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遗体归位

　　季红梅没有离开，还在王雪那边。在下楼那会就已经有些后悔冲动了，现在坐等计有文过来道歉说句软话，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走，怎么说都抹不开面子，夫妻俩的感情也不是一两句气话就能磨得掉的。

　　计有文见季红梅还在病房，看起来情绪也不那么激动了，但就是说不出软话来，急得计有武差点背过气去，“二嫂，你先消消火，二哥只是一时气话，你别当真。二哥快过来向二嫂道歉，夫妻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呢？说句软话不就好了么？别傻站在一边，快过来跟二嫂子道歉！”

　　计有文见计有武把话说得这么明显，犹豫一下，走到季红梅跟前，尴尬不好意思，苦笑着说：“红梅，刚才是我嘴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饶恕了我吧！以后再不敢对你撒气说疯话了，你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也到了计家最艰难最困顿的时候，我们剩下来的一大家子人应该合力携手渡过难关，不要再因一些小事而大动肝火伤了和气，受委屈受伤害的还是我们这些最亲最近的人。我明白，你没有私心，说的也都是好话，只是我脑子笨拐不过弯来，所以刚才冲动说了气话，你可别往心里去，那不是我的本意和心思，这你应该都能体会的！我知道你也很难，也不想让我有太多负担，但你忘了一个事实，爹走了，大哥也走了，现在只剩下我和有武两个男人了，你说我们不团结不体谅一些，让走了的爹和大哥能放心和安心吗？债务大家承担，也别分这样清楚，有能力的多还一些，有困难的少还一些，反正都要偿还清楚，这样吧，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挣钱的门路，一定要把老计家重新振兴起来，不能把这样大的家业毁在我和有武身上，到时候我们死了怎么有脸面见爹和大哥他们呢？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是古话，说的是我们兄弟姐妹同心同德共渡难关，你和大嫂也为这个家没少出过力，现在正是大家同心协力商议料理爹和大哥后事考验我们的时候，村里人也都在等着看我们老计家的笑话，所以，我们不能闹不和闹不团结，更不能推三阻四挑肥拣瘦，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外人看了笑话，孩子们才不会受外人欺负，老计家的明天会更好。”

　　季红梅等的就是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虽有私心，但在重要关头还是会抛却杂念回归到大家庭之中，想想之前也说过不该说的话，但却无意挑唆两兄弟反目，现在听丈夫这样劝导有些后悔和脸红，跟着说：“其实我说那些话的意思并不是挑拨你们两兄弟之间关系，只是看不惯你那样溺爱娇惯有武的做法，你也知道，五百万不是小数目，你一个人很难偿还得清楚，有武也不小了，我的意思是要么你们别分那样清楚，谁有能力就多还一些，大家都出力，这样也不会出现苦乐不均的局面，目的就是想让有武尽快看清事实和状况，为这个家出力，自己也能成长，你也不会那样难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经常说一句话，那就是我们老计家之所以能家大业大，完全就是团结同心的结果。还经常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老话，这些我都记得。你不用存着有武，以前大哥在的时候，家里什么都不缺，老爷子也把家里家外安顿得妥妥帖帖，有武一直在读书，家里大小事务都没指望他，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老爷子走了，家里的顶梁柱大哥也跟着走了，你虽有工作，但要独自偿还五百万的债务就算老了死了也未必能偿还得完，所以我想借此激将和鼓动一下有武，是时候站出来为家里做点什么了。我知道你们都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也难怪我本来就是外人，现在出事想推脱干净，但你们不要忘了，我的两个孩子还姓计，是老计家的血脉，只要计家不太平有困难，我和孩子们都会脸上无光都会跟着遭殃受害，所以，在这关键时候，就算你让我走都不会离开。大家也都听到了，有文刚才说得都对，现在正是考验我们一大家子人的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应该有个数，不要提分家分债务的事，只要债务一天没还清，这家一天就不能分隔，我左右不了别人的主意，但我不会首先提出分家单过平均债务的想法，即使其他人提出我也不会同意的。一大家就应该团结起来，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只要大家不泄气不放弃，五百万债务也不是难以偿还清楚的事情。我记得老计家存款最多的时候能到三千万，所以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以前能做到的，今后一样能做到，就看大家有没有信心和勇气了，反正我已经想通和决定好了，等处理完丧事就去找我爹要钱，一定先把生活开支弄到手，不至于让一大家子人吃糠咽菜。之后再作别的打算，总归有办法偿还这些债务的。”

　　计有武听到这些话，急忙插嘴抢话说：“二嫂，我之前误会你了，对不起，是我想多想歪了。没想到你想过这么多事情，计家遇到这么大这么多事情，你非但不埋怨不嫌弃反而要找娘家人筹款度日，这叫我如何过意得去呢？”

　　“大兄弟，你别说了，大家是什么样的人二嫂心里像明镜似的，再不要说这些见外客套的话了。你二哥说得在理，老计家这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全仰仗于一大家子人团结和睦，如果现在遇事个个揣有私心那这家就都完了，我们没一个会得到好下场好报应的！大哥虽说是冲动莽撞了些，但也是情有可原能理解体谅的，以后大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大嫂遇到难事我和有文一定竭尽全力帮助解决，绝不会心存怨恨而置之不理作壁上观。”

　　计有文见季红梅说得头头是道宽容大度，不管其他人在场，当众跑过去把她深深拥入怀中，还在额头轻啄一下，之后见大家啼笑皆非，这才意识到又冲动鲁莽了，脸红心跳，显得无所适从无法下台了。

　　“那先这样吧，既然二哥没啥大碍，大嫂也好了很多，我看大家不要停留耽搁，赶快护送爹的遗体回村里，那边也该准备好了。入土为安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大事情。”计有武见二哥二嫂和好如初，又看大嫂情绪平稳不少，着急催促起来了。

　　“嗯，有武说得对，入土为安，这才是我们当前最重要的大事，不敢马虎大意的！”计有文跟着重复。

　　“那快走吧，司机都在楼下等着咱们呢？”高琳着急催促。

　　“哪来的司机，会开车的不都在这里吗？”计有武有些震惊疑惑地问。

　　“呵呵，是我爸专门派过来接应回村的，三辆小车，应该能坐得下一大家子人了。”高琳笑着解释。

　　“哦，还是你爸疼我，呵呵……”计有武抓着脑袋难为情地说。

　　“呵呵，难道我妈不疼你吗？这么快就忘记那块手表了呀？”高琳想调节一下紧张沉闷的气氛，挤眉弄眼地问。

　　“呵呵，当然没忘，那块表要好几万呢！他们都很疼爱我，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了。”计有武尴尬一笑，急忙回应。

　　一家老小簇拥着大嫂王雪出了门，等医院把遗体安放到救护车上，这才一起护送遗体回了李家坝村。

　　在高鹏的带领和调度下，一百多名工匠连同两百多号村民早把丧葬事宜准备停当，就等计富贵的遗体来家归位了。

　　这些村民是受过计富贵和他两个儿子恩惠帮助的，所以甘愿背负忍耐其他村民的议论唾骂前来料理计家丧事。

　　等计富贵遗体落地，一群人围拢上来，联手抬到正房中央，和计有才并排放下。

　　王雪见到丈夫遗体，带孩子们接连跪倒在一旁，哭天喊地，叫人无不心痛伤感。

　　计家大人小孩纷纷跪倒在两具遗体旁，哭声震天，悲痛欲绝。

　　请来做超度法事的阴阳班底早已等候在侧，见遗体归位，开始吹念做打，气氛更加悲痛和苦闷了。

　　县乡领导接连赶到计家，纷纷前来祭奠跪拜。

　　入夜之后，计家接连赶到不少护丧村民，多半是些喝酒耍钱的瘾君子。负责丧葬提督事宜的村支书不敢怠慢，专门派人给他们倒茶敬烟，有什么要求都会一一满足。

　　这也是村里的风俗习惯。

　　哪家死了人举了丧，家里都会来这样一批人，有看牌凑热闹的，有赌钱混日子的，说护丧其实就是来聚众赌博的。家属悲痛欲绝，可他们吃吃喝喝、说笑逗乐，根本不管死者家里人的事。但家属们却不能怠慢和驱赶这帮人，他们想喝茶就要倒上，他们想吃东西就要端过去，他们觉得冷了就要拿火炉或者电褥子，反正他们需要什么东家就要派人一一满足。

　　这都是祖辈遗留下来的习惯和风俗，没人敢违背和突破。

　　至于这些人也不是全无用处，只是一般没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比如要搬运东西其中的一些人可以充当苦力，还如要采购置办什么东西用品，也可以顺手安排他们一些人前去跑路操办，再如遇到仇家或者闹事者，他们也可以充当东家打手帮凶，反正就看提督用不用怎么用了。

　　所以，村里哪家有了丧事，平时爱赌博爱热闹的年轻人都会结伴集合在哪家，喝酒赌钱一闹就是一个通宵，这时候谁也管不得，连派出所都不会过问追究，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也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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