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绿竹捶了捶自己站僵了的小腿，又摸着自己瘪瘪的肚皮满脸苦色。自小姐八岁后，她们的处境再艰难，也没有饿过肚子。
现在这一日夜的不进食真是苦了自己这娇嫩的肚皮，自己都这么难受，小姐一定更不舒服吧！绿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朝着苏白卿的方向看去。
好几个蒲团按照顺序排在一处，苏白卿侧卧在其中闭目养神。在这处幽静的祠堂里，日月无声，绿竹自己是怎么也不能入睡的，只是不知昨夜小姐睡着没有？
“日头偏西，应该快来人带咱们走了啊！”绿竹疑惑地嘟囔着。
苏白卿慵懒地伸个懒腰，从蒲团中起身，将这些蒲团全都收回到原来的地方去，然后规规矩矩地跪到祖宗牌位前，双手合掌神情虔诚。
“小姐，怎么了？”目睹一切的绿竹疑惑不已。
“吱呀”一声，祠堂的门毫无征兆地突然被打开，绿竹惊异地回头望去，发现卉珍领着一个小丫鬟站在门外，小丫鬟手里托着个盘子，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而刚刚开门的，就是领头的卉珍。
卉珍对着苏白卿的背影福身垂首说道：“大小姐万安，老夫人突然查明吴姨娘与勾结京城铺子，私拿公中的事情有关。正问话的时候，吴姨娘却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是您让她去做的，老夫人顾及维护您的名声，暂时不便将您放出去，恐怕您还得在祠堂多待几日了。这是今日的小食，是老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您平时爱吃的。”
说着卉珍将盘子从那丫鬟手中取过来，就要上前送与苏白卿时，苏白卿开口答道：“祖母费心了，将东西放在那里吧！我现在没有胃口。”
卉珍没料到苏白卿居然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自己不能出祠堂这件事，怔楞了一下之后沉稳地将托盘放在身前的地上，并叮嘱道：“大小姐千万记得用食，这都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苏白卿不答反问，“祖母今日身子如何？药膳可还用着？”
若不是知晓昨日她们祖孙之间刚有一场矛盾，卉珍都要相信这位大小姐是真心关心老夫人了。
“老夫人身子康健，不劳大小姐操心，大小姐还是先着急着急自己的事情吧！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事情该怎么做。”
“奴婢越界了。”卉珍弓腰退出祠堂，临走时还不忘替她们主仆二人关上门扉。
由始至终，苏白卿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坦然。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的发生，叫人不寒而栗。
绿竹盯着那几样小食看了半天，肚子“咕噜噜”地直叫唤，咽下一口口水，狠心撇过头去说道：“小姐，这东西肯定有猫腻！咱们不能吃！”
苏白卿又抽出那些蒲团，一边摆一边说道：“今日的这些东西，是没有问题的。”
绿竹听出了苏白卿的话外音，“难不成明日的就有问题了么？”
苏白卿点点头，“卉珍一次又一次提及这些小食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不就是不想让咱们吃这些东西么？可到了明日、后日，身子哪里还熬得住，总会忍不住吃东西的，那时候再放点奇怪的料进去，咱们都吃下肚了，还有什么能查到的？”
绿竹任性地置气道：“那咱们就不吃她们送来的东西，叫绿冰偷偷给咱们送吃的！”
苏白卿对此并不认同，“府中每个院子用食都是登记在册的，你难道要绿冰去厨房偷面粉送过来再发面炕饼么？”
想象一下绿冰背着一袋面粉偷偷摸摸的模样，绿竹也忍不住被苏白卿逗笑了。
“那绿冰可就又得黑脸了！”
绿竹将托盘端到苏白卿跟前，“小姐，明日说不准就没有能吃的了，您今日先吃点儿吧！”
苏白卿却伸手推拒了这些小食，“我还不能吃。这些你都吃了吧！”
虽然不知道小姐所说的“还不能吃”是什么意思，但光是看着小姐这副坚定的模样，就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已不可能再劝动。
只好将托盘放在一旁，“小姐不吃，绿竹也不吃。”
苏白卿叹一口气，“随你吧！”
又是一夜无话。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苏府中时，祠堂的门又一次毫无征兆地被打开。这一次，绿竹已经撑不住浓重的困意窝在墙角沉沉睡去，而映入卉珍眼帘的是和昨日傍晚时一模一样的大小姐的背影。
这一次卉珍没有多话，将新的托盘放到苏白卿身后三寸的位置，只说了一件事。
“吴姨娘已经指认大小姐您是她背后的主子，还说您一直想要整垮大夫人，好直接接管苏府后院，老夫人虽然心中是偏向您的，可是吴姨娘字字真切，她老人家也要开始动摇了。”
说罢看一眼被苏白卿放在一旁动都没动过的昨日的托盘，嘴角微勾。
“回去记得叮嘱祖母，叫她老人家不要过于钻研这些后宅之事，免得心火旺盛伤及脾胃。”苏白卿还是和昨日一样不动如山。
卉珍又一次弓腰退出祠堂，与那小丫鬟一起走回福嘉堂，在路上那小丫鬟到底是年轻，忍不住说道：“卉珍姐姐，大小姐也太可怕了……”
卉珍立即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低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居然敢背地里议论主子，妈妈们没教过你么！”
那丫鬟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急忙向四周看看，又不服气地嘟囔着：“总归现在又没有旁人听见……”
卉珍看着这小丫鬟，头疼无比，不过既然她叫自己一声卉珍姐姐，便不能这么放任她。
“大小姐再如何那也是主子，咱们是为人奴婢的，就不要管那么多，专心做好主子交代的事就好。”
“可是大小姐总是问老夫人……”
“没有可是！”
卉珍斩钉截铁的语气截断了那小丫鬟后面的话，福嘉堂转眼间已在眼前，卉珍最后不放心地叮嘱道：“老夫人面前不要说那些多余的东西，听到了吗？”
小丫鬟喏喏应声。
卉珍与小丫鬟刚刚说完祠堂中的景象，老夫人每日都要喝的药膳就由妈妈们领着丫鬟送了进来，因为苏白卿的话，卉珍和那小丫鬟或多或少地都对那药膳心存疑虑。
可老夫人用完药膳后脸色反而比往常红润了一些，她们又觉得这是自己多想了，大小姐哪里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在老夫人的药膳里下东西！
“你是说，她没吃东西，从头到尾都不惊不惧？”老夫人拿过帕子擦拭嘴角后问道。
卉珍也觉得这点最为奇怪，立刻答道：“是，大小姐这两次全都背对着奴婢，仿佛一切皆如她所料，情绪上毫无波动，甚至还关心了一下您的身子。”
“关心我的身子？”老夫人蔑笑一声，“现在知道示好了，可惜晚了！”
转而老夫人的情绪又一变，颇为惋惜地感叹：“这丫头的资质比白翎和白珍都要好上不少，再加上她母亲的名号和她那不错的容貌，本该是我苏府最好的联姻对象……可惜啊！这孩子跟她母亲一样桀骜不驯，以为血脉里有点儿东西就能凌驾于长辈之上！也不想想，我老婆子这些年走过的路比她们吃过的盐还要多，不乖乖听话，那就受训吧！”
这两日老夫人的情绪起伏总是变化得厉害，可是瞧着身体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也不知是好是坏，卉珍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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