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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夜之叹息


祝亭午一直跟在及桑后面,保持着10米开外的距离,万一及桑摔倒他可以及时接住她。

        虽然没有回头,但及桑听到祝亭午摆动树枝的声音,好像故意告诉及桑他在身后一样。及桑搞不懂祝亭午到底在想什么,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可能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文文弱弱,儒雅风趣,也许他是一个杀人恶魔,或者是一个变态?总之,及桑唯一能确认的是这是一个心思极为复杂的人,“复杂也好,简单也罢,都无所谓,我要先找到柳毅再说”,及桑边走边嘀咕。

        摸爬滚打了三天,及桑终于看到前方有炊烟袅袅升起,“这跟我那个世界差不多嘛,也是要烧火的”,及桑兴奋地加快了速度。

        一番打听下来,及桑才知道这是龙斗国的南锤小镇,叫龙尾镇,没想到祝亭午的一个瞬移竟然把他们从北边送到了最南边,“哎,这个人真是高深莫测”。

        “大伯,这镇上有酒店吗?”

        “酒店?酒店是什么?”大伯疑惑地看着及桑。

        及桑赶紧改口,这里的人叫酒店为驻店,“是驻店,驻店,大伯”

        “有啊,沿着这条道往前一直走,尽头右拐,再直走一段路就到了。”

        “好勒,谢谢大伯。”

        一座纯白色的木寨耸立在及桑眼前,想必这个驻店的价格不会便宜,及桑的那点能量源不知道能住几天,实在不行就打工赚点钱,再行赶路吧。

        刚走进大厅,及桑便惊叫起来:

        “柳毅,是你吗?”

        及桑瞪大了眼睛,站在大堂阶梯上的那个白衣男子长得竟与柳毅一模一样,只是神态和眼神更加坚毅、冷漠,分明的线条令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就像之前遇到的那个黑衣杀手一样,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彻骨寒冷。

        转瞬,及桑反应过来,“你不是柳毅,柳毅不会这样看着我,你是谁?”

        “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柳毅是谁,但看样子是有人跟我长得极为相似了”,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说。

        及桑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被身后的祝亭午打断了。

        “大荒国统帅过柳,你怎么在这里?”背后的祝亭午此刻插嘴道。

        及桑看了祝亭午一眼,用眼神询问“你怎么认识他?”,祝亭午接着说:“等级越高的御师越能隐藏自己的气息,但此刻过柳大统帅可是在向外扩散自己的气息,这是故意让我探测甄别到吗?在这么一个边陲小镇能碰到大统帅的概率是多少呢?”

        “呵呵,那在这里能碰到吾山国九王子的概率又是多少呢?”,说完,过柳留下不屑一顾的表情,转身上楼,及桑呆呆地望着白色身影发呆。

        也许他就是柳毅在这个世界的影像吧,或许这个世界也有跟我长得一样的人,及桑心情异样地思索着。如果是柳毅的话,想必早已奔跑着上前来拥抱她了,那张熟悉的脸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柳毅。从小到大,及桑都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二十多年来她唯一信任、令她安心的人就是柳毅,一直以来她用坚强果敢伪装自己,只有在柳毅面前她才会显露本性,贪玩、懒散、胡闹的自己,而此刻她愈加感受到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柳毅,从今以后她怕是只能靠自己了。不能有一丝怯懦,哪怕再绝望也要镇定,这是当初柳毅告诫自己的,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驻店的前台说,及桑的能量源足够她在这里白吃白喝住上三个月,可是这点时间对于及桑而言太少了,她必须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及桑与老板商议是否可以打点零工抵扣吃住的费用?老板反问道“你会什么?”,在及桑的世界里,她酷爱绘画,其实是因为柳毅喜爱绘画,她只不过是每天跟着柳毅胡乱画罢了,她跟老板提议在白色的房子上绘制图画,只需一年的时间,她能完成所有的壁画,老板当即迎合了这个提议,但有一个相应的要求,每天必须给过柳打工半日,当个助手,因为这个驻店被过柳全资收购了,只用了三个能量源,老板说那是极品能量源,可遇不可求。

        虽然不了解这个过柳,但及桑急需解决生存问题,先住下再说,就这样,及桑与老板正式达成协议。

        及桑迅速给自己安排了“合理的”工作排期表,上午作画,下午给过柳打工,晚上自由安排,“哎呀,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perfect”。

        果然,及桑高兴得太早了,过柳给她安排的工作才是真正的挑战。后院里一个大池子,金色的水时冷时热,每天下午过柳就会安排人让及桑去池子里泡着,让服务人员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后来及桑才知道那些东西全部是名贵药材。不过,除了觉得忽冷忽热之外,及桑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不适,只是第一次要泡水的时候,祝亭午极力阻拦,差点与过柳打了起来。

        “你这是拿她的生命做赌注”,祝亭午怒视着过柳,瞬间跨在水池前,挡在了及桑的前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及桑给我打工,我安排她做事,天经地义”,过柳面无表情地回道。

        “过柳,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及桑是一个普通人类,连神环都没有,泡在浓度如此高的能量池里,她只有死路一条。”

        及桑吓得后退了一步,看了过柳一眼,那么熟悉的脸庞,每次看到他似乎都在提醒及桑柳毅可能已经不在了。当心痛成为习惯的时候,似乎也没想象的那么痛苦了。

        “你要杀我?……”,及桑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质问过柳。

        “你相信他?”过柳答非所问,盯着及桑问道,似乎在期待什么?

        “呵呵,我相信的那个人不在这个世界”,及桑略带嘲讽地回道。

        “我当然不会杀你,更不可能费尽周折地杀你,我想杀你就是抬一抬手指的事,何必不计成本折腾这么大一池子的能量源呢?”过柳漫不经心地搓着双手缓缓踱步,“我再重复一遍,你下去还是不下去?全凭你的自由意志。”

        “如果有人愿意费这么大劲来杀我,我倒觉得值得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说着如此无情的冷言冷语,及桑感受到钻心的疼痛,语音刚落,及桑一步绕过祝亭午就往水中跳,祝亭午上前抱着及桑一起跳了下去,周身膨胀起一道青色的光芒,环绕着及桑,当祝亭午看到及桑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甚至比他还要放松的时候,祝亭午也颇为惊讶。他慢慢收起保护及桑的那道青色能量环,起身跳了出去。

        比祝亭午更惊讶的是及桑,她不明白为什么祝亭午三番五次地舍命救她,还有最近他的奇怪行为,但在他身边,及桑总能隐约感受到一种安心,就好像有一个透明的墙环绕在她的周身,保护着她,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上来。

        随后,过柳命人往水里每隔一个时辰加一次药材。

        岸上,祝亭午悄声问过柳:“你知道及桑的过去?是吗?”

        过柳不回应,祝亭午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靠着微弱的能量环大概测出及桑的身体足有3500岁,但是她周身上下又毫无能量波动,甚至探测不到一丁点环路,也就是说她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普通人,但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活过3500年?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抵得过鲲鹏的能量场?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泡在能量池里?她身上有太多秘密,更令我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跟踪她的人应该就是你吧,你把能量压缩到几近维系生命的地步,一个大统帅竟然跟踪一个普通人,你不觉得说出来也挺可笑的吗?”

        当听到最后一句时,过柳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内心有些许震惊,祝亭午竟然能够如此精准地感受到他的能量环,何况他已经压缩到如此地步,可在之前的远古林,哥哥九乌试探他的时候,明明祝亭午落败而逃,从他的能量释放和力度上判断,应该不会超过六级,但此刻他是在告诉自己上一次的对战落败很可能是在演戏吗?世人皆知,吾山国有两个十级御师,一个是吾山国国王晏禺中,另一个是摩荡将军,刚过3000岁的祝亭午是不可能达到十级的,没有级别的压制他是如何探测出自己的能量波动的呢?虽然过柳刚刚突破九级,但凭借多年的作战经验,过柳在三大国中无论如何也算佼佼者,他着实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你为什么不告诉及桑她是你的羁绊?”过了一晌,过柳反问祝亭午。

        “你猜到了?哦,对,你看到了,现在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及桑是我的羁绊,否则我那些哥哥非得派人把及桑吃了才行,可是,现在你知道了,我该如何是好呀?”祝亭午摇着头冷笑道。

        “你对她倒是动了真情,她看不到自己周身覆盖的神环,我们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割裂自己的神环,给她附加了体外神环,甚至压抑自己的天性,你怕别人利用她、伤害她,但是,你想过吗?你这么拼了命地护着她,也只能是保一时平安,她太脆弱了,想要成为你的羁绊她可远远不够格。不过,现在看来,我俩倒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我倒是可以帮你保密。”过柳颇有兴味地望着祝亭午。

        “共同目标?这我倒是感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我既然知道了你的秘密,那我可以告诉你及桑的真正身份作为交换,你不想让及桑受到伤害,我也不想,我们拥有了共同的目的,一起帮助及桑异化。”

        祝亭午颇有兴味地注视着过柳,默认了这个提议。

        “哈哈哈,祝兄今夜可来桐城第一茶楼一叙,我等你”,过柳说完便自行离去,留下祝亭午看着池中的及桑发愁。

        第30天的时候,祝亭午开始隐约感受到及桑身体的变化,尤其在能量池水中,能感受到明显的神环波动。

        “确实是凤凰神环,非常强烈,就算之前她的神环处于休眠状态,我理应也能感受到一二呀,为何之前一丁点波澜都没有?”祝亭午轻声询问过柳,自那晚两人交换了秘密之后,两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开始称兄道弟。

        “不算是休眠,是差点被同化了,若是她再不回来,就真的彻底消失了,一开始我对唤醒她的神环也没有多大把握,但终归要试一试,如今看来,至少我们第一步是成功的”,过柳努力压抑着喜悦的情绪,接着转头对祝亭午说,“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带着她去周围转转,能多了解一点风俗对她的记忆恢复是有好处的”。

        祝亭午轻轻点着头,眼睛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池中的及桑。

        这天一大早,祝亭午就拉着赖床的及桑往外走,“天还不亮呢?你要带我去哪里呀?”及桑一手抱着床腿,死活不撒手,眼看着好不容易把她拉下了床,结果又要耍赖,祝亭午本想给及桑一个惊喜,看来再瞒下去今天就别想出门了,祝亭午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找过柳帮你请了一天假带你去看看这龙斗国的大好风光,你要是不想去那我只能让过柳继续训练你了---”

        及桑一听有一天的假,而且还要带她去玩,立马弹跳起来,拽着祝亭午的胳膊蹭着脸赔笑道,“亭午呀,啊,不,哥哥,哥哥,你真是活菩萨,还等什么呀,我们快走吧”。

        “你还是洗漱一下吧,你现在像个流浪汉似的,我怕你这样出门会吓到别人”,祝亭午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

        “亏我刚才还夸你,这才一转眼,你又要跟我斗嘴,是不是?”,及桑边说边往洗漱间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胡乱抹了两把,生怕过柳反悔,强行留自己训练。

        “不过,天黑之前我们是必须回来的,要不然过柳大统帅真的会军法处置,这是过柳给你的玉简”,祝亭午张开右手,一个透明的玉简呈现在眼前。

        果然,过柳真是又古板又讨厌,每次做什么事总是卡着点,但凡及桑没有按照规定做就会受到惩罚,这一个多月来及桑几乎每天都要受到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惩罚,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过柳就是以玩弄她为乐。

        其实,及桑早就跟过柳申请过自己想去外面转一转,按照自己的日程安排,至少晚上自己的时间是自由的吧,但过柳总是以安全为由不肯放行,这次也是看在祝亭午的面上才允了一次,结果还把回家的时间限制得这么死,及桑再次感受到自己在过柳眼里就是罪犯,但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索性放着不管了。

        祝亭午紧紧跟在及桑身边,一青一白的身影貌似神仙眷侣,过柳站在屋后石檐上望着他们的背影陷入沉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孩拉着他的手飞奔在梧桐林里,一片片淡黄色的梧桐花洒满沿途幽径,一只欢快的纯白色小鹿跟在他们身后,欢快地踢着前后脚,发出呦呦的叫声。

        “及桑,我得牵着你的手才行”,走到一半,祝亭午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敢扭地对及桑说。

        “为什么要拉着我的手?”及桑转过身想直视着祝亭午,但奈何祝亭午一直在躲避及桑的眼神。

        “待会人很多,我怕你丢了”,祝亭午喃喃地低声说。

        “哈哈哈哈哈”,及桑突然大笑起来,祝亭午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丢?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真想给你起个外号,叫你祝傻子如何?”

        及桑实在笑得停不下来,眼看着祝亭午已经生气了,转身就走,及桑赶紧上赶着追他,连声道歉,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两人说话间来到龙尾镇。

        没想到这龙尾镇这么繁荣,及桑早已忘记刚才与祝亭午的口角之争,东边跑完西边跑,“我的天哪,你们这竟然有讲曲的,太不可思议了,我们进去听一听吧”,及桑一脸哀求地看着祝亭午。

        “这里面人太多了,鱼龙混杂,太不安全”,祝亭午伸手拉着及桑就要往外走,及桑一向活泼惯了,哪里听得了这些,使劲一甩挣脱了祝亭午的束缚,弓着身子就往里面钻,祝亭午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赶紧跟上及桑的步伐。

        只见台上老者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儿女情长,哎呀噫嘻之声不绝于耳,貌似是一个很悲情的故事,及桑过去的时候故事显然已经快要结尾了,老者最后拍案叹道:“苗训凤冠霞帔嫁于大荒国国王蒙朔,才子佳人珠联璧合,再未重归吾山国,吾山国国王晏禺中肠断梧桐林,憔悴无人知呀,但每每念及当年与苗训倾盖如故,都会泪眼模糊,恨天不就人愿。奈何山盟海誓依旧在,一缕金凰离别天呀,慨叹兮!”

        及桑转头看向祝亭午,一脸求助的表情,祝亭午拉起及桑的手往楼上看台的茶室走去,“你想听这个故事?”祝亭午神情稍显严肃地问道。

        “当然想听,快,讲给我听一听嘛”,及桑哀求道。

        “说来这就是一个民间传说,不过也是百姓的好意,权当为了纪念旧人。”祝亭午语气温和地缓缓阐述道,“这一切的发生都绕不开一个话题--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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