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吻飞花

　　当朔风冷冽袭来，当苍穹昏暗压下，当灵华漫天卷动，却难以撼动身处上古阵法前那三人的心神，凝望着久月真人的目光，他们面色依然平静，有些事，已经有了继续猜测，无谓的讶然又有何意义改变眼前的结局？

　　“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一切，是你早就设下的局？”应天言语间尽是淡然，望着眼前之人的身容，忽然间仿佛变得那么陌生，心中仅存的那一丝感激也随之湮灭，冷了的心仿佛被冰冻，寒意彻骨袭来，冻僵了他心中澎湃的疯狂，也迟滞了他面上的本该出现的冷冽杀意，甚至连目光也未曾有所变化。

　　“若在你看来我是什么人，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向着一个方向的。”久月真人面上蓦然弥漫出了浓郁的愧疚，这阵法之力自起始时他便清楚，纵然以自身之力能够凝聚，但倘若掌控，组成阵法的任何一人都做不到，而身在眼前无论是修为亦或是意志都处在巅峰之人或许有可能承载下这惊人修为。

　　或许他修为滔天，或许他与自己曾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心系天下苍生的他终归做下了这个艰难的抉择，但无论从何处来看，都是一个不能回转的抉择，他，必须为了天下苍生葬下一人性命！若在施展阵法前他尚存一丝舍身取义之心，但当阵法结成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这阵法，竟是宛若囚牢一般将他禁锢在了原地，疯狂汲取的修为逐渐澎湃，为了不被损伤根基，他甚至在无可奈何之下燃烧了自己的寿元。

　　而这一切，本欲早该让其知晓，而只是自己的一番犹豫，酿造了这一场无法回避的结果，身在此处立在此地，他却仿佛此地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地，而这一切，化作的便是深沉的悔意以及愧疚。

　　“在你道宗之主的眼中，这天下苍生竟然重要到了这种地步？”应天带着一抹讥讽望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是在责怪久月真人对自己的轻看，亦或是在嘲讽着他那犹如孩童般的思绪，简单的令人啼笑皆非，却又令人沉默无言。

　　“我应天一生从来不曾愧对过任何人，或许曾经有，或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存在，但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有亏欠过谁，若真的说有的话，也只有婉玉一人。”一只纤手轻轻拉过应天的手掌，一抹温软自掌心传来，他悄然紧握回目望来，一双澄澈的双眸藏蕴着无尽温柔款款望来，深情在波光中氤氲而起，仿佛心头掠过的那道清风，令人无法忘记这一刻的满面柔情。

　　“发生了何事？”陆续，下方有光影幻化而来，接踵而来的身影有男有女，是应天熟识的一众好友，修为之高绝不下于眼前的这些掌门人。

　　“或许你不清楚，但有些事，我必须要做！现在，一面是天下苍生，而另一面，则是滔天浩劫！这抉择，非我能做，我所知道的只有你，也唯有你，才会帮我这个忙。”久月真人凝目之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些事，哪怕以他的修为身份也做不到断论之言。

　　“你就这么相信我？”应天双眉微挑，目中嘲讽之意越发浓重，久月真人见此则垂目不敢望来，天下苍生与天下第一的面前，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抉择，毕竟，一人之力再过逆天也只是一个人罢了，而天下苍生，则有着无数的生灵存在！若这浩劫掀起，将谁也无法阻止，万年以来被封印的恨意足以令他生出毁尽天下的心思，妖皇之力上古便已巅峰，此际更为巅峰中的极致！谁能够阻止？唯有现在，才能有一丝希望逆转这个局面，甚至能够因此除去这上古以来最大祸患。

　　“说来说去，你心中只有这苍生黎民！我应天随性而为，你可以说我自私自利，但我问心无愧，这红尘万千与我又有何关系？”应天放声惊喝，澎湃之力席卷天地，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惊喝之语，喝骂声此起彼伏不断传来，亦有沉默的压抑在彼此之间流转。

　　久月真人的面色刹那苍白无比，心神受创之下竟是摇摇欲坠，若非存有阻止这天下尘寰的浩劫的念头支撑着他，只怕他已是昏死过去，应天之语逆天伐道，可谓大逆不道！但，无人能够指责他，这是他的决断，至于下面无数人的喝骂声，也不过是为了求存性命发出的不甘罢了，纵然言语间再过放肆，也情有可原。

　　“不过，我答应你！”然而，应天却再度出声，令无数人瞠目结舌，无法置信的目光凝望而来，哪怕是心神陷入最低谷的久月真人也凝目望来，目中闪烁而来的精芒足以道出他心中无尽的惊喜，随之而起的还有周围其他名门大派的掌门人，绝望的深渊中传来的一丝曙光如何不令他们惊喜？

　　“应天，何须如此？”紫羽寒声而来，带着浓浓的震惊，显然，他也未曾料到应天话锋回转之际竟然会道出这番话，不仅是紫羽，三人身后的一众好友皆是出声阻止，他们在很久以前便相识，各自不同的道路也令他们踏临到了天下的巅峰之列，然而未曾改变的唯有当初的那一缕心念，只是在心中坚定那道无论如何也要达到的目的，仅此而已，就这样让他们聚在一起，直到现在。

　　“我意已决！”应天蓦然沉声喝道，言语中的一抹痛苦悄然掠过，呼吸间悄然闭上双眼，他静静的感受着周围，思绪也在这一刻翻滚起来，回忆着这一生走过的所有画面，宛若昨日发生的那样令人沉醉。

　　这个抉择，自一开始他便没有了任何退路，无论久月真人其目的究竟是谁，但归根结底，他需要一个人承载阵法中的磅礴修为！或许是他修为不足无法掌控，或许是他碍于阵法无法分心，但归根结底都不重要，因为这一切自起始的那一点开始，应天便唯有这一个道路可走，哪怕这是一条死路，他也要不顾一切的完成它。

　　若任由妖皇破开封印，那滔天恨意下的杀意将会摧毁万物生灵，谁也无法阻止！而这万物生灵中，妖皇最为痛恨的便是人族，那么，眼前所识之人将会全部陷入危境之中，无论是眼前的掌门人与身后的好友，亦或是身侧的紫羽以及……婉玉，都将成为妖皇泄愤的玩物罢了，最终的下场他无法想象，但定然痛苦无比。

　　而为了身后的一众好友以及身侧的朋友与爱人，他的选择似乎是那么简单，或许他不愿，但若能因此斩杀妖皇，纵然身死，但换来朋友以及爱人的一世性命，他又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握着掌中柔弱无骨的纤细手掌，应天目中流露出一丝温柔，带着一抹愧疚缓缓道。

　　“婉玉，你会原谅我的选择吗？”今日之后，或许便是阴阳相隔，应天心中不舍，转过身来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纤手，哪怕将她的手抓的通红，她的面上依然带着温柔笑意。

　　“我知道你的心思……”她微微低头，布满红霞的容颜甚是艳丽，带着几分痛苦的不舍，泪水，在眼眶打转几欲滴落。

　　“若有可能，我将舍尽一身修为祈求苍天，换来我们的来世相逢！但愿，能有那一天。”应天带着温柔笑意缓缓转身，凝望着久月真人，随即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其身后的阵法上，那凝聚的磅礴修为绽放着惊人灵华，似是达到了极巅，却依然在疯狂的汲取着各大门派弟子掌门的修为，甚至已经有弟子不堪重负而被吸尽修为而亡！

　　“我应天，愿……”松开掌中柔情，应天向前踏出一步便欲开口，然而，一缕熟悉的幽香带着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身法来到了应天身前，落在一众掌门人目中的倩影是那样的美丽，哪怕青衣并不华丽，却依然难以遮掩她那绝世芳华。

　　紫羽更是有些意外，莫非她要阻止？心中涌动的复杂令他五味杂陈难以言喻，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所有人为之一动。

　　那在身前的倩影是那样的熟悉，带着一抹凄美悄然到了他的身前，令他无法反应的刹那带着泪痕的容颜已是到了近前，然后，吻在了他的唇上，那一刻的柔软与馨香令应天心神轰然大震，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心神弥漫，眼前伊人的身后仿佛有着无穷飞花淡逝，留下的只有那惊艳尘寰的凄美，仿佛定在了这一刻，永恒的存在。

　　他忽然无法呼吸，那唇上的温软令他迷醉，从来未曾有过的一幕令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思绪，留下的只有眼前伊人那凄美一吻，带着泪痕自脸颊落下。

　　片刻的吻，仿佛持续了很久很久，婉玉的手掌轻轻在他的胸前一推，唇分之际的怅然令应天心头弥漫出了前所未有的失落，而凝望中婉玉容颜下，红唇轻启道。

　　“对不起！”充满歉意的三个字在他心头轰鸣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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