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江苒满心欢喜地觉得系统不能拿她怎么样了，瞬间就开心了。
江涌把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好笑。
小孩子真是太好骗了，说什么就信什么。
白若羽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她脸色苍白，束在长发上的黑色皮筋微微向下滑落了些，有碎发落在了脸颊旁，显得十分憔悴。
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江涌，颤着声音叫了声“老公”，泪光莹莹。
然后她又看到了在江涌身边的江苒，生生把那泪意又憋了回去。
她沉默着走到了沙发旁，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随便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
江涌看着白若羽走过来时的憔悴模样心疼不已，然后又不得不想起她是为何才会变得如此憔悴。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再低头看向江苒的时候，他的眼中多了些怅然若失：“苒苒，你先上楼去玩吧，爸爸妈妈有话要说。”
江苒还沉浸在自己即将脱离系统的兴奋里，一时没注意到父母的情绪有点不对。
江苒从沙发上下来，往楼梯方向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迟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抬手扶着木质栏杆，她缓慢地一步步往上爬，然后猛然回头：“爸爸！你不要忘记哦，要帮我找你的天师朋友……啊！妈妈你怎么啦？”
话还没说完，她就又自己截断了。
她看到妈妈被爸爸侧身搂在怀里，爸爸低声和她说着什么，手还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着。
妈妈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很伤心的样子……
江苒歪了歪头，一时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白若羽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从江涌怀中离开，自己坐直了。
在江苒看不见的地方，白若羽给了江涌一个眼神，然后从沙发上站起，去卫生间洗脸了。
江苒的目光一直追随者她。
妈妈好像很伤心，都没有理她呢。
江然呆呆地看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还保持着扶栏杆的姿势，像个放错了位置的巨大玩偶。
江涌抬手招呼江苒：“苒苒，过来。”
江苒如梦初醒，把视线从妈妈消失的方向收回来，然后噔噔噔跑到了爸爸身边。
江涌告诉她，妈妈心情不好，不是故意不理会她的，让她不要生气。
江苒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生气不生气！爸爸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已经快要三岁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才不会无理取闹呢！”
江涌看着她扑闪的大眼睛，在在心里叹气。
他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用双手环住了她。
“好，我们苒苒最乖了，最可爱了。”
江涌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脸上，忧心忡忡地闭上了眼。
江苒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又提醒了爸爸一遍，记得帮她联系他的天师朋友。
江涌没睁眼，低声嗯了一声。
白若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双眼还有些浮肿，她看了一眼父女二人，径直走过去，弯腰、把江涌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拿起塞到他手里，又伸手把江苒抱起、接到了自己怀里。
她抱住江苒，目光却盯着江涌道：“有人给你发消息，你看一下。”
江涌微微偏了偏头，眼中露出些许疑惑，手指下意识放在了指纹解锁处。
手机屏幕亮起。
果然有两条未读消息，是来自白若羽的。
【我想带苒苒换家医院再检查一遍。】
他抬头，看到的是她带着些焦急又带着些恳切的眼神。
江涌的目光和她交错而过，落在了江苒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妈妈心情不好，江苒伸开双手把白若羽抱住，整个人贴在她身上，似乎是想要通过拥抱给她一些力量。
江涌的目光又重新移到了白若羽脸上，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我来安排，你别着急。】
他把手机屏幕翻过去展示给白若羽看，白若羽轻轻点头，眼中又带上了泪光。
江涌把手机收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苒苒。”
江苒啊了一声，转头去看江涌的方向，双手却没从妈妈腰上移开，用眼神问爸爸叫她做什么。
江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苒苒，你不是想去见爸爸的天师朋友吗？我们今天下去就去，好不好？”
江苒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真的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有些犹豫：“嗯……”
白若羽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轻轻皱眉看着江涌。
江涌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和江苒说话。
江涌：“真的，那也是方医生的朋友呢，爸爸打电话让方医生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江苒期期艾艾地道：“哎呀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着急啦，妈妈心情不好，我们今天还是在家里陪着妈妈吧。”
她不住地看爸爸的脸色，满脸纠结。
看起来就是很不舍得拒绝的样子，最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可是爸爸你不要明天起来就忘记了哦！我会提醒你的！”
反正，这一次的任务有三天的时间嘛，晚一点点也没有关系的。
明天……明天就去！
江苒这么说服着自己。
江涌一边觉得自己女儿实在太可爱了怎么都逗不够，一边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居然拿这样的瞎话来骗苒苒。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嘛。
毕竟刚答应了自己妻子要把苒苒骗到医院去，还要小心不被这个小精灵鬼发现她们是去做检查的，他也很艰难才想到这个办法的……
这么一想，江涌就没有什么负罪感了，继续一本正经地诓骗小朋友。
“没关系哦，妈妈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就好了，刚刚爸爸问了方医生，那个天师朋友只有今天有空呢，他马上就要闭关啦，苒苒今天不去就要等很久很久哦……”
“啊……这样的吗？”
江苒着急了。
搭在妈妈腰上的手松开，她从妈妈身上跳下来了，急急忙忙要去拉爸爸：“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江涌嗯了一声，站了起来，给了不在状况中的白若羽一个眼神。
白若羽还没反应过来，江苒就着急地反手去拉她了：“妈妈我们快走吧！”
见妈妈一时没反应，她踮起脚尖亲了妈妈一口：“妈妈最勇敢最厉害了，不开心一会会就好了哦，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话音还未落下，她就抓住妈妈的手，用力想要将妈妈拉起来。
白若羽感觉道一双小小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两根手指，触感温润细嫩，力气分明不大，却让她陡然惊醒了过来。
是啊，她不能这么颓废下去，苒苒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呢。
白若羽不知道江涌是怎么做到让江苒兴高采烈要出门的，但也听明白了，他能把她骗到医院去。
……毕竟方医生的朋友嘛，当然也是医生，不会是什么天师。
一家三口一齐出门到了某医院。
江苒提出了天师为什么会在医院的疑惑，江涌面不改色地说方医生的天师朋友兼职这家医院的院长。
白若羽听得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然而江苒却就那么相信了。
江苒乖巧地和院长叔叔问好，乖巧地走进了接受核磁共振检查的检测区域。
江涌看着江苒的背影，觉得自己良心有点疼。
夫妻俩在走廊上的沙发椅上坐下，他把左手递给白若羽握着，给她些安慰。
片刻后，江苒蹦蹦跳跳地走出来了，小旋风一样冲到江涌面前：“爸爸！天师叔叔怎么说？！”
江涌：“结果没这么快出来呢，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小孩子嘛，吃点东西睡一觉，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他这么想着，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一家人吃完饭，江苒死活不愿意回家的时候，他才觉得头痛。
他们夫妻本来的安排是这样的，吃晚饭白若羽带着江苒回去洗漱休息，江涌借口要回去工作在医院等着和医生讨论一下江苒的病情。
虽然心里其实已经知道，方医生的诊断基本不可能出错，但总会期待那个万一。
然而江苒完全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坚持天师不告诉她怎么抓妖怪她就坚决不回家，就在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她振振有词：“爸爸你不是说天师叔叔要闭关了吗？！我要是回去了明天就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江涌感觉有点棘手。
然而看着江苒那张朝气蓬勃的脸，想起医生听到他转述时那沉重的神色，他实在无法对江苒强硬起来。
于是他决定让院长帮忙，安排个人给江苒“捉妖”。
院长在听到他的要求时十分匪夷所思。
然而还没等他质疑，江涌就把剧本给他了：“你给她安排个心理医生，把她催眠，给她心理暗示。”
院长：……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给江涌点个赞。
然后他就听江涌的话，安排了个心理医生给江苒催眠。
一小时后。
心理医生打开了咨询室的门，一脸复杂地招呼江涌白若羽和陪同的院长进去。
江苒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睡得正香，小小的一团，被柔软的羊绒毯围绕着，长而密的睫毛让她的睡颜精致得像油画。
江涌松了口气，正要道谢，却听到心理医生刻意压低过的声音响起：“她有精神分裂的倾向，被催眠后，她坚称自己是一只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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