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面孔

林莱驱车到萧晓雪娘家已经是午饭后了。

        萧晓雪穿着一条红色波点的连衣裙，从厨房里端出杯柠檬水客气地招待她。她那略显疲态的母亲躺在花园里的摇椅上织毛衣，动作慢的像只树懒。

        有几个瞬间林莱都要怀疑她已经睡着了。

        萧晓雪的弟弟萧宇是老来子，姐弟两竟然差了足有15岁。在弟弟的事情上，萧晓雪比她的母亲上心的多，有点“长姐如母”的意思。

        萧宇很拘谨内向，简短地打声招呼后连看都不看林莱一眼就自己先进琴房待着了，林莱还在客厅和萧晓雪客套。

        玻璃移门被推开，又有人从花园里走进来。

        男青年走姿随意洒脱，简约的白t恤扎在牛仔裤腰内，袖口上卷，柔软面料被结实的身材撑起，几十块钱的短袖硬是被他穿出了一万块的效果。

        林莱这才注意到这栋房子里还有第四个人。她粗略地扫了一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许延，你怎么在这？”

        眼前的人长得和她那前同事一模一样，就是气质嫩了点。这还是有点惊悚的。

        被她喊作“许延”的人只是莫名地看着她。

        萧晓雪为难道：“周允，小宇今天要上课呢，不能跟你一起出去玩了。”

        周允摸摸后脑勺，咬着棒棒糖无所谓道：“噢，没事。那我下次再来。”说完，他又原路返回，轻松地跃过绿化带，不走寻常路。

        萧晓雪抚额，低声道：“这是隔壁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每次周末回来都要拉着小宇出去玩。真怕他把我们小宇带坏，我老妈又不好意思叫人家不要上门，唉……”

        这是，嫌弃上了？

        “那就拜托你了祁太太。我这边先回家一下，我家里还有个宝宝现在应该午睡快醒了，我回家看一下。做母亲的嘛，就算有保姆照顾也放心不下。下午四点我再过来一趟，你有什么问题跟我电话联系。”她往林莱手里塞了个厚厚的红包，左手在耳边比了个电话铃的动作急匆匆地走掉了。

        林莱掂量掂量手里的红包，脑里想的还是那个长得跟许延一样的小伙子。她把手一抬，红包掖进包里往琴房走去。

        琴门半开着，沉默寡言的少年坐在凳子上翻着曲谱。林莱从他那些频繁的小动作里观察到他现在应该很紧张。她搬了个凳子做到了钢琴边上，按住曲谱柔声道：“不要紧张，你先弹这首试试。”

        林莱靠近后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传来，这让很少与除母亲姐姐以外女性接触的萧宇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把头埋得更深，纤长手指灵巧地弹奏起莫扎特奏鸣曲。

        林莱闭眼谛听欢快跳脱的旋律，现实里她对音乐一窍不通，现在曲子里的每一个节奏旋律她都熟悉无比，音乐飘扬进脑海里的时候她都能想象出萧宇按下了钢琴的哪个键，一切就跟吃饭喝水一样顺其自然和简单。

        萧宇弹错了一个音阶，还没等林莱开口他就已经自暴自弃地停下了手。

        “没有被喊停就坚持弹完。”林莱睁开眼，认真地看着他。

        男孩垂着头，轻轻点了点。

        “会说话吗？”

        “会。”

        “很好，我希望我们的交流可以尽量直接一点，那样效率会高很多。”林莱笑得很公式化，“还有一个问题，你弹的时候左手比右手力度更重，要试着尽量弹得更优美一些，让左右手配合得更和谐。”

        说完，她一拍他的后背，示意他站起身来。

        萧宇忙靠到一边，林莱坐下伸出手气定神闲地弹奏起来，钢琴声悠扬婉转。萧宇在衣摆擦擦出汗的手心，专注地盯着钢琴上飞舞的手指。

        总有人以为长时间弹琴的人手指应该很漂亮，这其实是一种误解。

        想要弹奏好钢琴，演奏者的手指是需要很强的力量的，手指肌肉发达才能准确控制击键的速度和力度。长期练习下来，更是会导致手指变形。

        林莱的手指细瘦，却很有力量感。她的皮肤很薄，手背暖白的肌肤下青筋浮显，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指甲油的甲盖上透着温润的粉。

        她站起身来，示意萧宇再重新弹奏那一小节。她拿着曲谱站在一旁，萧宇刚飞速地弹奏起来冰冷的手指就按在了他的手上。“等等，这里太快了，重来。”

        他又放缓速度弹了一遍，林莱点点头。“稍微好点。”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林莱说得口干舌燥。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看落地钟，都下午四点半了，萧晓雪还没来。

        索性懒得再等，她走进花园打算跟主人告别，发现萧老夫人已经躺在摇椅上睡着。跟萧宇说了声，她直接离开。

        “老师！你的包——”男孩拿着林莱的白色手提包心急火燎地追出来。刚走到车门前的林莱发现自己的肩膀上空空如也，难怪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谢谢。”她颔首道谢，“那我先走了，你的情况我会和你姐姐讨论再一下的。”

        “嗯，老师再见。”萧宇声若细蚊，苍白的脸上很快透着一层粉红。

        林莱没见过这么内向的人，遂鼓励道：“在学校可以试着多跟同学交流交流，说话就不会这么害羞了。”

        他飞快地转身回屋。

        林莱把车子开进市中心溜达一圈，大大小小的东西买了一堆，堆满车后座。

        戴着墨镜又去公园转了转。她自知自己外貌亲和力不高，于是见人就笑呵呵的仿佛遇上了什么喜事一样，和公园里的老爷爷老太太套过近乎聊了半会，才慢悠悠地开车回家。

        临近黄昏，祁云昇还没回家。屋子里空荡荡的，林莱给家政服务中心打通电话，大手笔的花掉红包剩下的那点钱，雇佣了三位家政阿姨，把客房打扫干净，顺带把家里清理一遍。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小时屋子就干干净净的。一位阿姨拿着抹布打开书房旁的门，呀了一声。“这间房间怎么没人打扫？”

        屋子里黑漆漆的，保洁阿姨打开灯，看见堆满室内的画板、还有沾着各种颜料脏兮兮的画架。

        “这太脏了也。”她忍不住皱眉头，目光马上被一副油画吸引，画上的女人五官在阳光下格外地柔和温婉，这张脸跟门外的女主人一模一样，气质却大不相同。“太太”

        双手抱胸靠在大门口看别人忙进忙出的林莱走过去，看到满地狼藉的画室，说：“这里不用管。”

        这是祁云昇的画室，画师一般都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乱动，尤其是颜料和调色板。

        目光顺着保洁阿姨注意的方向看去，林莱眉毛一抖，伸手拿走静物摆件下的布盖在了油画上。盈盈笑道：“辛苦你们，房子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厨房有零食果饮，休息一下吧。”

        阿姨出去后，林莱又把布掀开，借着光打量起这画。油画风干的笔触上积层厚灰，看来是在这暗无天日的画室里待了很久。

        至少在很久以前，原身和祁云晟应该是很恩爱的，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相敬如宾。

        但林莱对这些情啊爱啊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兴趣，将画板提到角落里又关上灯出去了。

        晚上临近九点，她接到个电话，祁云晟的同事让她去接喝醉酒的祁云晟回家。

        林莱觉得这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遂装作没听清，挂完电话后安排起自己明天的日程。她得找机会跟苏茜套近乎，打进太太团。

        这是苏茜的梦，湖城这个连环杀手肯定跟她身边的人逃不开关系。

        电话又响起，像一道催命符般。林莱扔到手中的笔，认命地接起电话，那头的人问她：“祁太太，来了吗？”

        “来了，在路上。”

        啊，拖家带口就是这么麻烦。现在她还要任劳任怨地给别人当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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