血的教训,在柔妃死之前,还应该为她再做几件事。
瑶琚殿与姝喜殿相邻,从前便是为了姐妹情深,想住得近可以互相照拂,而现在却是便于互相戕害。恭妃笑了笑,听到人来回报说,德妃正从丹霞宫出来,欲往柔妃处探望。她便出了门。
大约真有姐妹连心这种事。赫喧到的时候,柔妃正在恭妃面前玩得兴起,愉悦的笑声如串铃般响个不停:“姐姐是说真的的吗?那个妇人可真是愚不可及,她竟不去罚狗不恪守职责,反而去打赶跑贼人的驴子。”
“这个故事,妹妹以前也听过,也是这般回答,你可知当时父亲是如何训诫你的?”恭妃柔声问。
柔妃的脸垮下来,“父亲训诫我的次数太多了。”一扭头看到赫喧进来,脸上立即又笑开了,飞扑过来:“漂亮姐姐,你又来看我了?”
赫喧是得过皇帝指令的,叫她闲暇时对柔妃多加照拂,因此她每天都会让崔姑姑几人前来察看,有空时就自己亲自过来,偶尔还协同乐嫔,带上希乐。痴痴傻傻的柔妃竟能跟希乐玩到一起。
崔姑姑赶紧上前挡住柔妃,知书在一旁扶着赫喧,赫喧另一手拉住柔妃:“今天怎么这样高兴?”
恭妃过来见礼,赫喧笑着还礼,笑说:“坐吧,可扰了你们姐妹谈心?”
“不过闲聊。还未多谢妹妹对姝喜殿上下的照拂,以前是我的疏忽,妹妹协管后宫,事务繁杂,其他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唯有柔儿这边还能有点用处,今后定会常常走动,也算为妹妹分忧了。”
她都如此说了,赫喧总不能拒绝,何况人家本是亲姐妹,可比她这个外人来得名正言顺多了,“如此就多谢姐姐了。”
柔妃一左一右将两人都拉到塌上坐着,拍着手说:“两个漂亮姐姐都在这里,我要给你们讲故事!”
赫喧来了兴趣,而恭妃眉头却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故意问:“你要给我们讲什么故事?若是刚才我给你讲过的故事,那就不算。”
柔妃摇头晃脑:“才不是呢,你说的那个妇人愚不可及,我要说一只老鼠与佛塔的故事。”
恭妃放下心来,老鼠与佛塔的故事也是从前在闺中时,父亲教导她们为人处世的道理时说的。她刚才故意阻拦,若是年轻时的柔妃,定然会越阻挠她越坚持要做。终究是变了,柔妃疯了,有时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更多时候还是疯子柔妃。
“从前有一只老鼠在佛塔顶上安了家。每当善男信女们烧香叩头的时候,这只老鼠总是猛抽着鼻子,心中暗笑:可笑的人类,居然每天齐齐向我跪拜!有一天,一只饿极了的野猫闯了进来,它将老鼠抓住。”柔妃说得绘声绘色的,说到此处还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说,野猫有没有将老鼠吃掉?”
赫喧笑着摇头,恭妃也只笑不语。
柔妃兴致勃勃的往下说:“野猫将老鼠抓住之后,这只老鼠自以为与众不同,极力反抗,大声说:你不能吃我,你应该向我跪拜,因为我代表佛。哈哈……一只老鼠认为自己是佛,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赫喧看一眼恭妃,似笑非笑地问:“恭妃姐姐也觉得可笑吗?”
恭妃垂着眼睛,看着自己柔若无骨的双手,淡淡说:“当然可笑,一只老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人们向它跪拜,是因为它所在的位置,而不是它本身。”
赫喧也笑:“恭妃姐姐被传自幼聪慧,可有时候难免被聪明所误。人生,得意的时候,不要忘形,要静下心想一想,别人对你毕恭毕敬,是因为你自身的人格、学识,恩德,还是因为你暂时所处的位置。”
恭妃与她对上:“这就是妹妹比我强的地方。”
赫喧笑着摇头,柔妃看着两人:“我的故事讲完了,两个姐姐也要给我讲一个故事!”
走出姝喜殿,还能听到里面隐隐传来柔妃的笑声。崔姑姑托着她的手说:“恭妃这是什么意思?那个故事在隐射什么?”
赫喧含蓄地一笑:“大约是不甘心。”越宸回宫后对她的漠视,对越清鲤关注有加却始终未曾许诺未来。现在越宫景要登基,要立后,恭妃自然该着急了。
希望恭妃不要再用错了方法。
因为在皇宫里,能杀人的,只有他们的错误。这是当年她和兄长被迎回柘国皇宫时,父亲教给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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