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睥睨众生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她好像就只是个称职的树洞吧。

　　唯一说的话就是，嗯。

　　见青柠低着头不言语，叶子歇口气又劝，“再说了，我眼光这么挑，就算换了中号，我也肯定不会穿，那不是浪费毛爷爷还枉费我特意把你拉到这里做头发，做完见你睡得正香，偷偷跑出去把它买回来送给你的一片好心。”

　　“怪不得你非要跑到这儿来剪头发，原来是为了它啊。”青柠恍然大悟。

　　“对，了一半。”故弄玄虚的伸出根指头，叶子挤挤眼睛解释道，“除了这个原因，我也确实想来五尹剪头发，毕竟传说中全师尹最高水平的理发师都在这条街。”

　　“但还是很感谢你呀，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因为怕麻烦，我从来没穿过打底裤哎。这裙子，要配打底裤的吧。”青柠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对啊，不过这有什么，”调皮的冲青柠勾了勾手，叶子笑嘻嘻的说，“跟你讲哦，我从小被我爸当小子养，上大学前从来没穿过裙子留过长发呢。”

　　“你看现在，”甩了甩新鲜出炉的满头妩媚大波浪，叶子神采飞扬的说，“我不照样穿裙子留长发过得好好的嘛。女孩子的青春多短暂啊，不好好珍惜的话，怎么对得起年轻二字呢。”

　　“也是哦，转眼我都二十四了。”青柠恍然生出种迟暮之年不久将矣的感觉。

　　“可不，今年我二十二，刚上班没俩月，就觉得时光飞逝，世上已千年。裙子你拿着，等我两分钟。别乱跑啊，小蜻蜓！”

　　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叶子把衣服往青柠手里一塞，风一般跑远了。

　　几分钟后，叶子气喘吁吁的回来，不由分说往青柠手里塞了个袋子，推着她往洗手间里走，让她赶紧把衣服换上给她瞧瞧看。

　　别扭的把新衣服换上身，出来的时候青柠脸都快红透了。叶子一面夸她漂亮，一面打趣着说，可惜刚才没点道煮熟的虾子。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青柠低下头，惊讶里含了抹羞。

　　今天她穿了件焦糖色呢大衣，脚上蹬了双棕色宽跟小皮靴。叶子说的没错，人靠衣装，不过用件雾蓝色长裙代替了毛衣，再换上条打底裤，整个人的气场立马就从简约变成婉约了。

　　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叶子不住点头，直夸自己眼光好，并叮嘱青柠后晚年会上就这样穿，再换上双高跟鞋，到时候绝对让人刮目相看。

　　青柠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掏出钱包要把钱补给叶子，却被叶子制止了。

　　见青柠一脸茫然的样子，叶子忍不住捂着嘴巴闷笑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见外，不过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了一切。刚才不是说我请客么，哈哈，不然这顿你买单，就当是犒劳我的辛苦费？”

　　“那怎么行，一顿饭能吃多少，又不是高档餐厅。”

　　“可也不是路边摊啊，放心吧，本宝宝可是很能吃的，小心把你钱包吃空空哦。”叶子扬了扬脑袋，打趣的说。

　　“没关系，大不了被老板扣下来洗盘子抵债咯。”青柠调皮的笑笑道。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啊。不错嘛小蜻蜓，都会开玩笑啦，给你点个赞呦。”

　　叶子拍手一笑，挽着青柠的胳膊，兴高采烈的往就餐区走。

　　小甜甜说得没错，年会前一天傍晚，大哥果然打来电话，再三叮嘱顾轶一定要推掉所有邀约，隆重出席鸣响的年会，且要代表总公司，与民互动全程参与。

　　顾轶几乎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公事公办口吻的大哥脸上有多严肃，心知逃不过去，他索性痛快的应了声好。

　　许是没料到自家近来越发爱闹小脾气的四弟这次会答应得这样痛快，顾永嘉愣了下，放缓语气加了句“有空回家吃饭，老爷子很挂念你”，然后不等顾轶应答，就挂了电话。

　　大哥就是这样，明明是句暖心的家常话，到了他嘴里，生生变成冰冷的勾魂句。顾轶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看起报纸来。

　　几天后，年会如期而至。虽然特意穿了身够普通的休闲服，还特意压低了脑袋，可进会场时还是被小甜甜一眼看穿。

　　台上的主持人小甜甜可谓是万众瞩目一呼百应，被他可劲儿挥手往台上请，任他再怎么低调的往人群里躲，群众的目光还是顺着小甜甜锲而不舍挥舞着的手臂很快锁定了顾轶。

　　见没办法再置身事外，在小甜甜振臂带起的阵阵欢呼声中，顾轶只好硬着头皮受刑一般踱上了台。

　　摄影师也是够卖力，在顾轶现身台上的那刻起，便打开圆形光束，聚精会神的追随着他的脚步。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周遭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唯有青年颀长的身姿始终被光明笼罩，有如自带光环的下界神明。

　　随着他不紧不慢的步伐，光束不断推移。仿佛有人轻嘘了声般，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静了下来。

　　终于，光束停了，青年慢慢转过脸站定。

　　那一刻，青柠分明听见女同事们芳心乱成一片小鹿直撞的声音。

　　接着，不知谁先喊了声“四少”，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疯狂的喝喊，所有人都疯了般，争先恐后随着人潮往前挤。

　　青柠只听见身旁的叶子捧着胸口激动的语无伦次“啊啊啊啊啊，四少帅得惨绝人寰，简直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怎么办，我好像中毒不浅，要不要闭上眼歇会儿再看”的尖叫声，眨了个眼的功夫，再一瞧，人就不见了。

　　又是四少，当初洗手间事件里路人甲说得对，师尹知名的顾家没几个，所以台上这位就是二女那时提到的那位副科长无疑。

　　思及此，青柠忍不住默默感慨，怪不得有权总和有势二字连在一起。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即便已经联想到这个人就是当初轰动一时传说中十年不世出的天才高考状元，其高考成绩几年后还曾被青柠誊到纸上贴在桌边激励过自己。

　　可跟十年前一样，自始至终，青柠感叹的从来都只是那个人的显著事迹而已。至于那个人本身，即使如今同处一室，青柠也不觉得自己会和那足以睥睨众生的男子生出什么交集来。

　　这种状况下，通常往前挤要拼命，退出来却容易。青柠甚至都懒得费力气，索性捂着耳朵默默站在原地，等人群移开，才猫着腰悄悄闪进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台上正要开口讲话的顾轶目光一顿，便开始念起上台前想好的枯燥台词来。

　　有个别敏锐的人顺着他的目光往后一瞟，却只瞟到一团漆黑。

　　虽然不愿上台发言，但并不代表顾轶不擅长这个环节。相反，正是因为从学生时代起，就不断作为各种代表上台演讲，太熟悉个中套路，以致后来进了电视台，很快心生厌倦的他强烈要求进入幕后工作。

　　这种程度的发言对他来说，再小儿科不过。驾轻就熟念完那段话，顾轶把话筒交给一旁的小甜甜，便在人声鼎沸中扬了扬手，快步走到台下。

　　身影一闪，很快没入人群。

　　几乎在顾轶开口的第一时间里，青柠就认出这把当初惊叹过的“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好听嗓音。

　　原来是他。

　　于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深深陷在回忆里，震惊得无法自拔。

　　直到一阵熟悉的旋律声响起。

　　青柠愣愣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人又站在了舞台中央。

　　明明暗暗深深浅浅的光影里，那人无疑是最瞩目的存在。仅仅只是握着话筒静静站在那里，还没开口，台下尖叫声就连成一片。

　　及至那人开口，众人偃旗息鼓，青柠这才收回目光，微闭着眼，竖起耳朵静静聆听。突然，她再次抬起头往台上望去，眼里噙着盈盈泪光。

　　虽与台上深情演唱的那个人之间远远隔着喧嚣与人海，连目光触过去都需要掠过很长一段距离。可青柠分明听出那人清淡歌声里浅浅的悲伤和痛楚。

　　就像自己胸腔中正弥漫着的某种情绪般，那么无助，那么孤独，周遭的热闹仿佛都跟自己无关。

　　一曲终了，台下喝彩声不断。小甜甜鼓着掌从阴影里走出来，不失时机高声问道：“四少唱的好不好？”

　　“好！”台下附和声连连。

　　“过不过瘾？”小甜甜笑呵呵问。

　　“不过瘾！”众人很快应和道。

　　“要不要再来一首啊，男女对唱怎么样？”飞速扫了眼自家主子看不出情绪的脸，小甜甜趁热打铁问。

　　“好！对唱！对唱！对唱！”众人异口同声扯着嗓子喊。

　　爱看热闹的人们一面扬起手臂颇有节奏的挥舞着，一面拼命嘶吼着，仿佛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青柠摇摇头想，那么，台上那位，你要怎么办呢。

　　“想必大家刚才也看到了，我会唱的歌实在很有限。但难得大伙儿热情这么高，我也不忍拂意。这样吧，我点首会唱的歌，你们派个代表上来跟我一起唱。如果代表不会唱，那对唱就作罢，大家也不要再为难我了，好么？”

　　“好。”附和的声音稀稀拉拉，显然中气不足。

　　女生们灼热的目光熄了又燃，燃了又灭，谁都不想错过跟四少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却又都害怕接不下四少的冷门歌曲，玩火焚身。

　　毕竟刚刚四少唱的那首阿桑的叶子，目测全场听过的人屈指可数，更别提上台对唱了，简直是自取灭亡。

　　满堂无声的鸦雀里，大屏幕停在“他和她”三个字上。

　　青柠扫了眼周围纷纷低下头去抱度娘大腿的同事们，弯弯唇角想，还真是成功避过了所有热门呐。

　　两分钟后，仍没人应答。

　　顾轶环视四周，满意的笑了笑，正准备宣布对唱就此取消时，小甜甜握着话筒不死心的开口了。


　　(https://www.uuubqg.cc/86_86755/446896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