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赵九得了公子的吩咐，这几天要特别注意这位世子爷的动向，此时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想了想，她用鞭子抽了一把，来到前面，和他并排走着。
“世子，”赵九扭头望了他好几次，才终于开口：“世子今儿可以留在军营，不必跟着大伙出来的。”毕竟亲爹去了，她是个没爹的人，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能理解。
宗律目不斜视，仿如没有听到她的话，赵九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自己和他身份悬殊，就算她同情他失了亲爹，他也是不稀罕的，而且他至少有过爹，她赵九可是连爹的面都没有见过，这么一比，她好像更加可怜。
“你们不能将这些拿走，孩子他娘还生着病，正等着用这些去换点银钱抓药的……”
“少啰嗦，滚开！”
“阿爹——”
赵九听到这声动静，神色一凛，立刻跟着大伙一起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将蒙古兵打跑以后，她连忙下马将坐在血泊中的孩子抱了起来，刘兴和从里面出来，和她沉默的对望，摇了摇头，还是来晚了一步，赵九心里不好受。
“将这对夫妻葬了吧，孩子抱回去问问还有没有亲人，如果没有，就送到耿老爷子那里去。”耿老爷子是庆州的老秀才，在镇上坐馆，专门收留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孩子，教他们读书写字。
“也只能这样了。”
“世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九蓦地抬起头，只见那人骑着马以极快的速度往北边过去，而刚刚蒙古兵也是往这个方向跑的，想到什么，她脸色大变，立刻将孩子塞到了刘兴和的怀里，然后脚踩马镫，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阿九，别胡闹，快回来——”
赵九找到宗律的时候，他的手中提着一把弯马刀，刀刃上还在滴着血，脚下躺着刚刚逃走的那几个蒙古兵的尸体，脑袋手臂都分了家，分不清谁是谁的，场面极其惨烈，在赵九眼里，杀人不过是刀进刀出，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凶残，当然，是这些鞑靼罪有应得，她压下心里的不适：“世子，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他们已经过了界，若是再碰到蒙古骑兵就糟了。
“世子，”赵九见他没有反应，骑马过去。
宗律身子一动，猛地转身，将弯马刀挥了过来，伴随着响彻天空的马鸣声，赵九翻身而下，拔剑挡住了他的攻击：“世子，是我，我是赵九。”
赵九没料到他会对自己下手，心里又气又急，手臂是阵阵发麻。
“赵九？”宗律盯着她瞧了一会，手臂的力道松了松，眼神渐渐清明，又带着一丝不确定：“你是赵九？”
赵九心里翻了个白眼，见他没使力了，往后退了两步，将剑收起：“世子，此地不宜久留。”她四周望了望，又看向已经倒地不起，还在地上挣扎的坐骑，心里不得不恼火，这下想跑都难了。
只是想到刚刚这人身上的诡异和戾气，赵九有些犯悚，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快，“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刘兴和他们应该会来接应的，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应该能碰到。
“有人来了！”赵九心里一紧，抬起头便看到吆喝着朝着他们包围过来的蒙古骑兵，她趁着这位世子提刀砍人之时，抢了一匹马，伸出手去：“世子。”
宗律将手交给她，上马坐在她身后，赵九卯足力气往外冲，好在刘兴和也在不多时赶到了，搭救了他们一把。
回到营帐已经深夜，赵九还没喝上口热水，便被人押着去见了李文春，因为失责，她被关了禁闭，还不准给吃饭喝水，赵九心里有很大的意见，可却不敢当面违抗军令，她知道以这位李将军的性子，没打她军棍都是好的了，上次她还从他手里得了二十两，有惩有罚，早知道如此，那日她就不该多管闲事，给自己招惹上了这么大一个麻烦，现在是保住性命回来了，可以后呢？谁知道那位世子会不会再发疯？
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盏小油灯，赵九坐在地上，饿的前胸贴后背，身上黏糊糊的，鼻间充斥着腥臭味，她百无聊赖的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狠狠扔了出去。
帘布被人掀开，宗律走了进来，小石子打在了他的脚上，他抿了抿嘴，抬起头来，眼神幽暗。
赵九见到是他，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愿意搭理他，明明都是这位世子惹的祸，可到头来，他什么处罚都没有，还好吃好喝的被人供着，而自己却只有被人作践的份，三天的禁闭，她咬咬牙，索性不愿意再想，侧过身子往后一趟，闭上了眼睛。
“赵九，”宗律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凝着她。
赵九没有回应。
宗律静静的盯着她一会，突然蹲下身来，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物件，他将帕子揭开，递到了她跟前。
淡淡的食物香味飘到了赵九的鼻间，她吸了吸气，睁开了眼睛，望着送到眼前的大饼，觉得有些不真实，对上了少年清冷的轮廓，她有些愣住：“给我的？”
宗律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半响开口：“是我连累了你。”
赵九睁大了眼睛，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会向她认错，可她赵九也是有脾气的，不是打个巴掌给颗甜枣就能好的，她咬了咬牙：“少跟我来这套，要不是你，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这军营一日三餐都是有肉的，晚上还能吃根鸡腿，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给我包个烧饼就想打发了我……”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见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恢复了往日的矜贵，好像今日一整天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就只有她狼狈，赵九心里委屈，觉得愤怒，觉得老天不公，明明她是天子的骨血，是金枝玉叶，可偏偏谁都不承认，来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摊上了这么个麻烦。
“是肉的。”宗律将手往前送了送，吐出三个字：“肉烧饼。”
赵九一窒，坐起身来，低头望着他的手，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有骨气的伸手接过，狼吞虎咽，将最后一点塞进嘴里，她犹觉得没吃饱，伸手扯住他的衣摆：“还有吗？”
宗律低头看了一眼，从她手里抽出衣服，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没有了。”
赵九从他眼里读到了嫌弃和排斥，和之前他看她的眼神一样，她还以为今天他能给她送吃的过来也是承了她的人情，以后两人关系能缓和一些，至少在她是女人这个事上，他能为她保守秘密，可他现在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死德性，莫不是他觉得一个肉烧饼就能收买了她，这一天都一笔勾销了？
想到这里，赵九心里不痛快，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而她自己就像是从茅坑里出来的臭石头，她咬了咬牙，恶从胆边起，突然一把起身，两步并做一步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将脸往他肩上蹭了蹭。
这人听说比她还小上差不多两岁，可却同她一般高，这养尊处优的世子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就是到这来了，还过的是主子的日子，赵九发泄一般，双手在他身上擦了又擦，就差没将他这身刺眼的衣服给扒下来。
“你疯了！”
昏黄的灯色下，宗律脸色涨红，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去扯她，可赵九就跟没有骨头一样，黏在他身上，恨恨的道：“我不好，你也别想好，都是你惹的祸，世子了不起啊，你的命值钱我的命就不值钱了吗？真要不想留在这里，你走啊，你……”
赵九正骂的欢，瞅见那掀开帘布走进来的人，一下愣住，宗律趁着这个时候将她手臂扯下，推了开，避如蛇蝎：“真是疯子，简直不可理喻，怎么会有你这样的……”
“公子！”赵九眼里迸发出光彩，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裴元书手中的食盒给接了过来，忙不迭的打开。
宗律望着她这急不可耐的模样，眼神复杂，看向裴元书，“裴大哥。”
裴元书朝他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也来看阿九了。”
“有白面馒头还有鸡腿，还是公子好，”赵九眼里放着光，忙将那水囊塞子拔了，仰起头咕噜咕噜的灌。
宗律看到她这粗俗的举止，眼睛有些疼，掀开帘布便走了出去，回来后，他便让人提了桶热水沐浴，又换了身衣服走出来，裴元书坐在桌前望着他：“阿九爱记仇，但是本性不坏，你和他多处处就知道了，他这人是你待他两分好，他就会十分的还给你，比起那些嘴上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的，他这样的直肠子才更加让人喜欢。”
“裴大哥对他倒是多有不同，”宗律嘴角勾了勾，冷淡中夹杂着些不明显的哂笑：“你就不怕她别有所图吗？”
“阿九不会，”裴元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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