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杨继盛用自己的鲜血写就的《告岳武穆疏》辗转落到了陆炳和徐阶手里，徐阶看过内容后大喜过望，决定用其大做文章。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杨继盛的奏疏基础上另行发挥，添加了严世蕃“通倭、谋反”字样后誊抄了一遍，然后上呈嘉靖。

        嘉靖认为这才是杨继盛被严嵩矫诏枉杀的真正原因，严嵩是在替儿子遮掩，杀人灭口，勃然大怒，下令立刻将严嵩父子逮捕入京。

        严世蕃得到风声，提前跑了。

        刑部尚书何鳌却狡辩，说严世蕃在雷州岛服刑，路途遥远，故而到案迟延，但人并没有偷跑回江西老家。

        徐阶懊悔没叫林润郭谏臣等人事先将严世蕃控制住，不过，只要皇帝这边定了他死罪，严世蕃便在劫难逃。

        严嵩先捉拿归案，他上书喊冤。

        刑部被严党控制，六部和内阁都有严氏同党，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紧要关头，严嵩的喊冤折子便就绕过了徐阶，被严党递到了嘉靖手上。

        嘉靖要严嵩死得明明白白，叫人将严嵩提出大牢，他亲自审问。

        严嵩得了机会，当堂大声反驳说是有人陷害他儿子，并称血书有假。

        徐阶暗自捏一把汗。

        嘉靖说：“字迹是杨继盛的，朕认得。”

        严嵩说：“皇上，字迹是可以模仿的。罪臣便能模仿杨继盛的字，皇上若是不信，罪臣可以当庭示范。”

        嘉靖应允。

        严嵩便照着杨继盛那份奏疏誊抄了一遍，果真模仿得很像。

        其实这不难。

        很多人一开始学写字，就是照着名家书法临摹的，隶书、楷书、行书、小篆……当世无非就是流行这几种字体。少数人自成一家，但是大体在形上面也不外乎是在这几种字体上独创一些笔划的走形罢了。就好比全中国都说普通话，但是各地的普通话有些微差别，夹杂了方言的口音，不那么标准而已。所以，严嵩也会模仿杨继盛的笔迹，并不奇怪。

        嘉靖又说：“杨继盛青词写得好，这篇《告岳武穆疏》是他才能写出的文采。”

        严嵩说：“朝中好几个人青词都写得很好，比如徐阶徐首辅，连罪臣都十分钦佩。况文武百官，除了领兵打仗的将领，诸多的同僚不都是因为文章写得好，才会被皇上点中进士报效朝廷的吗？可见文采好，并不能说明这份奏疏一定就是杨继盛亲自写的。”

        嘉靖被驳得有些哑口无言，想了想，又再说：“那么血迹呢？血迹总不能作假了吧？”

        严嵩道：“的确，我们就需要验证血迹的真伪。”

        “这怎么验？”徐阶立刻站出来驳斥道，“杨继盛已经死了，还怎么验证？”

        严嵩睨着他冷笑涟涟，“徐首辅是不是正希望这封奏疏无法验证，那么我儿子便必死无疑了？”

        徐阶避开他的目光，转向嘉靖，自袖袋里摸出几份奏本双手高举，“皇上，袁州府推官郭谏臣递上奏折状告严世蕃，说他自雷州岛潜回老家，大兴土木修建私宅。据说有道士特意为他看过宅基地，那处地方隐有王气之象。此事在当地民间已传得沸沸扬扬。此外，郭谏臣还在折子里说彭孔、典楧等人鼓动严世蕃称王。而严世蕃自回了老家，不但强占民田，欺压良善，且还不服官府管束，捉弄侮辱朝廷命官，俨然一方藩王。另外，巡江御史林润上奏，已查得罗文龙勾结倭寇的人证物证。罗文龙目前正在押解入京的路上，他已就自己是如何结识倭寇冦首徐海的前因后果，并且在徐海死后接收了他海上的倭寇势力暗自为自己和严世蕃所用一事交代清楚……”

        严嵩大叫：“徐阶，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去传太医来！”御座上的嘉靖一脸铁青，“严嵩，念在你有拥立之功，又替朕多年操心国事的份上，朕今日一定要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徐阶愁眉深锁，“皇上……”

        严嵩见状，阻道：“徐首辅一再阻止验证这份血书的真伪，不知是何用意？”

        徐阶道：“杨继盛已经死了，怎么验证？你儿子私通倭寇、违制建宅、暗自称王，是为谋反……”

        “哼，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如果是子虚乌有，你为何要杀了杨继盛？你在心虚害怕什么？”

        “好啊，我正想要验证杨继盛这封血书的真伪。如果这份奏疏是真的，皇上要杀要剐，嵩一定一声不吭引颈就戮！”

        “你不就是仗着杨继盛已死，没法验证血迹的真伪么？”

        嘉靖挥手，“行了行了，你们都别争了，传太医！”

        来的太医是徐伟。

        陆炳瞥了他一眼。

        “徐伟，朕问你，杨继盛的这份血书是否有办法可以验证是不是他本人写的？”

        “回皇上，臣有办法，只需要验证血迹是不是他本人的就行了。”

        “他人已死。”

        “找一至亲之人，同样可验。”

        嘉靖恍然大悟：“对啊，正所谓血脉相连。”

        杨继盛和张贞留下了两个孩子，都是儿子，长子叫杨应尾，次子叫杨应箕。

        嘉靖命人将两个孩子都带来。

        徐伟将两个孩子的指尖血分别滴入两个碗中，同时又将二人的血一并滴入第三个碗中，这碗中的血不一会儿便相融了，证明俩孩子的确是亲兄弟，派出去办事的人没有作假。

        然后，杨继盛的那份血书，徐伟剪取一小片发黑的布料，将其浸泡到水里，小心翼翼地搓洗了片刻。

        完事后，徐伟端起水碗向众人一一展示，“皇上、各位大人，你们看，血迹尽管凝固发黑，但是入水后仍然会还原成红色，因此，是不影响接下来同其他两碗血水的融合结果的。”

        嘉靖点点头。

        严嵩略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认可徐伟的施为。

        他看向徐阶。

        徐阶眉头深锁，他一直强烈反对验证血迹，但也无可奈何。

        众人都同意后，徐伟将那碗血水分别倒入了几滴至两个孩子的指血碗中。

        场中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两只瓷碗。

        片刻之后，嘉靖一声大喝，“严嵩，血水完全融合，你还有什么话说？！”

        严嵩脸色发白，瘫坐在地。

        嘉靖大怒，以“交通倭虏，潜谋叛逆”的罪名下旨判处严世蕃、罗文龙等人死刑。并要刑部尽快将严世蕃解拿入京，亟正典刑。

        然而圣旨还没出京，广州那边却传来严世蕃暴毙而死的消息，还道新坟上都已开始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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