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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番外一


  辰时许, 邑京城门大开。

  进城出城的马车人流依次排着队,出城的队伍中,有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藏青色的车帘, 暗色的车厢, 除了较为宽大,毫无特别之处。

  马车随着人流排着队,城门的守卫上前盘查,车夫从袖子处露出一块令牌。那守卫忙低头, 弯着腰不动声色地让他们出城。

  车内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清峻高冷,女子明艳动人。

  正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妻, 帝后二人。他们已有近十日没有见过儿子,做母亲甚是想念。趁着今日休沐,两人前往孝善寺, 却看老父和儿子。

  赶车的车夫是王海山,是当初领着流民抢柳家的那名汉子, 而那些流民, 全部安置在京郊。新帝登基后, 他就领了职, 任宫中的四品侍卫。

  芳年也是在看到他以后, 才明白过来,许是那些流民汉子, 都早被陛下收在麾下。她问过王海山, 得知他的妻子朱氏及儿女都在京中安顿下来, 还赏了一些东西。

  马车出了城,城外如今已是另一番景象。与六年前相比,简直是翻天覆地。

  虽说已是冬季农闲时节,但原本的荒地上,那收割过的庄稼茬子还在,可以看得出来原本丰收的场景。

  马车绕行在乡间大道,一直驶往孝善寺。

  孝善寺现在是京中第一大寺,进寺的路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有小摊小贩,还有搭棚卖茶水吃食的,也有卖小玩意的。

  往来的香客们,都要下来随意逛一逛,买上一两样东西。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乞丐,这里也不例外。

  好在现在天下太平,乞丐并不多。一共算下来,此地不到三四人。他们分散蹲在地上,面前放着豁口的破碗。

  有的香客们会丢下一两个铜子儿,行个善事。

  马车驶过,乞丐们懒懒地睁眼。看到不起眼的马车,重新闭目。他们在寺外,什么达官贵人的见多了,那华盖驷车都见过不少,自是没把驶过的马车放在眼里。

  车轮在地上留下车辙,最边上的一位乞丐盯着那车辙发痴。她目光呆滞,曾几何时,她还是侯府贵女。出行自然是乘坐马车,呼奴唤婢,好不风光。

  冬日的阳光依旧刺眼,她眯眼看着,再看看面前的破碗,里面躺着几个铜子儿。记得她还是侯府小姐时,这几个铜子连打发下人,她都觉得拿不出手。

  而现在,却是她活命的根本。

  她小心地倒出来,仔细地数着,数来数去都那几个。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旧荷包,把铜子藏进去。心里思索着,再攒一攒,或许就能熬过这个冬天。

  而那些锦衣玉食,环佩叮当的日子,如今想来,恍如一梦。

  孝善寺的竹林小屋中,一名年约五岁左右的幼童正在挖竹笋。

  他穿着一身布衣,看着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但眉宇间透着贵气,细瞧之下,不禁暗自心惊他的长相。

  精致的五官,已能预见成人后的绝世天姿。他白净的脸上沾着不少的泥土,随着他小手到处乱抹,越抹越多。

  幼童的身边,是一位年约四十的男人。男人慈祥地看着他,不时加以鼓励。

  “外祖父,你说母后真的喜欢吃这脏兮兮的东西吗?”

  “这东西看着脏,做熟了可是一道美味。”

  “哦。”

  幼童应着,又与泥土较起劲来。

  男人只管在边上看着,并没有动手的意思。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带着凉意。看幼童的衣着,并不厚实,但他却挺着小身板,毫不惧冷。

  随着他手中的小铁锹不停地深挖,泥土中终于露出冬笋的尖头。

  他欢呼起来,一把将冬笋撬出来,也不管脏不脏,欢喜地抱在怀中,“外祖父,你看,我挖到了。”

  “殿下做得不错。”

  男人正是金吾大将军,而幼童是帝后的爱子,当今的太子殿下。

  作为元氏王朝的太子,陛下对他十分的严厉,不许他一直养在深宫之中,耳目闭塞。是以,元昭一年之中,有半年是要与外祖父呆在山里的。在崖底习武,或是在山上苦修。

  太子初生头年,还有臣子在腹中嘀咕,怀疑陛下到底能不能人道,猜测太子究竟是不是陛下的骨肉。

  随着太子元昭五官渐长,越发的肖似陛下,父子俩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打消了那些人仅存的一丝疑惑。

  太子必是陛下亲子无疑!

  元昭自小得陛下亲自教导,一应事务皆不假他人之手。便是习武,都是金吾大将军为主,陛下为辅,共同教养。

  直到太子四岁时,陛下于武学一事才渐放手,交给金吾大将军。金吾大将军认为,孝善寺的后山是练武的好场地,所以他经常带太子来寺中小住。

  太子小心地抹去冬笋上的泥,放进竹筐中,“再挖两个,就派人送去给母后。”

  小人儿干劲十足,挥动着铁锹,虎虎生风。老五一脸的欣慰,太子将来文武双全,必是一代明君。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元昭漆黑的瞳仁转了一下,“是明觉师父来了。”

  此地,是孝善寺的禁地,暗处不知守着多少的隐卫。为了确保太子的安危,任何人不能靠近,唯有寺中的方丈及明觉师父。

  明觉喜爱太子殿下,虽有意亲近,却并不刻意。

  他一进竹林,话不多问,也与元昭一起挖起冬笋来。

  “明觉叔叔,你都有五日没来看我了。”元昭伸出白胖的手指,掰着算起来。

  “最近寺里事情多,有位施主天天来求方丈收留,一直站在寺外不肯离去。”明觉说着,看了一眼伍将军。

  伍将军目光一沉,若有所思。

  孝善寺的门外,确实立着一位男子,青衫长袍,一副书生的装扮。

  “施主,你走吧,我们方丈说了,你与佛无缘。”一位小和尚在苦苦地相劝着,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无数遍,可裴施主一直听不进去。

  “小生一心皈依佛门,难道心不够诚吗?都说佛祖慈悲,普渡众生,小生红尘根尽,只想长伴我佛,这都不行吗?”

  小和尚摇着头,方丈不收人,他们也没法子。

  裴林越面色平静,他不知道早前做的那个梦是真还是假。但他知道,自那以后,他的心境完全变了。

  不再有怨怼,没有对现世的不满。有的只有怅然,只有遗憾。

  傅三姑娘已贵为皇后,如果梦里是真的,那他替她高兴,庆幸她未曾经历过梦里的一切。

  而他,觉得俗事中,没有什么好牵挂的。祖母去世了,母亲改嫁,妹妹出嫁。他再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思来想去,唯有出家一条路。

  或许,他会在佛经中得到救赎。

  这时,马车停在门口,慧法大师出门相迎。裴林越走到一边,看着那对夫妻下来,恍如隔世。

  与记忆中的不同,面前的女子明艳动人,连眼神都温情脉脉。梦中的她,最后两人见面时,是在他的病榻前。

  那时,他们已许久未见。直到他病入膏肓,弥留之际,她才现身。冷静地交待下人准备后事,看着他的眼神如陌生一般,冰冷无情。

  终是他亏欠了她。

  帝后驾临,虽未声张。但他一介庶民,自是要上前行跪礼。

  芳年不想会在此碰到裴林越,事实上,她都几乎忘记了这个人。这个影响她上一辈子的男人,在她今生的岁月中,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裴施主,老衲说过,你与佛无缘,还是莫要执着。”

  “大师…裴某红尘缘尽,为何不能皈依我佛?”

  “裴施主,心中即是有佛,又何必执着身在何处。一心向善,不拘在寺里还是寺外,佛祖都能看得见。老衲言尽于此,请裴施主快些离去。”

  慧法大师说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元翼脚步未停,径直入了寺中。芳年深深地看一眼裴林越,跟上他的步伐。

  裴林越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看着寺中的大门紧跟着闭上,苦笑一声。是了,他何必执着于形式上的看破红尘。

  他慢慢地转身,往回走着。下山的路很长,他未乘轿,也没有马车。裴家已经没落,若不是家中宅子是祖传的,只怕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脚上穿着千层底的布鞋,前头早已磨损。身外之物,他现在都不在意。他的脚步沉重,一下一下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裴公子。”

  有人在唤他,他茫然四顾,并未看到熟悉的面孔,直到他看到了她。

  路边的女子脏污不堪,面容枯瘦,皮肤泛黄,带着岁月风霜侵蚀过的痕迹,哪里还有当年的高傲冷艳。若不是那声裴公子,恐怕他都认不出来,此人是当年的侯府贵女成玉乔。

  “成二小姐…你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一言难尽,裴公子,玉乔已走投无路了。求公子垂怜,拉玉乔一把。”成玉乔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又低唤一声,声音哀切,带着乞求。她记得,裴林越对自己是有情的,或许能收容自己也说不定,她再也不想居无定所,三餐不继,露宿街头。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怜悯。对于成玉乔,他没有之前的执念,甚至都没怎么在意过她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她会落到如此地步。

  或许是孽缘吧。

  “你…若是不嫌弃,就跟我走吧。”粗茶淡饭,他还是养得起的。若是她要求再多,他恐怕就无能为力。

  她哪里会嫌弃,短短几年,像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全是不堪回首的痛苦。冯侍卫将她领回家后,冯夫人对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原以为冯侍卫会善待她,谁曾想过,连个姨娘的名份都不给她。任由府里的下人作践她,可怜她腹中的孩子,陪她经历过牢狱之灾都安稳无恙,却在冯家没了。

  她小产后,连小月子都没有坐好,落了一身的病痛。

  后来,冯侍卫娶妻。他的妻子更是容不下她,天天让她跟着侍候,变着法子折腾她。她实在是受不了,偷偷跑出去,去寻自己的娘家。

  可是父亲不认她,理都不理她。她好不容易寻到他们,谁知为了躲她,父亲连夜搬家,再也找不到。

  再后来,她无意之间找到外祖一家。只是外祖母已经去世,唐家当家的是二表哥。二表哥极尽冷言嘲讽她,把她赶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得回到冯家。但冯家不许她进门,大门紧闭,任她苦苦哀求都不开门。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还能去哪里。

  可怜她这几年,流落街头,差点被卖入花街。还是她表明身份,令那些人心生忌惮。她到底曾经是太上皇的太妃,那些人只图财,不想惹麻烦,才放了她。

  于是,她就沦落到与乞丐为伍,生生地遭了多年的罪。

  无数个饥寒交迫的夜里,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觉得若是能再回到过去,哪怕是侍候游公公,她都愿意。

  裴林越的出现,与她而言,就是光明。

  “裴公子,我愿意…我愿意当牛作马,好好地侍候你。”

  “当牛做马就不用了,你我…还是做个伴吧。”他长长地叹一口气,背着手走开。

  成玉乔忙抹了一把脸,驼着身子跟上他。

  朝阳初升,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竟都有些蹒跚,如迟暮的老者。谁都看不出来,他们当年一个是大家公子,另一个是世家贵女,何其风光。

  人生一世,说到底不过是光影刹那。

  忽生,忽灭,太过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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