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正气高阁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了双腿双脚，呈“大”字形囚禁在清修阁的天牢里。
据说，清修阁的天牢，在倾月城池的最北边角落，乃是由金刚铁和无缝砖砌合而成，号称铜墙铁壁、无坚不摧。
环顾四周，套在我手踝脚踝上的金圈银链已链接到两面墙上的金钢铁中，虽细细一根，却沉重的很。
我伸手扯动绕在左手腕上的粗金银圈，再伸手试试绕在右手腕上的粗金银圈，最后用力向上跳一跳，想试试这银链子的硬度。
一阵痛楚传来，脚腕上的两根银链子顷刻间都绷紧了。双脚脚腕与粗金银圈的接触处，立即沁出血印来。
我心底不由咒骂了一声。不作死就不会死，古人诚不欺我。
“区区破链子就想困住你姑奶奶，异想天开！”我大喊大叫。
“来人啦，来人啦，再不来我就溜走啦！”
天牢内空荡荡的，连回声都没有。想必徒众们料想我挣不开这枷锁，便去修炼了。
折腾了一小会，我的手腕和脚腕皆已磨破了皮，血泡密密麻麻地从脚腕处冒来，疼极了。
“无法挣脱，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又累又饿。
“萧沁心，你个神经病！”我想起这个女人，就觉得恼火。我平日里与她并无冤仇，反而每次见面都是和和气气的，她今日这番做法着实让我难以接受。
前胸贴着后背，都很疼。萧诀师兄打在我身上的这一掌，也叫我很失望。
我一直将他视为心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拯救天下苍生的神，想不到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朝我下手。如果我是他，堂堂七阶战神，对付一个不足千岁的狐狸，最多出五成仙力，不，只需三成功力就足以将它制服。他，一掌便几乎让我五脏俱裂，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么？
萧沁心才是他的亲妹妹，我冷笑着问自己：悯月，你在他的心里算什么？
我想不通，也不敢求索这答案。
昏迷中，我做了一个梦。
大雪压在枯木枝头，沉甸甸的，终于将那干枯的枝桠压断了，白雪一下子落在我的身上，将我身上所有的伤痕覆盖。奇怪的是，这雪一点都不冷，反而有种淡淡的暖意，促进我的伤口迅速结痂。
我在这样万物复苏的感觉中，缓缓地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我就看到一张熟悉的，又陌生的脸。
手握执法权杖的洛白师傅，坐在八丈远的训问椅上，冷眼看着我。我看过许多师傅的眼神，有时候慈爱，有时候悲悯，有时候无奈，有时候执着，却未曾见过这般陌生又冰冷的。
我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一阵哆嗦。
“悯月，你可知错？”他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无情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师傅，我最敬爱的长辈。他也认为是我伤了萧沁心么？
敬爱的师傅都不相信我，我更加心寒。
就算我此刻不承认是自己动的手，他还是会相信萧沁心的话吧？
毕竟，执剑的人是我，受伤的人是她，谁弱谁有理呀！
我在犹豫，要不要主动向师傅承认错误。师傅曾说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若是在往日，以我向来不拘小节的个性，非常容易服软。毕竟服个软，顶多是嘴上吃些亏，总能换得一个和谐温馨的环境氛围。可是眼下如若我承认我做错了，那么不只是我洗不清，就连胥夜也要被我连累。
原本就不是错事，硬要抹白为黑吗？
我声音虽然有气无力，口气却依旧固执：“师傅，悯月没错。”
“你没错？违抗我的命令，私出虚无殿，乃其一；擅闯守一殿，劈开芷韵棺木，乃其二；偷用没有经过实验的禁药擅自喂食芷韵，亵渎尊长的遗体，乃其三……”
“姐姐怎么了？“我听他的语气，难道师姐服用了没有试验的禁药，已经……
“伤害同门弟子萧沁心，乃其四！“师傅手一挥，一粒煞金丸便飞到我嘴边，“为师虽然护短护得厉害，可我终于也发现你并不适合做我的徒弟，你且将这枚煞金丸吞下。”
煞金丸是遏制灵力的药物，消耗灵力，以灵养气，说明我暂时是死不了了。
我直接张嘴将那一粒小丸子吞服下肚。
“悯月，你好生在此地思过。十年后，若有所悔悟，为师自然会放你出来。”
“十年？师傅，我十个时辰也不想在此处待啊！”我苦着脸，不知做何解。
师傅叹了口气，道：“怪就怪你自作孽。沁心现在昏迷不醒，为师若是还护短宽恕于了你，良心上着实过不去。”
“罢了，你就在此处好生思过吧。”
师傅走了。我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问训椅，终于知道他喂食煞金丸的用意。尚未渡满劫数的千年灵狐，只需三四年没有灵力补给，全部功力便会消散殆尽吧？而他刚刚说的，是十年；十年啊，十年之后，我还有命么？
我心中涩意难平，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一言半语。长歌以当哭，师徒情谊就此断了么？
不是失望，为何心中还会如此悲伤……
或许是煞金丸的药效开始发挥，不多时，我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走水啦！极耀阁走水啦！”外面的喊声嘈杂而慌乱，由近及远。
伴随灵力渐渐消散，周遭总有困顿之气沉浮。即使是神志不清，我也能感觉到这嘈杂的声音中透出来的危险。
极耀阁是正气阁最顶层的木质阁楼，上有琉璃碧瓦，下有经书万卷，乃是正气高阁的至圣之地。那里安放着清修阁的镇阁之宝——长生饮。
我费劲地动了动胳膊，粗金银镣铐磨动了手腕上的血泡，一股热流伴着清晰的痛楚从手腕上传来。
疼痛总归让我清醒了些，我强迫自己张开了眼睛。
虽然说，全天下的人都有盗取长生饮的动机；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宁愿以身犯险的，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是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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