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曾经
夜琉璃在虚空中。
她的意识飘飘忽忽地飞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个地方在最高的云端之上，仙气缭绕金光璀璨，里面有很飘逸的人来来去去，个个貌美如花。
她晃荡着，自己也不清楚该去哪里，就一个劲儿往前走，看见台阶就上，直到来到了一个平台上。亭台楼阁下有一个小池子，池中有一朵莲。那红色无比凝练，在模糊的视角中也那么熟悉，仿佛很久之前曾经亲手触碰过，产生过无法割舍的联系。
夜琉璃想起来，这是神尊的那朵红莲，那么，应该还有……不禁走上前去，果然，池子里有一条小鲤鱼，正在欢快地甩着尾巴，额头上有一个圆圆的红点。
一粒滚圆的水珠被高高扬起，躺在荷叶中央，映着红莲。
一如，它的眼眸中，只有红莲。
所以，她这是飘到了八十八重天上了？
为什么会来这里？
难道小易在这里？
如果说小易，他虽不是她心中至深渴望，但却是红莲最放不下的挚爱。
夜琉璃理解，也想再见见他。
她抬起手，摸了摸红莲的花瓣，触手顺滑细腻，一股子清香沾在手上。她逗着小鱼，看小鱼不急不慢地游来游去，会心微笑。
有人影逐渐走近。
远远看去，她认得，是神尊。
他来了。
她满心期待他的真容。
近距离看到他的一瞬，所有的期待瞬间化成了深深的惊讶。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神尊他，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身姿，他的笑容，无一不昭示着他无上的尊贵与气度，令人肃然起敬，然而他的气质不是高冷和生人勿近，而是温和。
温和，有着对一切的宽容，与爱。
所有所有，跟景容一模一样，反倒跟小易并不那么相像。
不过，两个人本就相似。
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之中，夜琉璃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景容而把原本的小易看成了他。
这也是有可能的。
他看了看池里的花与鱼，而后微微一笑，淡然离开。夜琉璃追随着他一同到了他的会客厅，看他跟人身蛇尾的女神下棋。
气氛和睦，直到突变来临。
祥和一瞬被打破，因为天柱塌了。
撑天之柱只剩了一半，尖利的断口如残缺的牙齿，怨愤地对着黑暗的天，另外一半倒在了汪洋大海里，激起滔天巨浪。巨浪奔涌，只不过一瞬间而已，无数的良田无数的生命无数的人间奇迹尽数毁灭。天空黑云翻滚，电闪雷鸣，紫红色的火球四处滚动，疯狂地扑向早已了无气息的人间。
人若不在，神亦不能独活。
娲皇补天，力竭而亡。
水神凉和火神熔作为始作俑者，心中背负愧疚，满世界寻找治水之法，最终投水，妄图用自己和仅剩的神力堵住肆意泛滥的海眼，弥补自己的罪孽。
失败了。
而后，夜琉璃亲眼见证了最残忍的一幕：红莲化形成功之时，神尊将自己的身躯投入了茫茫大海。
水止住了。
因为他便是息，天地初开时唯一一块能创造生命的土壤，只有他，可以止住大水，代价就是他的命。
那时，他站在八十八重天上，看着满目疮痍的世界，落下眼泪时，在想什么？
她站在他身后，问了他：“你真的决定了吗？”
尽管她知道，他听不到。
他往后看了一眼，露出一抹微笑，纵身跳入风暴怒吼的深渊。在他的身后，红莲正在疯狂赶来，却一切都晚了。
夜琉璃知道的，即便她来得很早，也无法扭转他的决定。
她听到他说了一个字。
“是。”
后来，红莲在世间寻找神尊，哪怕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她都会重新振作，去收集起来。她找了很久很久，直到自己的生命即将枯竭，终于把他送入轮回。
她无憾，消散在天地之间。
而她的爱人，重生成了一只小狐狸。
雪白的小狐狸。
很久很久之后，夜琉璃还坐在八十八重天的台阶上。她看着空荡荡的池子，再看看渺远的天，一边笑，一边流泪。冷风狂吹，却始终吹不干脸上的泪。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她与红莲，神尊与景容，亦或是红莲与神尊，她与景容，被看不见的线密密实实地连在一起，经历过死别，经历过轮回，当再度重逢，却原来早已等待了很久很久。
他始终没有放弃她，她也坚定地选择了他，在还不知真相的时候。
夜琉璃醒了。
床边，是日思夜想的景容。他正端着碗，一脸担忧。
夜琉璃看着他，眼泪肆意蔓延流淌着，心里又酸又疼，却又百般开心，又哭又笑。
景容给她擦眼泪。
“怎么了？”
夜琉璃抓住他温热的手，扑进了他怀里，放声大哭。
景容愣住了，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夜琉璃抱着他继续哭。
景容把手里的碗放下，以便自己能回应她的拥抱，缓缓拍着，道：“梦到什么了？梦里都是反的，醒了就好了。”
夜琉璃擦擦脸，说：“我梦见你，跳进了海里。”
景容：“还有吗？”
“有，有好多。我想抓住你，可我抓不住，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她哽咽着说，“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好。”
“你是不是也等我好久了？”她仰着脸，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
景容“嗯”了一声，说道：“是啊，等了好久好久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我早知道神尊是你，我……”
景容仍旧抱着她，解释道：“前世神尊与红莲的事情已经很遥远了，而你身上有此生的灵魂，这是只属于你的，是自由的，我希望你能选择我，而不是我来要求你选择我。”
夜琉璃再度泣不成声。
“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他说。
听这话头是自己又闯祸了的意思？夜琉璃心中有点慌，立马承认错误：“我错了。”委屈巴巴的，先认错，准没错。
景容松开她，拧拧她通红的脸颊，这才说出因由来：“错了吗？你所杀的那个人是南延国的国师。他设计的阵法阴毒无比，已经害死了我们很多的将士，所以，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夜琉璃瞬间不哭了，傻笑起来：“阴差阳错。那是不是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景容肯定：“是。”
“还有一场决胜之战，胜算很大。待胜利之后，我会向父皇讨一个恩赐，求他宽恕你的欺君之罪，你就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我可以回府了？”
“嗯。”
夜琉璃激动地扑上来抱住他：“太好了！那到时候你不许嫌弃我！”
“不会的。”
傻瓜，我怎么舍得？
她说：“如果当初没有那些事情，你就可以看见我化形了，那么我就会成为你的神后，我们就不会分离这么久。”
他抱着她，笑了：“一切都来得及！”
“我真的能做神后吗？”她仰脸看他，“够格吗？”
“当然能。”他拧拧她的脸，满脸笑意，“神尊说能就能。”
“这么多年不在身边，却始终在心间，足够了。景容，那我们就放下过去，珍惜现在，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景容答应：“好！”
“拉勾！”
他便跟她拉勾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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