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提完了吧？你的条件。”
身体向后倚靠在凳子靠背凸出来的一角，克罗克尔轻轻摇晃着，将脚底的木板顶出负重时的咯吱声。
知道自己能够获得这份成果已经是相当不易，迪迪斯卡满足地收起了继续往下走一步的勇气，点头确认道：“这就是全部了。”
不愿再去挑逗地精那即将爆发的底线，巡逻员深知见好就收这个朴实无华的道理。当即，他便打算溜了：“那么我就先……”
“等等。”身后传来阻拦的声音：“你的条件是说完了，但是我让你去做的事情还没交代呢，你这么急作甚？”
“啊、哦，噢！对，对不起，我忘了……”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迪迪斯卡脸上挂着难堪的微笑，弯腰鞠躬：“请问您想让我做什么去？”
“一件简单的跑腿小事儿。”从整理好的文件中精准地抽出中间的一摞，他将它们通过洛克，硬塞给迪迪斯卡：“找到这个人，然后试试他。”
“这个叫欧克心的家伙据说是一位从自由联邦来到坎伦亚寻亲的魔具工匠——虽然我不知道尊贵的魔具工匠为什么会被我们的人抓住，但既然人现在已经在我们这儿了，确认他的价值就显得至关重要。”
“不管是之后将他卖出去，还是把他当作宝贝供起来为我们所用，能够成为魔具工匠的人在哪个行业都是稀缺的人才，并且可以为商会创造巨大的价值利益——因此，这个机会我们必须要把握住。”
“现在上头对我们虎视眈眈，咱们可不能指望着以前在他们心中堆积的好感能将一切都摆平，我们必须主动做事，主动创造价值，明白吗？”
迷迷糊糊地将对方递来的资料接住，草草地往上面瞥了一眼，迪迪斯卡疑惑地问道：“3月27日……是三天前来的那批人里面的家伙？”
“没错，就是前来支援的宪兵队顺手带过来的人。他们的数量不多，这个欧克心也非常好认——听说他的脾气不好，说话很脏。混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辨出来。”
“本来这个工作该是由我亲手来做的，但是由于这两天我很忙，你知道的。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迪迪斯卡。”
“试试他，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作为魔具工匠的本领，然后向我汇报……你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去调查，我希望在你出发前我可以得到一份满意的结果。”
克罗克尔的意思，迪迪斯卡很明白——他不想让自己真的调查出些什么东西来。
表面上，这是一个调查的轻松的任务，简简单单就能完成。
可是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这个任务要进行多久，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令上头满意，时间跨度完全就是未知的。
再加上因为要顾些其余的事情，他本就不充裕的调查时间也会被进一步被缩减。
当时间被局限在一个特定的范围内时，很容易就会使人焦躁、且自顾不暇。
克罗克尔正是肯定了迪迪斯卡没有开展双线作战的本事，所以才会提出这个条件，令他自己慢慢崩溃，最后只得无奈地被总部的带走。
阴恻恻地笑着目送对方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地精有着掌握一切的自信。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洛克斜着眼睛看向自己的老大。
“那不然呢？”将五指交叠放在桌面上，克罗克尔微微歪着脑袋，忍不住哼唱出了声：“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
“洛克，这也是你和我之间最根本的区别——为什么你能只能坐到副手的位置上，而我是工区长，你得学着更聪明一点。”
“你什么意思？”男人脸色不悦，骂骂咧咧地问道：“你是想说我脑子不好使？”
“不，我是在称赞你是个大聪明。”毫无赞扬之意地褒奖了老部下一句，待其沉浸在虚伪的满足感中，克罗克尔指挥道：“好了，大聪明。”
“现在你去给我挑个人，盯住迪迪斯卡。还有，懒狗三十三号和阿尼也要盯。等到他们晚上去休息以后，你再让一线的人回来跟我们汇报情况。”
“我要知道他们全部的交流情况，谈话内容……这三个人走到一起去真的太奇怪了，其中必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洛克满面懵懂。
见到他的这副样子，克罗克尔又忍不住叹息一声：“洛克？洛克！我刚刚说的话，你有在听吗？”
“我当然听了。”男人才刚好转的面孔一下子又阴云密布，好似雷阵雨般忽晴忽闪：“找人盯住他们，对吧？我知道你不希望在最后关头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当然，我也是。我俩之间有什么冲突，至少也要等到熬过检查——这我也明白。只是，克罗克尔，这次，我也要一个‘承诺’。”
他直直地盯着他。
被他的视线刺得有些手足无措，克罗克尔皱起眉头，问：“你想要什么？”
“向我保证，你走之后，下一个工区长必须是我。”
好家伙。
暗中扯动了一下嘴角，地精按捺住想要揍人的想法，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我承诺。等我走了以后，我一定会‘推荐’你。”
“我希望我理解的推荐，和你所说的推荐，是同一个意思。”
“当然了！这点我一定保证。好了，你快去找人吧，迪迪斯卡已经走远了，别让他一会儿跑丢了。跑丢了我们可没有信息来源了。”
“别忘了总部的那家伙……”
“我知道我知道！”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一遍又一遍烦人的叙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洛克满意的吞咽下一口气，转身离去：“我这就去找人了。”
“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就别跟我说了，我脑子又不是不好使。你真的很烦人。”
……………………………………
“哈？克罗克尔那个扒皮居然真的同意了这个条件？”
难以置信地品味着刚从迪迪斯卡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本来都已经做好雷区蹦迪打算的凯伊一下子就被打断了腿，掀翻在地。
十数套后备措施顿时被废，使得庞大的规划成了一团废纸。
由于事情太过顺利，从没有玩过这么舒服的对局的男人甚至都忘记了顺风局的操作方法，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凯伊大哥，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呀。我们刚刚不是还在说那个、呃，什么魔具工匠吗？现在就有消息了诶！运气超好！”
关键时刻，还是阅历较少，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阿尼出来提醒了凯伊关键之处，将他从一种莫名的挫败中拽了回来。
“噢，对。是的，这个是不太正常。”嘟嘟囔囔地说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凯伊皱起眉头：“有问题的。这可能是克罗克尔抛出的诱饵。”
“我们必须要谨慎处理。”
“呃……”二丈摸不着头脑地拍了拍额头，阿尼有些茫然：“我们真的需要考虑这么多吗？只是找个人而已……没必要吧？”
“非常有必要。”以相当严厉的语气否决了青年稚嫩的建议，凯伊说道：“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我们是在刀尖上跳舞！”
“刚刚由迪迪斯卡试探克罗克尔的底线没有爆只是算是他运气好，而不是我们的策略成功。你想过万一他回不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呜……”阿尼语塞。
“原来我有可能回不来吗？”而巡逻员则满面茫然。
其实我就没想过你能回来。
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凯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冲到舌头边上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一种较为温和的措辞：“只是说有几率。算是风险。”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位工匠大人吗？”阿尼问道。
“对。只不过是我和迪迪斯卡去，你就先安分老实一点，回去搬砖吧。”
“如果后续克罗克尔真的来检查，发现你不在工位，也容易引起他的警觉——嘛，就是他认为出了异常的意思。到时候可能会变得有些麻烦。”
“所以，我们现在就根据他的意思来布阵，让事情根据他希望的方向走。”
“那我该怎么支援你们？”青年眨眨眼睛：“晚上的时候，我要回到那里去吗？”
此时，凯伊还没将x-3c矿坑的存在告诉迪迪斯卡。
因此，巡逻员也只将‘那里’理解成两人的秘密基地，并未深究。
懂事的保持着沉默，他听凯伊说道：“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你的体力如果够，就继续去干那事儿。反正我们不嫌劳动力少。”
“但是如果你觉得很累了，就立刻给我回去休息——睡眠还是非常重要的。你毕竟不是我，每个人的体质也各不相同。累了，就休息，明白吗？”
“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就没有什么作用了么？”阿尼咬住嘴唇，悄悄垂下头去。
“到了这个阶段，也不用你起到什么作用了。”笑着否认他的自我怀疑，凯伊说道：“相信我，交给我。下个阶段才是你发挥的时候，现在我们至少得先打好基础。”
“阿尼，记住。这几天，不要和我或者迪迪斯卡有任何过度的接触……平常的谈话交流可以，但你一定要知道，有人在看着我们。”
“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对你来说，只要保持平常的模样就可以了。”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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