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血的代价

及桑和祝亭午尚未进门，就看到过柳一脸严肃地站在门槛处，一副全天下都欠他钱的眼神鄙睨着二人，及桑甩开祝亭午的手，轻语问道，“现在几点了？”

        祝亭午同样轻声回道，“刚过子时”，及桑怯懦地小步挪动着往前走，怪不得过柳这么生气，早就超过他规定的回来时间了，内心不禁暗暗叫苦，看来过柳肯定要发火了。

        祝亭午一步上前，“过柳兄，正好我有事找你，咱们借一步说话”，过柳看祝亭午的眼神不像说笑，狠狠瞥了一眼及桑便跟着祝亭午往偏屋走去，及桑简直被这一眼冷得快要冻住了，打了个寒颤，及桑快步走到屋里，恨不得现在就收拾包裹赶紧跑，“谁知道这个疯子又要干出什么疯批的事哦，不如逃了吧”，想着想着，及桑真的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此刻偏屋里，过柳面部表情更加冷峻，远远看去像是结了一层霜，“最有可能的就是凤凰一族了，凤凰一族天生可烙印神犄，曾有传说，凤凰族以白鹿为祭祀，可迅速突破十级禁锢，哪怕是刚刚异化的凤凰族，以神犄为祭祀也可瞬间提升五六级，如果不是诱惑足够大，谁敢冒着万人诛杀的风险做这种事？”

        “一般的凤凰族可没这个能力，再说了只要是被烙印的神犄肯定会自愿为主子而死，不至于还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额外捕猎其他白鹿呀？”，祝亭午接道。

        “这个案子当初在大荒国出现的时候，我哥哥曾查过一段时间，但后来线索全部断了，再后来凶手把犯罪地点转移到了龙斗国，我们便很难再插手，没想到如今竟然这么猖狂---”，说着，过柳攥紧了双拳。

        “过柳兄是不是有怀疑的人？”祝亭午紧接着问道。

        “当然有，只是没有证据”，过柳接过话茬。

        “过几日，狂鸟族的长琴兄会送来药物的样本，到时候过柳兄一测便知。”

        “这样甚好！”过柳的眉宇终于伸展开来，“长琴？是扶摇城的那个私生子吗？”

        “是啊，此事长琴兄一直在追踪，只是他在龙斗国之事，不便讲于外人。”

        “祝兄自可放心，狂鸟族不得擅自离开扶摇城的禁令是我们发布的，自知其中利弊，说不动他要是被人告发了，我还能帮他呢，呵呵--”

        祝亭午刚要告辞，过柳拦下了他，“祝兄，今日之事多谢你对及桑的保护，但及桑不守约定，未能准时归来，必须要受到惩罚”，祝亭午正要辩解，只见过柳一个转身，迅速腾挪到后院。

        “啊----”，背着背包蹑手蹑脚正欲翻墙逃跑的及桑被过柳吓得一个踉跄，正好跌落在水池里，紧随其后的祝亭午也不敢多言，他知道过柳的严厉对及桑也是好事，及桑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认识太浅了，终究要有人给她上这一课的，与其以后遭遇他人的伤害，倒不如让过柳提前历练历练她。

        “过柳你不要太过分啊，我不就回来晚了一点嘛，你至于这样嘛”，过柳和祝亭午不但没有去扶及桑，过柳甚至伸手施加了一道禁制，及桑顿觉头顶上压着一块石头，在水池里动弹不得。

        令及桑生气的是，这次祝亭午不但没帮她，反倒悄咪咪地走开了。

        “我早就告诫过你，在这里要遵守我的规则，违反了规则理应受到惩罚”，过柳丢下一句话就要走开。

        及桑虽然不明白他们俩为什么反应过激，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何过错，她凭什么开口求饶，及桑越想越气，此时的能量池水异常寒冷，令及桑浑身颤栗，大脑反倒越来越清晰。

        过柳刚回到屋内，莫及山上前来报，“将军，跑掉了一个，我们一直追到桐城，结果见到后主的黑袍御师还是遁入了赌场逃逸了，已增派人手前去追踪，属下无能”，莫及山言毕双膝跪地。

        听了莫及山的汇报，过柳双眉间的忧愁更浓重，为了保护及桑的踪迹，他几乎调动了整个家族军团的人手，每一天都在规避虞渊的黑袍侦查御师，这次及桑外出原本安排得天衣无缝，但万万没想到会遭遇白鹿群的袭击，暴露了行踪，如今及桑尚未异化，一旦暴露了行踪，谁都保不住她，当务之急必须杀了那个黑袍御师？

        “你起来吧，告诉桐城的暗线，哪怕封锁整个桐城，也不能让那个黑袍御师逃脱”，说完，过柳还是深深叹息了一声。

        “将军，当真要启用所有暗线？这是我们多年的心血，属下罪该万死，这都是属下的错”，莫及山愧疚难耐，因为自己的过失却要白白枉费过柳多年来精心布下的暗线。

        “功是功，过是过，我一向是非分明，把这个事处理完再来请罪，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一定要抢在虞渊前面，绝不能失手”，过柳摆摆手，示意莫及山退下。

        过柳曾演练过所有的可能性，桐城的暗线原本是整个大荒国的有力武器之一，如今为了保住及桑，整个暗线团队可能会全部暴露，虞渊和吾山国也定然不会放弃这块肥肉，及桑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她的一次出行，竟然需要牺牲这么多人。

        这一晚，过柳依旧难眠，独自伫立在黑暗中，曾经自己招募那些暗线御师时的场景如画面般一轮轮闪现在脑海里。

        祝亭午房间的能量灯也熄灭了，站在窗前的缝隙前，一直遥望着能量池，看到及桑瑟瑟发抖的身影，祝亭午一次又一次抑制住自己的冲动，自从知晓及桑的身份后，祝亭午也极为认同过柳的观点，及桑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没有人能护住她，只有她自己的强大才能在这个世上有一席立足之地。

        第二天卯时，天灰蒙蒙的，太阳尚未露头，祝亭午一溜烟跑下楼，看到及桑在水中闭着双眼，轻唤了一声，“及桑---”，及桑并未应答，也没有睁开双眼，祝亭午能感受到及桑此刻是清醒的，只是不想搭理自己罢了。

        “及桑，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点早餐吧”，祝亭午并未提及昨晚的事，也未出言安慰及桑，刚才及桑还在想如果祝亭午主动提及昨晚的事她应该如何反击他，骂他是个伪君子吗？还是骂他是个胆小鬼？但没想到祝亭午竟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自己去吃吧，我不饿，我要继续泡着”，及桑赌气地回道。

        祝亭午不再劝，转身去餐厅拿了一些早餐给及桑放在池边，过柳一连几日都不曾再来到后院，及桑也赌气似的一直在水里泡着，无论谁劝都不出来。

        及桑和祝亭午回来的第十天，长琴带着曲阿来到了驻店，将药物样本交给了过柳。过柳是独角犀的异化族群，最大的天赋就是可解万毒，只要测出这个药物的药性和来源，自然也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长琴反复拜谢祝亭午帮忙照顾曲阿，自己不得不先行回到扶摇城，时间已经耽误了这么久，万一有人以此要挟狂鸟族，长琴自然要为此付出不可预估的责任。

        当曲阿看到及桑被泡在能量池里，以为是有人惩罚自己的主子，二话没说抬手发动神环就把及桑捞了上来，待及桑反应过来正欲发作，没想到一时乏力竟晕了过去。

        此刻过柳虽然距离及桑较远，但他最早反应过来，箭一般地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抱起及桑，“是最近能量渗透太多了，她的这幅躯壳太脆弱了，根本承受不住，我得帮她释放一些能量出来”，过柳说着就要上手帮及桑舒散能量，祝亭午及时制止了他。

        “我来吧，这个我可以做”，祝亭午一步上前扶住及桑。

        “我也可以的”，曲阿忧心忡忡地也争抢着要帮忙，被过柳一把拉了过来。

        随即对曲阿说，“曲阿，我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祝兄就好”。曲阿依旧没理解过柳的意思，一直拧着一股劲要往里面走，过柳只能硬拉着曲阿到门外等候。

        泡到第90天的时候，及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明显的变化，她能看到自己的手臂、腰间、小腿处出现了很多细小的透明环带，有些还稍稍带有些许的深红色，时有时无。过柳说这只是她身体原有神环的映射，尚未激活，无法调用。祝亭午趁着这个话题假模假样地说他可以给及桑附加一个体外神环，可以在危险时刻用一下，祝亭午告诉及桑这个神环是给及桑用来保命的，感谢及桑的救命之恩。然而，及桑不知道的是这个神环早在祝亭午见到及桑的第二天就给了她。

        过柳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曲阿能看到及桑体外的这个神环早就有了，曲阿正要开口，“不是啊----”，过柳抬手就给曲阿施加了一个封口阵，剩下的话只能淹没在一张一合的无声控诉里，及桑问过柳为啥要封曲阿的口，过柳说附加神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曲阿太吵闹了。就算过柳不去封曲阿的口，祝亭午也得封，刚才祝亭午的手都抬起来了，看到过柳抢先了一步，倒是会心一笑。

        祝亭午假模假式地无实物表演了一番切割神环、附加神环的步骤，及桑反倒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不停感叹、赞扬祝亭午的厉害。

        一般的御师其实很少进行神环分割，因为分割后的神环不仅会削弱本体的能力，还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源来进行远程维系，但祝亭午很清楚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身边护着及桑，只能采取这样的下下策来进行万分之一的保障了。

        这段时间，每天下午泡水的时候，不是祝亭午就是过柳，两人总有一个会站在池子旁边打坐冥想，他们两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争吵，反倒礼貌客气恭敬有加。

        这天，及桑正在哼着小调泡着水，莫及山匆忙赶来，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及桑大老远就能闻到，看到过柳，莫及山扑通跪下，“将军！”过柳正在打坐，一看莫及山的表情，基本上猜出了七八分，过柳站起来一个飞身转到后山上，莫及山紧跟着过去了。

        “将军，自从我们围杀了那个黑袍御师，虞渊就开展了对我们暗线的反扑，更可恶的是虞渊联合了吾山国的二王子和七王子，我们的暗线几乎损失殆尽，尚有七个主线，无论属下如何劝说，他们都不愿意退出桐城，宁愿战死--”

        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过柳就料到会被摆一局，一旦被虞渊抓住把柄，他绝不会放过一个人，然而，此刻无法正面展开与虞渊的对战，只能忍痛牺牲这群战士，“一个失误需要几百条命来补”，过柳深深地记住了这次教训，“把这些战士的遗体带回去好好安葬，按照三级战士的规格对其家人进行补偿”。

        “领”，莫及山领命正欲退下，过柳叫住了他，“上次我让你送回去的药物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七长老已经带着样本去了扶摇城，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有任何消息及时来报，最近也要注意你的行踪，别被尾巴跟上了”，过柳嘱咐道。上次的验药过柳一直无法确认药性，药物完全被碾磨成粉状，几番测试均无相应的症状，过柳不得不把药粉送回家族，拜托七叔帮忙查阅典籍慢慢研究对照。

        过柳一边思忖着，一边往后院走去，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加快及桑的速度，这个驻店怕是也很难再保住了。

        及桑奇怪地看着陷入沉思的过柳，吼了一声，“嘿，你想什么呢？刚才莫及山怎么了，为什么浑身是血？”

        过柳并不打算回答及桑，而是抬手发动能量把及桑捞了起来，“我要加快你的速度了，你必须得实战，今天我们去捕猎。”

        说完，过柳不容及桑回答，直接下达命令，“三分钟后这里集合，把之前我教给你的那些工具带上，你最好再好好回忆一遍能量环的使用心法”。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及桑再不敢违背过柳的那些严格规则，不愧是军队出身，所有的习惯就像机器一样，设好了每一分每一秒，尽管有很多疑问，但及桑还是忍住了，大不了待会路上再问，先去把东西带好，过柳说三分钟可就真的一秒都不会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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