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她一边哭，一边想，

　　为什么，她都这么大了，还依旧不能自己做主。

　　为什么，她的父母为什么依旧不会同意她的任何想法。

　　为什么，她连请个假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张唯不理她。

　　他是忙啊，还是…病了？

　　她突然想到张唯病了，就变得更加恐慌，他应该是病的很严重，否则如何会连短信都没有办法回复。

　　许艾在张唯家门前坐了两个小时，她坐的浑身上下都冷得发抖，而且头疼欲裂。

　　就当她等的快无望的时候，她听到屋里有一阵极其轻微，但是极为沙哑的咳嗽声。

　　她好像听到了希望，于是使劲的拍他的门，也不顾自己冰凉的手指打在门上格外的疼。

　　她拍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是没有用的。

　　所以才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费了半天劲，才打出两个字，

　　“开门。”

　　一会，她听到有人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张唯开了门。

　　等张唯开了门的那一刻，许艾就立马站起来，整个人扑倒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然后又忍不住的开始哭。

　　张唯被扑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为什么许艾会在他家门口。

　　他的姑娘浑身冰凉，冬天的冷气透过他薄薄的睡衣直往他身体里钻，他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的姑娘…这是等了多久了？

　　张唯抚摸着许艾的背来安抚许艾，两个人就这么傻傻的站在门口。

　　突然，张唯喉咙痒极了，他忍了一会，没忍住，便不得不侧过头，用手捂着嘴咳嗽。

　　他咳得极其用力，驼着背，脸色潮红，额头上还有青筋。

　　看起来极为痛苦的样子。

　　他的咳嗽才让许艾想起来他生病了，她赶快关上了门，把张唯拉到了他的卧室。

　　床上的被子是凌乱的，许艾给他掀起被子，发现里面还是温热的，显然张唯是刚起床。

　　张唯从善如流得重新躺倒床上。

　　许艾坐在床边，握着张唯的手，咬着唇，委屈的直流泪。

　　张唯伸手给她擦泪。

　　他的姑娘呦，妆都哭花了。

　　他想问她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可是一张口便想咳嗽。

　　许艾忙在他胸口给他顺气，然后再给他递手机。

　　张唯把头埋在被子里咳嗽了一会，才伸手拿手机，同时问他，“你怎么样了？”

　　他刚才只看到了许艾的那一条短信，这次看手机，才发现许艾给他发了很多短信，而且还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觉得觉得很对不起他的姑娘，他的姑娘是有多着急，多无助的情况下，才给他打电话。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许艾对他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有点感冒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的体温热的烫手，咳嗽的又如此严重，怎么会是有点严重。

　　她对他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于是就拧了拧他胳膊。

　　当然许艾没用力，可能是因为张唯发烧吧，他觉得这一下真的很痛，于是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一脸幽怨的打字道，

　　——小包子，你这是谋杀亲夫。

　　“……”许艾回答他的方式当然是又拧了他一下，当然，这次只是装装样子。

　　——我真的没事。这是很多年的病根了。我很少生病，但是偶尔生一次病就会很严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就好了。只不过，这个咳嗽，可能得拖几天。

　　“病根？”许艾盯住了他的这个词。

　　张唯后悔这么打啊，不过看她一脸认真地样子，就不打算瞒她，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过去的。

　　——嗯，小时候脑膜炎，但是当时医生却以为是普通的发烧，也就没注意。等到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病的很严重了，他为了尽快把我的病治好，就用了很多不该用的药，导致我药物中毒，因此我的声带坏死，而且再也听不见了。从那时候开始我每每生病都会发烧并且咳嗽。小时候身体比较弱，是受了点苦的，但是我现在身体很好，一年也就病一两次。

　　他把手机递给许艾，然后一直盯着她的表情看。

　　他不希望她显示出任何怜悯的表情出来。

　　“然后呢？然后就因为你不能说话，就被…你家人…放弃了么？”

　　许艾红着眼睛问他。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话，他愣了愣，然后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没办法，那时候我…妈妈她刚从婚姻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继父他也不愿意要一个聋哑的孩子。

　　他打不下去了，那是段极其黑暗、极为痛苦的回忆。

　　小时候，他说话很早，加上他母亲在家教他唱儿歌，他总能学得很快。

　　孩子的声音稚嫩又清脆，总是能惹得大人疼爱。

　　所以他一直都是父母的骄傲。

　　可是好景不长，父亲没有禁得住外面的诱惑，抛弃了他和妈妈。

　　他妈妈是个家庭主妇，没有收入，又带着一个孩子，总是难找工作。

　　所以那段时间他们家气氛很低沉，为了养活他，他妈妈做了很多工作，早晨卖报纸，白天去餐馆打工，晚上还就着灯光踩缝纫机给人做衣裳。

　　可能是因为生活太苦了吧，他妈妈心情一不好就打他骂他，他却乖巧的不像话，从不哭闹，还一直说，“妈妈，我长大了，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

　　后来，他妈妈遇到了一个男人，工薪阶级，家里小有资产，二婚，没有孩子，他对小张唯也不排斥，他们的生活开始慢慢的走上正轨。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四岁的时候突发脑膜炎，高烧不退。他的妈妈带他去一个小诊所看病，那个大夫觉得就是个发烧，并没有在意，就开了药，让他回家好好休息。

　　可是他却反反复复烧了一个月，给他看病的大夫终觉不对，才发现这是脑膜炎。

　　他为了掩盖他之前的诊病失误，便给他开了很多药，也不管这么小的孩子是否撑得住。也是因为这样，张唯药物中毒。

　　药物中毒剥夺了他的听力，也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

　　他的妈妈带他辗转各个医院，得到的结果是无能为力，所以他的妈妈极为崩溃，天天以泪洗面。

　　后来那个男人觉得他是个累赘，就把他扔到了福利院，让他自生自灭。

　　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见过他的妈妈。

　　他在福利院里天天哭，不停的打闹，一直不肯相信他就这么被抛弃了。

　　可是，两年了，没有人来看过他。

　　福利院里能说话的孩子把他排斥在外，他变得就更加孤独。

　　他只好一个人在屋里坐着，拿着铅笔写写画画。

　　直到他六岁的时候，一个画家来到了福利院，觉得他很有天赋，就把他带回了家。从那以后，他在老师的指导下逐渐走向了正路。

　　他学了手语，学习了读唇。他还上了特殊学校学习，交了几个朋友。

　　等到他到18岁，老师把他的话寄给了意大利一个艺术学院，那里的教授对他非常感兴趣，而且不介意他的残疾，他才得以出国深造。

　　好在，他也算努力，学成归来，办了几个画展，得到了画画界的认可，也稍有名气。因此自己开了个画廊，从此，过上了还算不错的日子。

　　许艾看着他极为痛苦的样子，她为他感到心疼，却从未感到怜悯。

　　她从来都不介意他的残疾，甚至在她眼里，他根本就不残疾，他有着比健全的人更坚强、更包容的心。

　　她的眼泪滑下脸颊，她尽力微笑着，手指插入他的短发，低头亲吻了他的额头。

　　那是他喜欢亲她的地方。

　　她在张唯的注视下，一字一顿地说，

　　“之前的所有都没关系，以后，你有我爱你就够了。”

　　张唯看完她的话，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把她拢在了胸口，

　　那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在她面前展示他的残疾，对她用手语说，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张唯果然没有骗许艾，七点，他慢慢退了烧，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又恢复了正常。

　　许艾趁着张唯在洗澡的间隙，在厨房给他熬梨汁喝，润肺，对嗓子好。

　　张唯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她在厨房里认真的看着锅，还拿勺子舀了一小勺梨汁尝尝味道，他觉得格外满足。

　　真好，上天，总是优待了他的。

　　许艾听到张唯的脚步声，回头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胸口半露着，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胸肌，头发还未吹，一滴水顺着他的脸颊留下，留过他的胸肌，然后隐入了浴袍深处。

　　嗯，目测身材不错。

　　许艾抬手擦了擦嘴，然后问他，“吹风机呢？”

　　张唯转身又进了浴室，他弯下腰，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吹风机，然后将其交到许艾手里。

　　许艾只好先关了火，给他盛了一碗梨汁，才让他坐好，给他吹头发。

　　这是许艾第一次给一个男生吹头发，她的动作比较笨拙。不过看到他乖乖坐在那，一副听任她自由发挥的样子，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好在，张唯的头发短，很快就吹好了。

　　许艾的手艺果然不行，但是张唯颜值底子好，看起来倒还不错。

　　许艾满意的拍了拍手，又摸了摸碗，觉得差不多可以了，便把碗端到张唯手里，看着他一点一点喝下了一整碗梨汁。

　　两个人的晚饭最后还是张唯做的，因为他生病，许艾点的都是格外清淡的菜。

　　清炒小白菜，醋溜西葫芦，还有小米粥。

　　可能是张唯嗓子不舒服，所以他吃的格外慢。

　　不过许艾看着他忍者疼痛认真吃饭的吃饭，内心却满足的不得了。

　　他的的确确是在认真的生活着。

　　——下午发生什么事了？

　　张唯在吃饭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时间问她下午发生了什么。

　　许艾一想到下午的事儿，她整个人就变得特别悲伤。她不愿提回家的事儿，所以只说了出差。

　　“我明天又得开始出差，可能元旦都不会回来了。”

　　那，你会不会想我呀？

　　——去哪？

　　“C市。”

　　——好，到时候到了给我说你的具体位置，元旦你回不来，但是我可以去找你。

　　张唯的话很好的安抚了许艾。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只要和他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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