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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莫名叨扰


  闯过第三轮比试,进入第四轮比试的弟子现如今有三十二人。在这三十二人之中,其中有三人因白天大战了一场,负了重伤而没有来食赋堂用晚膳。

  此时,食赋堂内只剩下了二十九人在用晚膳,确切地说应该是二十八人。果然,不出风一栚所料,水灵烟在中了火符之后,就彻底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水灵烟坐在卓谦的身旁,右手夹着一双竹筷子半天没有沾一粒米。她左手抚面,胳膊肘杵在长桌案上,专注的盯着一旁的俊秀青年。

  卓谦从一开始坐下就感到了一丝的不安,旁边的小弟子也不进食只顾凝视自己。他环顾四周,众周多弟子不时朝他二人的方向看过来,且投来异样的目光。

  卓谦起初对她还是微微一笑,这时也终于按耐不住。他转过头,却是淡淡一笑。

  “灵烟师妹,今日一战,不知灵烟师妹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

  水灵烟没想到卓谦会突然转头,而且与她说话,兴奋地连连摇头。

  “既然如此,看来是今日饭菜不和灵烟师妹的胃口。”卓谦朝她面前的餐饭看去,竟滴水未动。

  她看了眼餐饭,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我想来也不是,九蒙会见期间身体尤为重要,只有吃好睡好才能有精神备战。况且,粒粒皆辛苦,浪费可使不得。”

  “当然,当然!”

  说着就端起粥呼呼往嘴里扒拉,一个劲从盘中夹菜,一时碗筷声叮当作响。

  凌云英全程始终紧皱眉头,连吃个饭都不让人清静。匆匆一瞥旁边发出令人烦扰声响者,“叮”的放下手中碗筷。

  “卓谦师兄,我有些乏了,可否送我回道舍?”

  “那好。”卓谦与周围弟子点头示意,便起身离席。

  众人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长袍飘飘,孤松双独立,回风似流雪,一种望尘莫及的强烈感觉油然而生。

  水灵烟见卓谦同凌云英一齐要走,情急之下胡乱了扒拉了几口,含了一嘴的食物,腮帮子鼓起活像一种胖头鱼。

  “坐下,吃完。”风一栚见势将其一把拽回,严厉道。

  她刚站起身,就一个屁墩坐了下来。却用力过猛,她口中含的食物噗的一口喷到了对面一个年轻的弟子的脸上。

  “你,你!”

  年轻弟子表情狰狞,极为嫌弃抹了把脸。他气得浑身颤抖,强忍脾气恨恨离席而去。

  那年轻弟子身旁坐了一个女弟子,看起来和水灵烟年岁相差无几。小弟子望着她,眼神冷冷的盯了她好一会儿,随后起身追着年轻弟子的脚步离去。

  “长松师兄,还是用我的手帕擦擦脸吧……”

  年轻男弟子没有出声,只顾接过手帕一遍又一遍抹去脸上的残渣,匆匆向外面走去。

  晚间用完了晚膳,水灵烟哼着小曲儿,欢脱的在林间小道中游荡。少女独有的清亮与柔缓的嗓音,伴着林间朦胧的月色,潺潺流淌。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小子,我唱的怎么样?”

  水灵烟一曲唱罢,心中欢腾不已。一想到今日一战,那种激情与飒爽充盈心间。

  风一栚一直跟在她身后,怕她又会惹出什么麻烦。她这时候要说一时兴起,对着这幽林古树挥剑一顿乱砍也是极有可能。

  “曲是好曲,调是好调。”

  “什么什么?我是问你我唱的如何?”

  “音色,欠佳。”

  水灵烟急得怒火上头,她伸出右手一拳打在风一栚的胸口。

  “胡扯,还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唱得难听!”

  这一拳威力不小,风一栚只觉胸前的骨头生疼,暗暗吃痛。

  “咳!咳咳!那是因为难以入耳,没有人肯听你唱曲。”

  只见水灵烟脸色涨得更红,肩膀耸立,眼神向上恶狠狠盯着他,且双拳上扬直奔眼底,他便机警得一溜烟跑开了。

  “哼,算你识趣,你说难听就难听了?我还偏要唱不可。”

  巫山高,高以大。

  淮水深,难以逝。

  我欲东归,害梁不为?

  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

  临水远望,泣下沾衣。

  一曲未尽,戛然而止。风一栚也停住脚步,慢慢回头,只见水灵烟远远的在身后原地定住,仰面望天。

  风一栚向她头上望去,一轮硕大的圆月,明亮柔和。圆月边缘一圈淡淡的光晕,在漆黑的夜空中,朦胧的光华照亮青涩的面庞。

  一袭水色衣衫的少女,神情有些落寞,独自站在月下,月光将原本发黄的道袍映得更加刺眼。

  风一栚突然想起了古林中的那个瘦小的身影,举着砍刀,挥汗如雨,她周围参天的古树显得她格外的渺小。

  还有春日里蹲在田间地头的那个倔强的身影,黄沙四起,尘土漫天,那原本清淡如水的衣衫,渐渐与大地融为一般。

  他不禁微蹙眉头,“快走了,明早还得早起上课。”

  回到道舍时,水灵烟与另一名女弟子安排在了同一间。当她进入道舍内时,灯已亮起,一个小弟子正坐在床塌前。

  借着烛火之光定睛一看,原来正是食赋堂内冷眼看她的那个小弟子。

  水灵烟这回细细观她,才发现这小弟子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一双眉眼清澈见底,澄澈又明亮。

  小弟子盯着手中一物正看得出神,待她发觉突然有一人正在逼近时,吓得猛然将手中之物藏在身后。

  这一举动在她看来定有猫腻,“你方才在看何物,看得这般出神?”

  小弟子一时脸色涨红,那透明般的脸上泛着血丝,言语间却依旧冷静,“没有,你定是看错了。”

  水灵烟不依不饶,悄悄走近道:“噢?是么?”

  “让我看看,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我都说过了没有,啊!”

  水灵烟几步上前,二人一时纠缠在一起。奈何二人年纪相当,她平日里体力活做了不少,力气却是比同龄人大了一些。

  她毫不费力抢过来一看,好端端一方白净的丝帕,上面还绣有一枝精美雅致的桃花,却沾上了许多污渍。

  “咦!好恶心!”

  她嫌弃的撇了撇嘴,忽然想起一事。难道食赋堂时,那个被她喷了一脸饭菜的年轻弟子,用这手帕来擦脸了?

  “手帕还我。”小弟子趁机一把夺回,塞进衣内。

  “这么脏的手帕你还留着干什么,要是换我早扔了。”

  小弟子没有说话,径自走到床榻前开始整理床铺。

  水灵烟见她没有回应,无奈一摆手也走到另一边的床榻前。她一个平躺鞋都没脱,搁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

  “我叫水灵烟,自小与羽叔和贤辅哥哥相伴长大。说来也奇怪,当初羽叔也不肯告知我父母任何信息,只说英雄不问出处。而且从出生至今未见过我的亲生父母,羽书说有缘自当相见,我知他是在骗我。”

  小弟子斜眼瞄了她一眼,风轻云淡描述着自己的身世,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她低头静静整理着被褥,转身朝烛台走去。

  “诶?别熄灯啊我说,我还没有洗脚呢!”

  水灵烟猛地起身,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算了,我也累了,就这样睡吧。”说着便摸黑上床,竟连鞋也不脱。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心中一阵阵燥热,觉得一身的精力无处使,迟迟也睡不着。她一睁眼,屋内变得明亮起来,月光透过窗棂静谧地撒向地面。

  中了火符之后,到现在她也未发觉自己有何不妥之处,倒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畅快舒心,话也比平日要多了起来。

  “我从潜首峰而来,我的师父叫尚九精。我师父可真是个怪人,他不像其他师伯那样一般正经,你说他装装样子也好。可他偏不,每日酗酒狂饮,那脸好像从来没有洗过。啧啧!作为徒弟,我都看不下去……”

  水灵烟打开了话匣,彷佛要把这一生的经历都说尽,从尚九精讲到郭墩,从郭墩讲到金诵山,一个个讲下去直到口舌干燥。

  在她旁边床榻上的小弟子一直没有声响,水灵烟好奇她已经睡着了,默默叹了口气。

  “这样也能睡着,真厉害!”

  “没有。”

  突如其来的一声,她不禁抬头回望,“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简帛。”

  “幻繁为简,殊亦竹帛。好名字,好名字!”

  第二日,藏经阁中,水灵烟又厚着脸皮挤在了卓谦一旁。白眉老者在授课前依旧要众弟子默写上一次的内容,但凡写错一个字或没有写完整的,统统高悬,这时下方只剩下了卓谦和水灵烟。

  水灵烟转身向头上看去,只见凌云英面色难看,左右摇摆不安。她嘴角上扬,冲凌云英摆了个鬼脸,心底好不快意。

  一整个上午,水灵烟都咧着嘴坐在卓谦一旁,不时冲着卓谦傻笑。卓谦一转头就看见一张心花怒放的奇怪的面庞,不禁摇了摇头。

  他怀疑水灵烟在上一战中伤了脑子,不然怎会性情如此奇怪,总是傻笑,他只能这样解释。

  上午的课终于结束,凌云英落下的那一刻脚下一软,麻得走不了路。她只能让卓谦搀扶着,在藏经阁外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水灵烟在他二人身后,觉得眼前一幕分外刺眼,她心中一颗爆竹“噼里啪啦”炸响。

  “卓谦师兄,等等我!”

  水灵烟在后一声大喊,顺着台阶三步两步跃下。突然,她脚下一软,心里咯噔一声。她只觉脚下一空,眼见自己就要脸先着地。

  卓谦师兄,放开那个女子,快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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