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最后的魂元使
张萧华进电梯后，对着金属门上映着的自己发呆。
“走心的，是谁呢？”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嘲笑着她的痴心妄想。
为了爬到今天的位置，她把她的大好年华堕入阴暗地狱，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夜夜梦回十几年前的那个场景，腥风血雨仍继续着，她竟然在这年近五十的时候开始想要爱情了。而她张萧华的爱情，用花不完的魂元绑着都绑不来。
包夹层里的手机开始振动，张萧华不耐烦地拉开包链往里扫了一眼，是邢秘书的电话。
“怎样？查出来没？”张萧华撇着嘴没好气地问道。
“路上给她迷晕了，那书检查了几遍，里边儿什么都没有。既然这回什么都没查到，李砚苒你更要盯紧了！”
“什么？我盯？邢开源你脑子坏掉了？你还轮不到爬老娘头上，老娘端了蒋家老窝的时候，你毛还没长齐呢！”
“呵，”邢秘书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咱们一起做事，但求个相互扶持，小弟这不是在善意地提醒么。怎么听着，您这退堂鼓像是真敲起来了？连这次的大线索都不想盯了？”
张萧华刚从顾渊那里受了气，又被邢秘书如此挑衅，暴怒地吼了一句掐断电话：“等你哪天见了“鬼”再他妈来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
张萧华在电话里的叫嚣，唐圳声在邢秘书旁边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指着脑袋挑眉，意思是问邢秘书张萧华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邢秘书无奈道：“确实不好控制。”
半晌，唐圳声盯着手里一根烟雾缭绕的雪茄，随即漫不经心地按在水里灭了。
邢秘书心领神会，转身离开。
办公室只剩下唐圳声一人嘀咕道：“他妈的，海鱼让我戒烟我又忘了。”
……
“顾渊这是抽什么疯，活久见，这辈子就没给我打过电话。”唐海鱼正和李砚苒在机场吃饭，突然接到顾渊的电话，很是莫名其妙。
李砚苒不想和唐海鱼继续有关顾渊的话题，想起《运动会》录制的事，刚想问唐海鱼有没有什么事忘记通知她，但又解释不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的，思来想去烦躁地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目光失焦。
忙于压抑内心暗潮汹涌的唐海鱼无暇顾及李砚苒的异常，正组织语言打算告诉她这两天发生的事。
“二哥。”
“阿鱼。”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啊你说。”
“二哥你先说好了。”
“我没什么，刚就想问你吃的够不够，要不要加点？”
“二哥，我吃不下。”
“怎么了？”
唐海鱼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英勇就义去，“我跟季绝尘睡了，但也不算完全睡了。”
说完四目相对，李砚苒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
“哎呀不吃了不吃了，回你家，这里不方便说。”唐海鱼抓起李砚苒的包推着她往外走。
李砚苒依然无法像唐海鱼那样，毫无防备地向对方袒露心事。她知道唐海鱼的大事小事、高兴不高兴、甚至每天的什么时间在干什么。旁人都以为像唐海鱼这样蜜罐里长大的豪门千金成天嘻嘻哈哈就是没有烦恼，但细数起来，李砚苒也见证了唐海鱼不少个无声抹泪的夜晚。
唐海鱼本有个妹妹叫唐天鸟，早半分钟离开肚子的唐海鱼，替产房里无法再睁眼的母亲和妹妹陪着爸爸白手起家，看遍了世间形形色色人情冷暖。
唐圳声常年在外应酬，顾及不到家长里短。即使后来家里多了个顾渊，也是个默不作声把自己关在房间的闷葫芦。唐海鱼不愿意在好不容易见到爸爸的机会，还让爸爸担心自己过得不好，也许她故作欢笑的习惯，是从小坚强着支撑起来的。
虽然唐圳声抚养唐海鱼从没有过物质层面的亏欠，一个小女孩的心事却年复一年滋生成了空洞寂寞的心结。等到大学时唐圳声有了更多的时间在家，但父女俩的相处永远停留在了只会讨论吃什么喝什么的尴尬。
因为独处太过安静得可怕，唐海鱼成了喜欢找人聊天的话痨。同学以为的交际花，其实是害怕独处的胆小鬼。只是久而久之，亲近的好友渐渐嫌她太吵，也懒得每天听她翻来覆去地嚼那些耳朵听出茧子的事。
好在大学遇到了李砚苒，对于唐海鱼来说像是找到了个树洞一样，终于有地方能够一股脑地收纳她所有的心思。
而李砚苒为什么选择唐海鱼？她没有深究过。但或许是因为高中的那个谣言。
有人说，李砚苒是童养媳。面对升学的压力和堆满书桌的试卷，学生的生活最是枯燥，而如此荒诞的谣言一起，便发展为所有人聊得最起劲的话题，李砚苒成了遭人背后议论的异类，关系好的同学也逐渐疏远。
也是从那时起，她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变得沉默寡言。她最清楚有人为逞口舌之快，或是为找与人拉拢关系的谈资，就会编造出这种不知所谓的论断。可是又有谁能够身陷如此舆论之中，还能泰然处之，说一句“无所谓”。
就当李砚苒以为终于摆脱，能够逃到新的环境时，有一高中同学与她录取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噩梦就此继续。
好在遇到了唐海鱼，财大气粗的唐大小姐在学校论坛发帖，悬赏一个月魂元搜集造谣传谣的证据，谁要是还敢再提，她唐海鱼有的是人脉把他的老底挖个朝天挂上论坛。
唐海鱼又拉着李砚苒上了她最爱的沿海观光快线，机场直达市区。
唐海鱼爬上巴士敞篷的二层，李砚跟随着上去坐下，打开手机看到顾渊发来的长串信息和“明天见”。
“张萧华找人跟踪我们，目标不是顾渊，否则没必要暗算我，难道是为了这本《魂元纪》？蒋析何和她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她要查的是我？”
唐海鱼见她愁眉不展盯着屏幕，贴过去想看看，手机被迅速锁屏，什么都没看到，“藏什么秘密呢？我都不能看。”
李砚苒忙不迭岔开话题，“这儿没人了，说吧，我才走一天，你跟季绝尘怎么回事？”
唐海鱼把昨晚喝酒之后的事都交代了一遍，“二哥，我先说清楚，我这绝对不是看顾渊没戏了转头就找季绝尘啊！”
“嗯，然后呢？”
“我就是陡然发现，其实我和他一直都互相喜欢。只不过他总是在我身边，我太习惯了，意识不到。”
“看来你也不傻。”
“二哥，季绝尘喜欢我很明显是吗？”
“不能更明显。”
“我也确信我没有误解他的意思，况且他自己都明明白白地说了。我想是我回应他的方式出了问题。”
“阿鱼，没有人会为不在意的人花那么多时间，你在季绝尘心目中什么分量，旁人都有目共睹。可你把和他之间的界限划得有多明晰，我想难免是让他清醒了一次又一次的现实。”
“意思是他已经接受我们不可能的结果了吗？可是我开始回应了呀。”
“就像你自己说的，回应的方式出了问题。你这猝不及防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很难让人相信是真心的。他如果很抵触，可能还是把自己理解为你用来发泄的工具了。”李砚苒心中又冒出的一种怀疑，自己都不是很愿意相信，“或者，是他，本就，抵触，这件事？咳，你不要信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是……这样吗……都怪我，讲话奇奇怪怪的。”
“嗯？”
“唉我讲了什么真的是羞于启齿。”
李砚苒浅笑，“没关系，我不用知道。”
“那我想想我该怎么和他道歉。”
“我也是瞎猜，还得你们两个自己好好聊。”
“对了！”唐海鱼一惊一乍的，李砚苒还以为她终于想起了明天录制《运动会》的事。
“二哥，我看到季绝尘的背上，全是伤疤，和张萧华有关。他还告诉我一定要阻止顾渊跟progy的签约。”
又是张萧华，李砚苒直觉这所有的事情里面必然有所关联。张萧华虽说是她高歌猛进的事业之路上不可不提的伯乐，但李砚苒也不会因这层关系失了判断力。她侧身向唐海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我尽量把季绝尘的原话告诉你。张萧华一直在找最后一个魂元使。”
“魂元使？”
“我们这个世界由魂元作为货币在支持着万事运转，而魂元除了作为货币，也是我们有意识、有记忆、有情感的基础。耗尽魂元的人就会失魂，像个动物那样活在世上，只能出于生存本能地进食、排泄、呼吸。”
李砚苒点头，“之前有所见闻。”
“当这些魂元，通过某些不被认可的手段，逐渐从大多数人手里流向少数人时，就需要魂元使，去清除和再分配。”
“什么是清除再分配？”
“清楚持有者，再分配给新生儿，以保证魂元纪世代轮转。”
“季绝尘是魂元使？”
“不是。他见过，他见过的那个，可能是最后一个。他亲眼看着有人在魂元使面前倒下。张萧华想要从他这里找到线索，但季绝尘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
“我不知道。”唐海鱼低头扶着前额，光是复述季绝尘说过的这些话，她的脑子都快爆炸了。
张萧华找最后一个魂元使做什么？为什么是最后一个魂元使？魂元使怎么选择需要剔除的人？张萧华是否是要被剔除的人？季绝尘为什么能看到魂元使？为什么不说出魂元使的线索？而她自己有了感知魂元的能力，是否与魂元使有关？张萧华现在要找的人，会不会就是她？一切问题拥塞在混乱的思绪里，李砚苒感觉到窒息，眼前的东西紧接着恍惚起来，白色的光点在四周飞散，最后的一点意识，她记得自己向过道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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