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沈霜序十分确定，这帮特别有气势的，就是来自神龙门的修士。她在这儿吃顿饭的功夫，他们就找来了，消息还挺快，仿佛是她一露面，就被盯上了。如果不是这河州玄门集市藏龙卧虎，那就一定是神龙门作为地头蛇势力庞大，将河州甚至西洲边界全部渗透。
也好，省的踏雪还担心神龙门找不到人，报不了仇。
她平静道，“你们是来替河州和平客栈那死去的看客报仇的吧，如果是的话，可以动手了，人是我杀的，你们没有找错。”
这话说完，左手的筷子轻轻搭在碗边上，踏雪却又拿起给她塞回手里，看着她，摇摇头。指了指自己：你的饭还没吃完，你继续吃。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就好。
啧。沈霜序有点小感动。孩子没白养，这时候就体现出不能说话的好处，能动手就绝不哔哔。而眼前这帮人，该动手了，却又叽叽歪歪聒噪起来，“我问你，你和临仙派宗师沈霜序是什么关系？”
沈霜序抬眼看这帮人，原来他们也有忌讳的。“没有关系，我是青川沈霜序，和临仙派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一遍，是我杀了和平客栈那个猥琐男，你们别搞错人，别报错仇，给自己平白惹一堆麻烦。”
她诚恳提示她本人仅仅来自青川卧龙台。毕竟临仙派乃当世大宗门，谁都惹不起。便是第一宗门天极宗，也要给临仙派几分薄面。
那大汉越发的生气，仿佛沈霜序言语中自带嘲讽，明明这女人右臂毫无生气，必然是个安装假肢的残废，凭什么如此嚣张？“臭娘皮，出来受死！你可知你杀死的，正是我父！”
沈霜序眼眸微抬，吃饭的时候估计谁也无法忍受这般粗糙的对话。报仇就报仇，骂人做什么。“你贵姓？可有兄弟姐妹？快去递个消息，按照你家传这性子，我若杀死你。你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行，你有种！给老子滚出来！”那修士骂，“别脏了我宗门的地界！”
沈霜序咯噔一下，冤孽，这酒楼竟然已是神龙门的产业，怪不得她觉得饭钱猛涨，还以为有多好吃呢，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放心，脏不了。”
大汉提着刀向沈霜序面门狂砍。沈霜序纹丝不动，一筷子面条优雅的喂到嘴里，细嚼慢咽。这头踏雪出手如闪电，将他啃过的骨头飞出去，甩在大汉的刀上，那大刀在沈霜序眼前咔嚓一声，断了。
几个修士愣了一瞬，踏雪已经从桌上跃起，落在众人面前，本相于脸上一现而过，豹音哑声撕裂，无比骇人。一手握拳，一手成爪，宛如五柄利刃，镶嵌在毛茸茸的手掌上，他甚至还挑衅了一下，眼睛半眯，仿佛在问：“你们谁先来？”
“原来是个畜生！”断刀大汉挥出一拳，被踏雪一爪掀翻，胸口五道爪印，如五道利刃划过，献血汩汩，皮肉翻开，深可见骨。
当年沈霜序教导弟子，踏雪趴在她肩头上，听见她说，与人对决有一种境界，叫无招胜有招，唯快不破。于是他就记下了。平时跟岛上的修士和妖兽练练，总是收敛着，今日一招定输赢，却是畅快淋漓。
踏雪扬起利爪，目光炯炯锐利，仿佛还是在说：你们一起上！省的小爷挨个儿打！
其他几个后退几步，受伤的翻滚两下，无法动弹，几个修士忙围起来，大声呼喝，“快救人！张师兄不行了！”
血腥气飘散开来，冲进鼻腔。沈霜序一下子没了食欲，盯着眼前手忙脚乱的这帮人道，“你们还有没有要动手的？没有我先去忙了。回头你们去青川卧龙台找我。卧龙台的两块界碑已经修好，你们沿着界碑往东南走上三五里，就能看见一座名为浮生小筑的院落，我现下住在那里。最近几日，都不会出远门，很好找的。”
她再次自报家门，生怕他们不去找她麻烦似的。用帕子优雅的擦了嘴，又掏出一块抹着淡淡香膏子的新帕，捂着鼻子，堂堂正正被踏雪护着从面前过去，顺带丢下一句话：“死了就死了吧，戾气那么重，印堂发暗，多半有怨气纠缠，从前定是做下不少罪业，这样的人你们再救下，来日他下场未必好过今日。”
言毕，和踏雪下了楼，往街上走去。
“这不是个善茬，盯紧了！”这伙修士肺都快气炸，商量着要上报堂主和宗主，在河州的地界上，无论如何嚣张，也没有谁敢不把神龙门放在眼里，“竟然在神龙门的眼皮子底下撒野，这简直就是给宗门脸上抹黑，这事儿他就没完！！”
“对！既然是沈家的，那他们沈家一个也跑不了！”几个咬牙切齿的，拿捏不了沈霜序，打算让沈家拿捏她。
沈霜序在街上溜达消食，拿出往日的一些积蓄，买了不少建造必需品，别看她大小姐出身，却是会过日子的，钱可以花，但绝不铺张浪费。一样一样仔细选过来，还砍了价钱，又捡了许多漏，顺便买了两百个物美价廉的木甲人，回头改造一下，便可以升级成为更高效率更坚固实用的铁甲人。
东西置办齐全，才发现，采买的时间过的是真快。抬眼望天，斜阳西坠。
她将储物乾坤戒戴回手指，施法术隐匿。对陪在身边的踏雪说，“天晚了。我们回吧。顺道去趟延川，希望来得及。”
踏雪乖巧的点点头，跟在沈霜序旁边，穿着沈霜序为他新买的衣裳，少年俊美养眼，沉默寡言。惹得路遇的姑娘和大婶频频回头看，哪里能想得到这是一爪子就能挠死一个人的凶残豹。
去延川的脚程挺快，因为沈霜序买了个二手小飞船，坐上去以后虽然呲呲啦啦噪音很大，但是飞去延川沈家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飞船虽旧的厉害，但落在沈霜序手里的旧器，日后可以变废为宝，只不过她多年不曾动过营造，也不晓得手生不生。
破飞船停在延川沈家居住地扶摇台上，飞了这一程，感觉更糟糕，要散架似的。沈霜序忙收回乾坤戒里。扶摇台上守门的弟子过来询问，沈霜序道，“青川沈霜序来拜会族人，还请一见。”
她说的礼貌客气，毕竟一笔难写两个沈字，更何况，她在河州主城和西河集会上捅了大娄子，神龙门想必也会过问一下延川。再者，做为青川沈氏嫡宗第三十八代嫡系长宗女，他们不知道她，或者假装不认她，都是不可能的。
果然不一会儿，侧门里有几人出来，见了她，急匆匆走到面前，仔细辨认，“霜序，果然是你！”
“对，个头高了，头发也长了，像个大姑娘！”身边另一人激动的声音都在打颤。
“”
沈霜序默默翻个白眼。这叫什么话，她原本就是这一代里最先出生的，后离家几十年，按照新生代辈分往上推，她现在可是青川沈家的大姑奶奶！
几十年未见，她不知道自己变化大不大，但是眼前这几位都历经岁月沧桑的印迹，让她一时想不起来，这些弟弟妹妹，到底哪个是哪个？
她试探着问，“所以你们谁是春旭？”
“我，是我！”沈春旭便是主动开口说话的男人，他原是沈霜序二叔的长子，沈霜序的堂弟。原定的卧龙台继承人，后来青川败落，待不下去，便来投奔延川了。
沈春旭热情的给沈霜序介绍着旁边的几位，“这是三叔家的沐旭，映旭，这是大堂伯家的风旭，这是二堂叔家的亭旭，这是小叔家的兰序。”
沈霜序笑着跟几位兄弟打招呼，还跟堂妹兰序抱了一下。不过站在门口叙旧不合常理，于是几个人簇拥着沈霜序进去接着聊，只是他们并没有从扶摇台正大门进，而是从南边角门进去的。
青川沈家与延川沈家同气连枝，当年延川沈家起势，也有青川一力帮扶。青川败落，宗门活下来的人，大都搬到这边来。扶摇台比卧龙台小，但也是方圆七八里的广阔，灵气充盈，不比当年的卧龙台差，只这些年神龙门壮大后，扶摇台渐渐苟着保存实力，倒也安稳至如今。
青川沈家这帮人都住在扶摇台西南角上，各自有院落，各自成家立业，各自的孩子也都按照规矩在延川沈氏宗学里修习，也有落在外头宗门的，如沈霜序这般，自走后再无音讯。
沈春旭先带着沈霜序去了自己的居所，好吃好喝招待上，兄弟姐妹们在一起聊聊从前，提及偶尔听闻她在临仙派修习，但不知实情，便问她拜在谁的门下，沈霜序顿了片刻，如实回答，“临仙派周尊主。”
众人眼睛都亮了。沈兰序更是羡慕，问她怎么想起回青川，沈霜序又答，“犯了门规，被赶出宗门。无处可去，便想着回青川看看。”
兄弟几个便盯着沈霜序垂落的右臂看，沈霜序不问自答，“是周尊主废掉的，被赶出宗门的人，不得再使用临仙术法绝技。”
“为为什么？”沈春旭愕然。
“哪有为什么，就犯了门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霜序淡然，“我这人打小就闹腾，青川沈家姑娘里的刺儿头，沈家的门规犯得，临仙派的门规有什么犯不得的。”
她这样说，就没什么好问的。青川沈家的兄弟姐妹们，顿时沉默。沈兰序很担心的托着她一动也不动的右手看，心痛道，“这是不是……治不好了？”
“嗯，治不好了，我这胳膊往后就是个装饰。”沈霜序答。
非临仙弟子，不得使临仙术法，除非修为达成大乘境的女子，可自破封印。不过这一条，根本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毕竟后期修行破至高境，必须要用到临仙法诀。所谓悖论，不过尔尔。
一旁的沈映旭听闻，格外吃惊，“那你都离开临仙派了，还招惹神龙门，你怎么敢？”
“这不是有你们，有延川做靠山嘛。”沈霜序笑着拍沈兰序的手，示意她安心。
在座的一下子被噎的喘不上气来，场面很是沉寂。沈春旭终是说道，“长姐，我就知道你回青川没好事。你要混的好，回来做什么？”
沈霜序：“？别个离开青川，都能回来。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好歹我也姓沈吧。”
沈亭旭在一边帮腔，“你不知道，兄弟姐妹们日子难过，同样姓沈，我们尚且要在扶摇台上夹着尾巴做人。神龙门一直打压延川，你这样激怒他们，这笔账是肯定要算在扶摇台的。神龙门正愁找不到延川的错处呢，到时候闹翻脸，卧龙台宗门族老那里，你怎么交代？又让我们如何自处？”
沈霜序不言。她知道世态炎凉，但是大家都是血脉相连的关系，装一下都不行吗？干嘛这么现实啊。
“长姐，扶摇台不会收留你的。”沈风旭很担心，“你若来，族老们肯定会将你交出去平息事态，要不你赶紧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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