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十章
殿内除了大门口的两盏宫灯亮着灯火，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微微掏出夜明珠，去掉珠子上的红布，珠子的白光立刻让空旷的大殿明亮了些。
“长庚，这是哪里呀，为什么要来这里……”微微有些疑惑，却见刘长庚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便不再多问，跟在他身后。
刘长庚见殿内空旷荒凉，定是底下还有密室，只是这开口又在何处呢？
他又想，这里既然是黑羽翼族的宫殿，密室的开口定也遵循黑羽翼族人设计的习惯。
又见空旷的墙壁上四面不同地方都悬挂着一雕刻有凤凰图案的铜镜，便试着把夜明珠放在一面镜子前，铜镜反射两次，光却落在了门外。
他似是懂了些门路，又定眼瞧了一会儿，走到西面宫墙上的铜镜前，将夜明珠放在镜前，果然，那莹白色的幽光经过多面镜子的折射，最后光线准确地落在殿内靠东南角的一块儿大理石宫砖上。
那块普普通通的砖被光线一照，竟然神奇的弹出一角琉璃，似是卡扣已开。
刘长庚和微微对视一眼，两人上前，将那卡扣弹起的地砖悄悄挪开，果然底下有长长的台阶，一直通到地下。
微微瞧那底下阴森森的，有些害怕，刘长庚拉住她的手，安抚她别怕，可是他自己的手却也不由得冒出汗来，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忐忑。
刘长庚把夜明珠用布层层包起来，牵着微微的手，慢慢走下台阶。
这密道很深，微微走了一会儿，感到刘长庚牵着自己的手有汗渗出，甚至有些发抖，很是疑惑。又默默走了一截儿，估摸着外面不会再听见里面的动静，她才开口问道：“这到底是哪里？”
“……微微，这里是……”
刘长庚话没说完，两人已走到密道转角后，只见面前出现了一间密室，刘长庚的话顿时噎在了喉中。
那密室和普通的房屋没什么两样，简简单单的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几盏烛火，其余便是空空如也。只是此处不透光线，便无论外面白天黑夜，这里都总是点着烛火。
微微看见木床角落里，似乎缩着一个人。
明明有床，那人却偏偏坐在地上，背靠木床。微微仔细瞧了瞧，才发现那是个老妇人，满头白发，神色衰老，形容枯槁。两臂抱紧，缩在双腿之间。她虽看见有人进来，却没有任何反应，双眼如枯木，一直盯着身下灰暗的地板。
微微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刘长庚久久站在原地，看着那老妇人，手却在不住的颤抖。
良久，他才慢慢蹲下身子，想轻轻拂开那人散落在脸前的银发，看清她的脸。
那人却忽然目光一冽，猛然张开嘴，如饿狼般伸手抓住刘长庚伸出的胳膊，狠狠咬上去！
微微要制止她，刘长庚却摇摇头，任由那人把自己的手臂咬出血印来。
刘长庚看着那人紧抓着自己的右手上，缺失了的小拇指，轻轻道：“娘，我是长庚呀，我是长庚……”
那人听见这话身子一顿，松开粘了血的牙关，抬头，眼神里满是戒备。
“你……你胡说什么？“那人似乎很久没说过话，声音沙哑，结结巴巴，”长庚才五岁，就是阿回快六岁了，也不及我腰高。你是哪里来的骗子……”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又是那黑衣人派来的是不是！看我不咬死你！“她说罢，又张开嘴要咬。
微微听方才刘长庚的话，心里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此时却忍不住道：“长庚，快让她松口吧，她已经疯了……”
刘长庚却摇头，依旧轻轻道：“好，好，我不叫你娘，可我知道你是芸儿。芸儿，我不是黑衣人派来的，我是你的亲人。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他感觉到芸儿咬着自己的力度轻了几分，便继续道：“芸儿，我真的是你的亲人。我知道你最爱吃王大娘做的青团，最喜欢穿粉色的衣服，最爱干净，最期待上元节去城里看戏，最害怕打雷天；知道你每年秋天都要晒一大筐干枣，每个新年都要给家里人做一身新衣服；知道你若是听到有孩子大笑着喊小哑巴这三个字，便要立刻抡起擀面杖朝他们赶去。”
芸儿听了这些话，慢慢松开了牙关，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眼里有戒备，有疑惑，“可，可我不认得你。”
“没关系，我认得你就好了。”刘长庚收回胳膊，眼里已泛起泪光。
“我知道了，你莫不是苏平口中多年未见的外甥吧。”芸儿瞧了瞧他的年纪，低着头思索了许久，有些不确定的道。
“是。我是。”刘长庚立刻应下。他算是明白，芸儿满脑子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只怕是在这里封闭太久，早已精神错乱了。
“芸儿，和我回家去吧。”他扯出一抹笑，轻轻说出这句话，却有眼泪无声滴落在地上。
芸儿似乎回忆着什么，半晌，自顾自的点点头，“是得赶紧回家去，他们爷仨都在家里等着我呢。”
“好，芸儿，你再耐心等几日，会有人来悄悄接你回家，回咱们的小村子里去。这是个秘密，你不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刘长庚轻轻道。
芸儿有些高兴，却仍有防备，“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是真的。你再多等几日，我一定接你出去。”刘长庚说罢起身，面有不舍，却还是拉起微微的手道，“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回明昭公府。还是先离开吧。”
微微刚才听两人的对话，已明白了情况。她突然挣脱他的手，道：“长庚，我不走了。我就留在这里。芸儿是一个人呆太久了才会变疯的，她实在需要有人陪她，陪她说说话……长庚，我知道你放心不下芸儿，我愿意在这儿替你照顾她。”
刘长庚听这话，心中很是感动，他心知她说的有道理，可还是不想她冒险，“微微，你又胡说什么。你这里很危险，随时会被人发现。我迟早会把她救出去的，用不着你这样做。”
微微却已下定决心，她坚定地摇摇头，后退几步，“长庚，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芸儿这样意识恍惚，一个人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我留在这里，与你们里外也是个照应。长庚，你就放心去做你的事吧，我和芸儿就在这里等着，等你来接我们。”
刘长庚瞧她神色坚定，也不再多说，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芸儿，上前紧紧抱住了微微，“谢谢你，微微。答应我，要照顾好芸儿，更要照顾好自己。”
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出密室。
微微在密道里，看着上方的密室的开口慢慢合上，里面的人没办法打开，她被困在密室里，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慌乱。
微微想，芸儿是刘长庚很在乎的人，那便也是她很在乎的人。她失去记忆没有亲人，那他的娘亲也就是自己的娘亲。她一定要帮着他，成功把芸儿救出去。
……
第二日刘长庚又被叫去下棋。
慕容复今天一早就听说了昨晚夜宏宫内闹鬼之事，尤其是听说那鬼是黑羽翼族人所化，想来定时有人造谣，蛊惑人心，心中烦躁，便又叫了刘长庚来下棋。刚下了没几局，户部尚书却又满脸慌张走进了金銮殿：
“陛下，那金羽翼又出现在帝京了！臣昨夜亲眼所见呐……”他赶忙将昨晚的事一一交代，语气愤怒，他堂堂一个二品官员，竟然被通缉犯明目张胆打晕了，真是岂有此理！
“那定又是五年前那位妖女，如今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搞出这等事来，猖狂至极，陛下您定要彻查此事啊！”
刘长庚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一听便知是微微故意搞出来的，赵武铭不在独孤酒楼，她一个人果然坐不住，短短几天竟然闹出这么多事来。
竟然跑到妓院去了？还脱衣服给这老家伙看？
那户部尚书仍在喋喋不休，要慕容复彻查此事。刘长庚正在气头上，他早知这老家伙好年轻女色，平日里不理睬也就罢了，如今却心中无比烦躁，立刻将棋子一摔，冷声道：“尚书大人，本相劝你清心寡欲，有益于长寿。”
户部尚书老脸一红，怒道：“左相你这话什么意思……”
“够了！吵什么！”慕容复烦躁地拍了拍桌案，“怎么到处都有金羽翼的踪影！”
“叫裴渊带人去彻查此事！”慕容复吩咐一旁的侍卫，“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故弄玄虚，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慕容复又看了一眼刘长庚，这几日叫他在宫里，右相一派的官员风头颇盛，如此怕是没法维持朝廷的平衡，他眯着眼想了想，还是道：“爱卿今日就回府上去吧。丞相府这几日攒了好些事，还要你去办。”
“都退下吧！”慕容复很是烦躁的挥挥衣袖。
“是。”
刘长庚和那尚书大人一齐走出金銮殿，刘长庚冷着脸狠狠剜了那老家伙一眼，便大步离开。留下那尚书大人在身后瞧着刘长庚的背影，愤怒地冷哼一声，道：“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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