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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忆郎不至望飞鸿


  马车离开长乐宫,平稳地驶在趋于宁静的大街上。车内,宇文宓坐在唐墨辰的下手方向,微垂着头,二人都不发一言,气氛一如车外告别喧嚣的西京城,安静,沉默。

  眼看就要到宇文府了,她偷偷地瞧了瞧他,发现他的目光早已飘向窗外,只给她留下一个俊俏的侧脸。鼓起勇气,轻轻地开口,打破了沉默:“殿下,谢谢你。”

  他回过头,看着她有些害羞的脸庞,笑问:“好端端的,谢什么?”

  她顿时语塞——是啊,谢他什么?谢他送她回家?还是谢他送她发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在他并没有让她窘迫太久,轻柔地开口唤道:“宓儿。”

  她第一次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心中似乎立即被什么莫名的情愫填得满满的,不禁抬起头,怔怔地注视着他。

  “以后不要和我如此客气,好吗?”他凝视着她干净的眼眸,认真地说。

  深深地被他漆黑的双眸吸引,她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马车停在了宇文府门前。马车外,侍卫恭敬有加地说:“宇文府到了,恭请殿下、宇文小姐下车。”

  宇文正啸早已在府门口恭候多时了,待唐墨辰与宇文宓一下车,他便立即迎了上去,满面笑容,拱手弓身,客气地说:“殿下光临,老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唐墨辰礼貌地还礼,笑着说:“宇文将军客气了,我与宇文小姐聊得开心,一不留神便将她留在宫中至今,以至于让将军担心了,因此我便亲自将宇文小姐送回,希望能得到将军的谅解。”

  宇文正啸忙不迭地客套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殿下不嫌小女愚钝,已是老臣和小女的福气了,哪敢有怪罪殿下之意呢?”

  “既然宇文将军不怪罪,那我便安心了。如今我已将宇文小姐安全送回,就不再打扰你们父女了,这就告辞了。”说罢,唐墨辰便欲离开。

  宇文正啸连忙说:“殿下既然来了,就到寒舍歇息下再走吧,也好让老臣和小女想殿下表达谢意。”

  “宇文将军不必客气,我还是早些回宫的好,以免父皇、母后担忧。宇文将军、宇文小姐,告辞。”转身坐上马车,唐墨辰翩然离开。

  “恭送殿下。”宇文正啸父女一同向着唐墨辰离去的背影行礼。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方才的热闹也渐趋平静,宇文宓仍呆呆地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他们之间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于她来说,他依然是那个身手矫健、英俊非凡的皇长子殿下,他依然被万千璀璨的光芒所笼罩,但他好像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仿若云端的感觉,仿佛他就在她的身边,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直都在。

  “宓儿,殿下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家吧。”父亲的话蓦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爹爹。”她轻声回应着父亲,却迟迟不肯收回目光。

  宇文正啸自然注意到了女儿的反常,但他并未说破,只是慈爱地问:“听说今日霍小姐带你进宫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霍姐姐带宓儿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真的好美,待宓儿也很和善呢。”宇文宓终于收回了视线,开心地向父亲讲述自己的长乐宫之旅。

  “是吗,这就好,这就好。”宇文正啸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又说,“对了,今日霍丞相告诉我,霍小姐的生辰快到了,他说请你务必去参加她的生辰宴会呢。霍小姐待你那么好,你可要好好想想要送她什么寿礼才好啊。”

  宇文宓乖巧地点点头:“爹爹放心,宓儿知道该怎么做。”

  谈话间,父女二人已来到了正厅,这时,又听下人回报说:“老爷、小姐,殿下派人给小姐送点心来了。”

  “给我的?”宇文宓惊诧地问。

  “回小姐,是的,殿下说也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点心,便把每样都送来了一些,请小姐品尝。”

  精致的红木食盒里,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点心,不仅有金丝芙蓉卷,还有蜜汁豌豆酥,一个个色泽诱人、花样别致,让人食欲大开,无法不喜爱。宇文宓拿起一小块山楂栗子糕,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登时溢满口腔、沁入心脾。

  夜深了,安静的卧房里,宇文宓静静的坐在铜镜前,出神地凝视着发间那朵美丽绽放的墨兰花,它宛如一朵真正的花,骄傲地怒放,散发出阵阵清香。

  良久,她又小心翼翼的取下发簪,捧在手心里,认真地端详着,多美的发簪啊。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现出许多画面——他潇洒地跃上自己的马背,娴熟地驾驭了发狂的骏马;他漫步走下光洁的大理石台阶,那样耀眼的光彩掩盖了周遭的一切;他自信地挥毫,写下笔走龙蛇的书法;他开怀地大笑,与她畅快地谈天说地……

  “殿下……”她喃喃地默念。

  她拿出自己钟爱的红珊木盒——这块珍贵的木材是当年宇文正啸征讨乌里木部落时带回来的,后来,擅长木工的四哥宇文宏亲手将这块木做成了一个盒子,送给了她。她又拿出一块干净的真丝手帕,将发簪仔仔细细地放入手帕中包起来,复又锁入盒子中,珍惜地收藏起来。

  宅院清扫一新,家丁抖擞精神,新鲜的水果、可口的糕点、浓郁的香茗早已摆上桌,恭候着宾朋的到来;各式各样的贵重礼品随着客人的到来而络绎不绝,西京城里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小姐也个个衣着光鲜地前来祝寿。这样的排场,这样的氛围,除了集千般宠爱于一身的丞相千金,还有谁会有这样的面子?此刻,喜气洋洋的霍小姐正在丞相府大门热情洋溢地欢迎着客人们,还时不时地四下张望一番,眼中溢满了期待和迫切之情。

  一辆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下,宇文宓从车上跳下来,奔向霍雅澜,兴高采烈地叫道:“霍姐姐!”

  霍雅澜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兴奋地用力向她挥着手:“宓儿,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那怎么会?姐姐过生辰,妹妹怎会不来呢?”宇文宓笑着说。小姐妹们见面似乎分外开心。

  这时,同行的依诺递上了礼单:“霍小姐,这些礼品请您笑纳。”

  “你来就好了,还拘这些虚礼做什么?”霍雅澜不禁嗔怪道。

  宇文宓俯到她耳旁,神秘地说:“这些都是我爹爹的意思,我可是另有准备哦,保准姐姐喜欢。”说着,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

  霍雅澜半信半疑地接过盒子,打开来看,顿时喜上眉梢,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是花钿!还是桃花形状的!”

  “姐姐真是有眼光。”宇文宓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你真是我的好妹妹,知道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霍雅澜激动地将她搂在怀里,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提起的东西,她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听说这花钿在西北很是流行,但在这西京城里却还没的卖,去年昭平郡主随靖王回京时就戴着它,可把我羡慕死了!”

  “那以后岂不是这西京城里的姑娘小姐都要羡慕姐姐了?”宇文宓俏皮地打趣道。

  “鬼丫头。”霍雅澜宠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俯身对她耳语道,“对了,刚刚户部赵大人家的大公子带来了几匹上好的布料,待会儿宴会结束了,你和我一起去挑些喜欢的,咱们一块做些新衣裳。”

  宇文宓不禁绽开了笑颜,揶揄道:“人家来给你祝寿,你倒好,只惦记着人家送的寿礼了。”

  趁他人不注意,霍雅澜飞快地吐了吐舌头,说:“反正那些客人都是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才来的,本来就不见得是真心,我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再说了,礼品既然都送来了,我若是不用岂不更是浪费?”

  说罢,一对小姐妹不禁吃吃地笑起来。

  “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已经来了好多人了。”说笑间,一个男孩的声音插了进来。宇文宓偏头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霍苍澜。

  “苍澜!”霍雅澜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诡计,“快快,宓儿来了,快来见过宓儿,之前你不是一直都念叨着她吗?”

  霍苍澜双颊微红,别别扭扭地不去看宇文宓,又假装着若无其事,说:“宇文小姐,你来了。”

  “霍公子,叫我宓儿吧。”宇文宓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壮着胆子冲他微笑。

  霍雅澜甚是开心,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说:“太好了,以后你们也是朋友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呀。苍澜,你带宓儿去前堂用些糕点,或者带她在府里逛逛,快去快去!”

  “凭什么叫我去?你还在这儿干嘛?”霍苍澜丢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服气地说。

  霍雅澜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客人还未到齐,我在这里迎接客人,难道不对吗?说,你去还是不去?”

  “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眼看姐姐威胁似的眯起了眼睛,霍苍澜立刻识趣地缴械投降。谁叫他自小没见过娘亲的面,除了姑母,也就是这个年长他两岁的姐姐照顾他多一些,因此对于她,他还是怕的。

  “这就对了。快去吧,快去吧!”霍雅澜立即笑靥如花,催促道。

  打发走了宇文宓和霍苍澜,霍雅澜又殷切地东张西望起来,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人。

  这时,规律的马蹄声伴着步行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匹枣红马载着它年轻的主人停在了丞相府门前。那男子似乎刚及弱冠之年,但刚毅大度的气质、高大俊朗的身形还有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均出类拔萃,让人过目难忘。轻巧地跳下马,男子快步来到霍雅澜的面前,双手抱拳,干净的笑容漾在俊秀的脸庞上:“慕枫恭祝霍小姐福如东海、心想事成。”

  霍雅澜微笑着福下身子,还礼道:“多谢钟校尉,钟校尉能来,雅澜真是欢喜之至!雅澜许久未见过钟先生了,不知他一切可好?”

  “劳烦霍小姐挂念,叔父一切都好,叔父还要慕枫代他问候小姐呢。”钟慕枫笑着回答。

  “也请钟校尉代雅澜多谢他。府里茶点果品都已备好,请钟校尉先入府品尝,宴会很快便开始了。”霍雅澜礼貌地伸出右手,请他入府。

  钟慕枫看了看她那张容光焕发的美颜,唇边的笑容愈浓,礼貌有加地谢过后,在霍府家丁的引领下走入丞相府。

  客人们都已到的差不多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丞相府大门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而霍雅澜依旧在大门处踱着步,面上的期待之情渐渐被焦躁取代。

  “小姐,宴会马上就该开始了,小姐还是赶快进府吧!”一旁的家丁开口劝道。

  霍雅澜再次向着门外宽敞的大街上张望,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不是已经派人去长乐宫问过了吗?怎么还没来?”

  另一个家丁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回复道:“回小姐,派去的人回来说大殿下稍后就到。”

  “哼!”霍雅澜气结,赌气似的甩手,快步向前堂走去。

  “姐姐,你没事吧?”宇文宓压低声,关切地询问着坐在她身旁的霍雅澜。此时宴会已经开始,到场的宾客都心情愉悦地享用着美食,而觥筹交错之间,宇文宓却注意到了寿星并不开心的神情。

  “我没事,宓儿快吃吧。”霍雅澜勉强冲她挤出一个笑容,旋即又对服侍在身侧的丫鬟冰灵嘱咐道,“再派人去问。”

  而她随后得到的答复依然是,“殿下稍后就到”。

  她的情绪也因此而愈来愈焦躁。

  突然,冰灵兴冲冲地跑进前堂,一边跑一边高兴地大叫着:“小姐,来了!来了!”

  席间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她,现出迷惑不解之色,唯独霍雅澜欣然露出笑容,娇羞地起身,快步迎向门口——但人还未至门口,脚步先蓦然停下,甜美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存。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好奇地望去——宇文宓一眼便看到了唐新,他就是那日白虎门外跟随着唐墨辰的那个少年,同时他也是大殿下最信赖的侍从——只见他笑容满面,率领一众宫中侍卫前来道贺,侍卫们还抬着各种各样的礼盒,令人眼花缭乱。他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呆愣的霍雅澜作揖,说:“属下唐新代大殿下恭祝霍小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些是大殿下为霍小姐精挑细选的寿礼,还望霍小姐喜欢。”

  “哇,原来是大殿下送的礼物!”

  “大殿下与霍小姐的感情真是好啊!”

  “我们那些祝福可都逊色多了!”

  唐新的话音刚落,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姑娘们纷纷露出了艳羡的神情。

  而霍雅澜却急不可耐地问:“表弟呢?他怎么没有来?”

  “殿下今日有要事在身,因此不能来参加小姐的寿宴,故特派属下前来,以表心意。”唐新从容应答。

  “是何要事?他此刻在哪里?”霍雅澜不死心地追问道。

  “请霍小姐恕罪,这些属下并不知情,属下只是按殿下的吩咐办事。”唐新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霍雅澜的眸子立即黯淡下来。良久,她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急切地开口:“那……表弟可曾要你交给我什么特别的物件吗?”

  “霍小姐真是神机妙算,殿下确实曾交代过一物,命属下亲手交给小姐。”唐新满脸堆笑,说着,他便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细长的匣子,“这是殿下特意为小姐挑选的。”

  霍雅澜释然地接过盒子,兴奋地打开——金光闪闪的牡丹发钗赫然出现在眼前,钗顶的牡丹花娇艳欲滴,宛若骄傲的花中之王,傲视群芳。

  “好美呀!”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羡慕地感叹道。

  “是呀,是呀。”而她的赞叹也引来了众多附和。

  “这、这是……?”霍雅澜却是焦急不已,并不为之所动。

  唐新笑着解释道:“这琉璃牡丹金钗是玉缘斋的得意之作,是殿下为霍小姐特别定制的寿礼,这世上仅此一只。”

  “原来是玉缘斋的杰作啊!”

  “玉缘斋可是专供皇家之用的呀!”

  宾客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但霍雅澜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她没有欢喜,也没有开心,更遑论惊喜——眼眶似乎再也盛不住汹涌的泪水,她狠狠地将金钗摔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金钗也应声而断。不顾四周惋惜的目光,她在众人讶异的惊呼声中哭着夺门而出,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姐姐!”宇文宓想要叫住她,却是徒劳无功。

  “奇怪了,姑母不是说是一支白玉簪吗?”身边的霍苍澜莫名其妙地嘀咕道,看似无心的话语却深深地印在了宇文宓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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