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道理我都懂
胥夜扛着我便走，周遭的墙根被我看了个遍。我虽然脑袋朝着地面，但思维还是清晰的。
我将自己内心奔涌的想法碎碎念说给胥夜听，胥夜一声不吭，不知是几个意思。
直至到了虚无殿，胥夜冷着脸将我放了下来，幽幽道了一句：“小师叔，你该减肥了。”
我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只觉得心塞无比，原来我这么一番，呃，倾吐心声，竟成了对牛弹琴！
胥夜忽然在我身边坐下，靠着我，对我说了很多话。虚无殿内的桃树上正枝繁叶茂，不远处的瑶池晃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动的很慢，声音却是温润的，如编钟一样悦耳。“你以为师尊不想救芷韵吗？”
“不止是不想，就是他害了姐姐。”抱着膝盖，我将头埋在双膝中间，作自我保护状。
“小师叔，师尊是为了整个清修阁的安宁、为了整个天下的大局，不得已才会这样做。救芷韵，有不可估计的风险，不止是萧诀，就连洛白上仙本尊，也难以应对这样的风险。你懂吗？”
他的眸子里映衬着远方湛蓝的天空，我不由得疑惑，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说的话吗？
“人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芷韵若是被凶神所控制，凭着她的能力，定然能成为威胁清修阁的最大的存在。若是此次救了她，意味着在不久的未来，他们夫妻决裂，严重的话，说不定还要在战场上再杀她一次，那么救了她也只是徒增伤悲。为何还要救她？”
我愣住了：手刃芷韵师姐……
她是萧决最爱的妻子，是师傅最关怀的徒儿。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无论是对萧诀、还是对洛白而言，都很难吧？
“胥夜，我看你比一般人都聪明。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芷韵师姐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眼巴巴地看着胥夜，作询问状。
胥夜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这药箱质量很不错，他随便修修，便完好如初。
他从药箱内取出几支罗蔓草，仔细对比、细细琢磨一番，却偏偏不告诉我重点。“还好，谈不上比一般人聪明，只是比一般人勤奋而已。”
我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捣鼓那些药草，“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想不到这招很是受用，胥夜的目光停在我的手上，忽然笑了，眼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来。
他耐着性子，声音如春风沐沐：“眼下，萧决为情所伤，清修阁已失了最大的主力军。不止是师尊，整个清修阁都需要他振作起来。而让萧决振作起来，只有两个方法：其一，救芷韵；其二，忘了她。”
我眨巴眨巴眼睛，张大了嘴巴，等着他下面的话……
他选定了一朵盛开的极艳的断肠花，将花瓣依次扯开，取出花蕊。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唔，那你告诉我，你现在之所以为女儿身，是因为你渡劫之后选择了女性设定吗？”
“呃，”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个作甚？重要吗？”
“我只是问问，你回答就好。”我没注意到，他的耳根有淡淡的粉红。
“噢，不是啊，我原本就是女孩子。”
怕他不信，我又给出了更详尽的解释：“蚕溪娘亲说男子出来行走更方便，便让我乔装成男子。我这才刚刚渡了七七四十八劫，按理来说，应该是要经过七七四十九次渡劫，才能修炼成人形。眼下我四十八劫便修炼成人形，说不定我真的像叶明染所说，‘骨骼清奇，上天眷顾’，嘿嘿，命中注定少受一次苦。”
胥夜以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摇了摇头，继续摆弄那株断肠花。“天命伦理，违背不得。真不知道像你这样二的灵狐，是怎么修炼成人的。”
我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用力捶了他一拳：“你该不会是以为我那啥你，然后变成女子的吧？”
“胥夜师侄，你好猥琐！”
他的唇角扬起好看的微笑，“对于这解药的副作用，我们现在都不能确定。只有等到芷韵醒了，才能做决定。不过，在我看来，这解药并没有副作用。”
“这你都知道？”我无不崇拜地问。
“你不是已经试过毒了么？我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好得很。”哦，对啊，我在骨骺山庄确实中过罗蔓草之毒，而且，回想起那细节，应该是每个品阶的罗蔓草毒都有沾染过。
我这才放宽了心，轻轻咳了一声，“胥夜师侄，本师叔自然最相信你的技术，速速配了解药给我吧。”
这一日半夜，胥夜配好了解药给我。
他又将莫问剑递给了我。“这剑，带着防身。”
“别，太贵重了。”我推脱不要，“我可用不起。”
莫问在接触到我的指尖时，忽然流转出洁白的光华，泠然的光芒照在我的手上。胥夜与我，皆惊了一惊。
胥夜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带着吧，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我买下这把剑的时候，那老板对我说，‘莫问，便是莫问前程、莫问未来，让人抓住当前’。它会指引我找到我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原先我还不信，以为他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胡编乱造让这把剑笼上一层神秘感。如今看来，它真的让我找到了我的有缘人。”
我摩挲着莫问剑上冰冷的花纹，自然没听出来他的话中有话。
怀中的解药仿佛是一块滚烫的山芋，让我迫切又急躁，恨不能立即救了芷韵师姐。想起平日里师傅对我的千叮万嘱……我默默叹了口气。师傅啊师傅，道理我都懂。真的到了抉择的时候，谁能做到大义灭亲呢？
守一殿内的童子正在给师姐点纸，我悄悄潜入。九尾灵狐的莫问剑一出，就算是再强十倍的封印，也能顷刻间揭开。
我将棺盖推开，以秸秆为引，念了个诀，将解药一滴不剩地倒入了师姐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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