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Chapter102
直至年底最后一天，林逾静除了个别时候在个人账号上露面，开个直播，就再也没出现过在大众的视线内，生活好像回归到未出道的素人状态，每天到公司上班下班，朝九晚五偶尔加夜班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李冬赫也忙，忙他们下半年nct的完整体回归，在两个小分队中辗转练习准备，有时忙里偷闲出来跟她出去吃个饭，买束花，趁着夜深人静沿着汉江或是风景好的小巷慢慢散步，夜风袭来，她的长发缠上他的臂膀，空气在那一瞬间都安静了。
这是她对于那个秋冬最美满的回忆。
虽然有时候他有些故意不解风情，还爱逗人，面对她突如其来无处安放的感性，总是用淡淡的几句话无情击碎。
“有人说，一个人散步是和地球的单独约会，那我和你一起散步，又是在跟谁约会呢……”
“？当然是我，李冬赫。”
“……其实我想说的是宇宙来着。”
‘哦，你的宇宙姓李，名冬赫，那不还是我嘛。’
……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好烦，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有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没发觉，那种冲动竟然是如此强烈，不假思索、发自肺腑、单纯无害，好像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你该跟他多多告白，这是你欠他的。
今年的年夜饭是在李冬赫家里吃的，钟晨乐等人对林逾静重色轻友，抛弃他们另奔小情人的做法颇有意见，在群里嚷嚷着李冬赫拐走他们的大厨，不发个大红包说不过去吧。
林逾静让李冬赫别理他们，过个嘴瘾而已，谁当真就输了。
李冬赫这小子精着呢，吃亏的事他从来不干，除非脑子抽风，队友拉他进了微信群后，他半点不提红包的事，猛发林逾静做好的菜上去拉仇恨，看到谁发了中文，就拿着手机过去问林逾静这人是不是仗着他看不懂在骂人。
吃过饭，李家人一合计便陪着她看春晚，看样子都对绚丽热闹的舞台效果有点新奇，林逾静从小看到大，很多时候就图听个声找找年味，也就没怎么认真看，吃饱了犯困，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中间李阿姨让她到房间里睡都没听清楚。
新年钟声敲响时，手机也应声不停振动，放在口袋里像是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每个群都在发祝福抢红包。
巨大的动静直接把林逾静吓醒了，清醒一下，先是大方地发了几个大红包，然后跟李冬赫头凑着头抢了一会红包，她今天手气意外的好，于是群里的人开玩笑，发语音说李楷灿你别愣着啊，女朋友一个人占了这么多钱，你不得发点意思意思一下？
李冬赫装傻充楞一把好手，甩了一堆表情包搪塞过去，信誓旦旦地说不是他不想发，没有绑定银行卡发不了啊，改天吧改天。
看样子把林逾静的敷衍精髓学到了好几分。
李阿姨说太晚回去不安全，尤其他们还陪李叔叔喝了点酒，李家孩子多，没有多余的房间，她让林逾静跟李恩庆挤一晚上。
林逾静和李恩庆年龄相当，早已发展成常常一起逛街的关系，一起睡也不尴尬，她自然说好。
倒是李冬赫听到有点不乐意，眸光几度转到她身上，哀怨惆怅的样子，可没看几眼便被李阿姨侧身遮住，抬手推着他往卫生间走，略带嫌弃，“看什么看，一身酒味，快去洗澡吧，臭死啦。”
边推边唠叨，“怎么，逾静就跟你妹睡一晚上你是会死吗，人家逾静是长得好看，但也经不起你这么黏着，这一天天的都快挂她身上了，你不烦她还烦呢……”
李冬赫：“……”
他扒着浴室门框，感觉有点丢脸，耳朵都胀成粉红色，“妈，说这么大声干嘛，她都听到了！”
“哦哟，以前怎么没发觉你的脸皮这么薄。”李阿姨忍不住打趣。
好在林逾静早就回房了，不然听到那番话估摸着也是要脸红一阵，李恩庆的房里带有浴室，她洗完澡躺床上用手机看了会书。
李恩庆护了肤，转身一下子扑到在她身上，她被吓得一抖擞，手机差点摔到脸上。李恩庆的鼻子埋在她脖子上嗅了嗅，突然感叹，“啊，好香，女爱豆身上都这么香吗？”
林逾静哭笑不得，只觉得李恩庆李冬赫果然是亲兄妹，某些方面真是出奇的一致。
比如都爱搞突袭，爱伸脑袋过来闻她的味道，嗅来嗅去像个小动物，就连说话的语调都相差无几，既搞怪又可爱。
两人看似都没有睡意，蜷在被窝里说悄悄话，林逾静单纯是因为刚才睡饱了，而李恩庆看起来像撑着困意不愿睡，想八卦一下她哥的恋爱过程。
问到李冬赫什么时候表露出喜欢她的念头，林逾静摇摇头，只说不清楚。
明目张胆说喜欢她的时候，肯定是在告白那一天，但之前他有没有明里暗里的暗示过，而被她遗漏无视掉了，她无法确定。
在一起后，她从没有跟李冬赫刻意问起，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这个问题太过艰难，就像有人问她为什么喜欢白色、喜欢蓝色，喜欢午后的斜阳，喜欢哼出悲中带暖的旋律……
这些根源她都弄不明白，以己度人，她也不该拿它去为难他。
李恩庆想起什么，旋即看了她好几眼，眼神中带点激动，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我很早之前就在他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他当时看得可认真了，你说他是不是那个时候动的心思啊？”
“什么照片？”
“就是……”李恩庆沉默片刻，认真回想，“你还留着短发的时候，我记得照片里还有烟花，穿的很厚，估计是冬天拍的。”
闻言，林逾静慢吞吞坐起来。
“你记起来了吗？什么时候拍的？”李恩庆也爬起来，兴致不减。
林逾静盯着被子上的印花，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脑中冒出的想法，迷惑、惊讶、懊悔三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出现，李恩庆觉得她的表情太复杂，不再开口催促。
一阵长久的静默后，长到李恩庆以为林逾静忘了回答，林逾静开腔了，声音犹如被阳光晒过的棉花般柔软，“我记得。”
“拍那张照片的时候，恰巧是一四年的今天，除夕夜，一模一样的日子。”
李恩庆张大嘴巴，仿佛在吃惊于这个日期真是巧到吓人。
林逾静仰躺着倒在床上，眼睛无意识看着天花板中央那盏吸顶灯，直到眼眶被光线刺到快要流泪，才舍得移开目光眨一眨双眼。
她突然间好想不顾一切地冲到李冬赫房间，亲一亲他的额头，没有任何理由。
透过那张脑海中的照片，她好像窥探到了李冬赫的过去，她想，她前些年错过了全世界的风，全世界的雨，幸好在这个令人恍惚的世间，肆意的季风似仍存有温情，大发善心地把这颗执拗的小葵花吹送到她眼前，每一片花瓣，都储着太阳星的炽热。
何其有幸。
过完年，天气依旧不见转暖，复工后的大家对温暖的春天翘首以盼，虽然因着天冷，许多户外工作都不好开展，林逾静的新曲mv拍摄却是不能再拖了。
这回公司在她身上斥了巨资，说是要把挑出来的五首歌都各自配一支mv，其中大部分外景还要专门到新西兰去拍。
sm一向舍得在mv和音乐制作上面花大价钱，林逾静对此并没有多么惊讶，相反，她意外的是居然每个mv都出外景，那就非常稀奇了。
近几年公司艺人的mv都是棚拍的占多数，如今疫情没完全平复还敢让她出国拍摄，看来是对她这回能赚回本钱很有把握。
神通广大的艺术总监竟然找到一个之前从未合作过的外国摄影团队，他们几乎包揽了五支视频的所有拍摄，除了爱豆例行具备的舞蹈部分，公司不放心让他们拍编舞，毕竟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拍过唱跳类型的mv。
林逾静看过他们以往的作品，场面的调度以及构图的艺术堪称一绝，每个画面都像是写给世界的一首情诗，她一看便上了瘾，到网上疯狂找他们的作品观看欣赏，这也可谓一种审美积累。
率先拍摄的是收录曲《wonder》，互相陌生的两个团队经过两天的磨合，愈发熟悉合拍，第三天，林逾静跟随大部队来到首尔近郊的鸽子囊瀑布进行最后的拍摄。
这是一个还算阳光明媚的午后，瀑布很小，山岩围起来的一片水潭清澈见底，水是微浅的湖蓝色，粼粼水面反射着光线，如同褶皱的一整片锡纸。
听说因为瀑布周边的地形像鸽子窝，似凹陷进去的口袋，所以得名鸽子囊，这算是比较有名的景点，全员抵达后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近来很少降雨，从山崖下泻的瀑布干涸了不少，只有一条细长的悬泉飞瀑，导演对此不太满意，但目前又没有什么可行的挽救办法，只好让她先换好衣服拍了再说。
按照脚本，林逾静不仅需要下水，还得全身躺着浸入水中，直到水面没过她的整张脸。
今天的气温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玩水的温度，林逾静做完造型，在两位经纪人忧心忡忡的目光下缓缓走近水潭，脚尖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水面。
冰冷刺骨的感觉刺激着她的皮肤，如冬天凝聚在枝叶上的白色雾凇，沿着小腿攀援而上，爬过脊背、脖子，最终冻结住她的大脑。
她怔忪片刻，恍惚闻到了那天咸腥的海水味，重重海浪张牙舞爪，天色灰暗得如同末日，她讨厌那样的感觉。
林逾静闭上眼，心神不安地把这些画面甩出脑袋，内心如祷告般沉静数秒，再度掀开眼睛时，那种感觉已经不复存在。
“要完全沉入水中，想象你已经死了，死在无人知晓的一方废池塘里，你的四肢被浸到发白，可你喜欢这种感觉，被孤寂拥抱的感觉，舒服极了……”导演的原话如上。
她确实也照着做了，水有点浅，于是她往里面的水深处涉去，仰倒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嶙峋的山岩顶，外面的天空蓝得耀眼，一朵云从太阳面前飘过，缓缓变换着自个儿的轮廓形状，她想，那有点像只兔子。
摄像机不知何时移到她面前，她收回注意力，屏息凝神，我是个死人，死人可不会动，她不断在心里默念。
四周冰冷的水簇拥着她，挤压着她，那本该会削弱她对外界一切的感知能力，神奇的是，她似乎能清楚地听见空气的流动声、近在咫尺的飞瀑倾斜而下的清凉音节、遥远的嗡嗡人声……
林逾静忽然觉得导演的话有失偏颇，这压根就不孤寂，反而有点热闹，感官上面的热闹。
她在水下睁着双眼，水太清澈了，她甚至都能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颗小瓢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小家伙的表壳类似青绿色，还会反射着微微的光，正用它那细如丝线的小腿疯狂挣扎。
林逾静一动不动地放大眼睛，感觉很有趣，她突然觉得面前的瓢虫毫无章法挥舞着四肢的动作，跟她刚学舞蹈的时候有得一比。
而后，又觉得自己现在这副过分认真凝视的样子，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成了傻乎乎的斗鸡眼。
没有预兆的，她猝然间笑了，也不知道哪个想法触到了她的笑点。
远处的导演看到监视器上她的笑脸，楞了一下，摸着下巴咂摸回味几下，结合之前的画面，突觉这是个神来之笔，一脸兴奋地喊了“咔”。
这声“咔”来得真及时，林逾静已经憋不下去气了，忙不迭腾地冒出水面，用力揉揉自己酸涩的眼眶。
韩熙与刘知敏她们结伴来探班的时候，正巧撞见林逾静从水中起身的一幕。
从远处望去，林逾静浮出水面轻盈的动作、姣好年轻的姿态线条，在水面上如同一尾闪闪发光的美人鱼，浑身上下都在透着致命的蛊惑。
她的头发被剪短了一大截，湿润而卷曲的褐发，大约只到肩膀往下一点点，已经不足以遮掩住肩胛骨。
她们看到，林逾静吊带裙后背裸露的那一大片肌肤，那两块美丽的骨头中间，不知什么时候，被精心勾勒出线条，涂抹上明亮的色彩。
当她的后背微微弓起时，有着澄蓝斑点的蝴蝶仿佛振翅欲飞，翅膀上残留的水珠细细密密，太阳一耀，像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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