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任务五：玉质世子总暗醋？（十一）
“我信你，”楚颂看着沐初，眸光一瞬不瞬，“所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吗？”
沐初抿了抿唇，点头：“是。”
楚颂眸光一黯：“为什么不告诉我？”
“皇兄下的是密诏，我不能——”
“既然是密诏，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楚顼？”楚颂忍不住抢白道。
“我没有告诉他！”
“那他是怎么知道这道密诏的？”
“那是因为他重——”沐初堪堪将已到唇边的“生”字，咽了回去。
“因为他重什么？”楚颂追问，“重光累洽，屡建功业？受皇家倚重？”
“我的确没有告诉他，”沐初仰起头，直直望进他的眼里，“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能确信我的猜想是不是对的，所以，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
“……”
沉默良久。
“我今日来，本是要寻你出去走走的，”最后还是楚颂先开了口，“再过几日，我们便要动身前往京城，等我年后领了兵部右侍郎的职，再与你完婚，便会定居在京城。再要来西宁城，恐怕不知是几时了，我想着，上次出门游玩，饶从菀来生了事端，趁这几日，我陪你多出去走走，也不枉来这西宁城一趟，”他轻笑一声，“没想到，竟又让旁人搅了局。”
“你说，”楚颂自嘲般地笑了笑，“这是不是天意？”
“楚颂，你听我——”
“不日就要启程动身，”楚颂拱手长揖到底，“微臣不敢耽误公主休息，就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便毅然决然地转过身离开。
近冬的秋日，楚颂的衣装却没有因为转凉的天气而加厚，背部的衣料隐约透露出棕色的药痕，单薄的背影中在秋风中愈显坚毅。
沐初追了几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呼叫万斯年，无人应答。
沐初心下已然生疑：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她和楚颂的感情，在此之前，似乎也进展得太过顺利了一点……
回到西宁侯府的楚颂并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小院，反而朝着侯府北面的一栋孤冷的小楼走去。
木楼的门有些湿朽，甫一推开，木门便发出“吱呀”声，楚颂垂下眼，极为凉薄地笑了笑。
忽然，一只灰色毛团从门边蹿了出来，楚颂下意识地退开两步。
“世子不必惊慌，”门内的阴影中走出一位灰鹤长袍的年轻男子，“那是鄙人所养的猫儿，这几日将她拘在这小楼中，拘得紧了，这会儿赶着出去撒欢儿呢。”
那人一步步走到门边，暗影朦胧的轮廓随着他的步伐逐渐清晰起来——
一双桃花眼笑意潋滟，却不显多情，反倒是柔和而沉静的；乌发高高竖起，头戴白玉冠；银灰的长袍初看时平平无奇，走近才发现，其上绣着隐约可见的银线穿云鹤暗纹，显出一股无可比拟的舒适和尊贵。
楚颂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来人似未察觉，仍是笑得一派温和清润：“不知世子此来所为何事？”
楚颂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起头，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楼内光景，唇边渐渐漾开笑意……最后，他的目光落到年轻男子脸上，问了一句：“你说，她最后，恨吗？”
年轻男子的笑意淡去，寂静的小楼前响起男子清冽的嗓音——
“比起恨，更多的，应该是担心吧。”
“她这一去，唯一的儿子便没有母亲可以依靠；比起恨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侯夫人一定更担心世子的将来。”
沉默，寂静到落针可闻。
良久，楚颂闭了闭眼，抬臂拱手，躬身一揖：“楚颂此后命途前程，仰赖万先生费心筹谋。”
年轻男子也肃了神色，复拱手躬身，一揖还礼：“斯年自当承侯夫人遗志，尽心竭力，助世子青云直上，荣耀万丈！”
……
直到动身回京，楚颂都没有再去见沐初。
离开西宁城这天，没有秋阳，却也不是阴沉的天气，秋风飒飒，虽裹挟着北方冬寒的预告，但也带来了清爽宜人的空气。
楚颂随沐初乘帝姬车舆，回京复婚旨谢恩；楚顼打马同往帝京呈递战报，上禀战况；贺廷依旧如来时一般骑马，时而领于队首，时而护卫在马车附近。
帝姬车舆之后，还跟了一辆形制和规格都朴素许多的马车，只有仔细去看，才能发现其上有不显眼的西宁侯府印记，其中还间或传来男声和猫叫声，虽然觉得荒谬，但总让人生出一种一人一猫在对话的感觉。
马车里气氛一片融洽和谐，帝姬车舆内却一片冷寂。
翠菡和楚子信分别看了看自家主子，而后对视一眼，紧接着，不约而同地往门边挪了挪。
“那位万先生，”沐初垂下眼眸，轻轻地抚了抚袖口，“是你新收的侍从吗？”
楚颂放下茶盏，转向沐初，微微颔首：“不，斯年是我的幕僚。”
沐初瞳孔一缩。
“万斯年，”沐初抬眼时，方才眸中波动已然了无痕迹，“他似乎带了一只猫儿？”
“是，灰色的猫儿，看重得很，片刻也不舍得离开视线。”
“灰色的猫儿确实不常见，”沐初接过翠菡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格外爱重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阿初喜欢那只猫儿？”楚颂笑着看向沐初，“瞧斯年那宝贝模样，只怕圣上降旨，他不会割爱。”
“如此，”沐初透露出些微遗憾神色，“君子不夺人所好。”
“阿初若实在喜欢，我便去问问斯年，或许在他故乡还有灰色的猫儿。”
“哦？”沐初闻言看向楚颂，“不知这位万先生原籍何处？”
楚颂一怔，随即笑道：“这倒是问倒我了，斯年的原籍，我还未曾问过。”
“无妨，我也不过随口一问。”沐初说着，将茶盏递还给翠菡。
楚颂笑了笑：“改日我问问他，再来满足阿初的好奇心。”
“好。”沐初回以浅笑。
以万斯年为主的话题也就此打住。
傍晚，一行人到达驿站，楚颂带着楚顼和楚子信几人前去处理投宿事宜，贺廷领着一众大内侍卫护卫在沐初周围，万斯年抱着猫儿，待在包围圈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可即便如此，沐初的目光仍然准确无误地锁定住这一人一猫。
“外间儿风凉，翠菡，你去请万先生进来避风，以免感染风邪。”
“是。”翠菡应声，福了福身，便抬步朝着万斯年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就见万斯年抱着一只睡着的灰色小猫团儿，信步走到沐初跟前，躬身行了一礼：“草民万——”
“万先生，”沐初抢白，“出门在外，无需多礼，请坐吧。”
万斯年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因见到大人物而紧张，反倒是从容不迫地谢礼，之后便依言坐到了置在沐初身侧几步远处的木椅上。
沐初抬手端起不久前，店内小二奉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万先生是何时投奔到世子麾下的？”
万斯年转向沐初的方向，微微颔首：“回公主话，已有一段时日了。”
“是在本宫到西宁城之前？”沐初状似无意地问道。
“是。”万斯年不卑不亢地再次颔首。
“不知万先生是哪里人士？”
“回公主话，草民是山阳县人。”
沐初闻言，不由得蹙起眉头，看向万斯年的眼睛——
澄亮坦荡如碧海晴空，看不出半分说谎的痕迹。
沐初不由得心头一惊：此万斯年恐非彼万斯年！
“喵～”正此时，万斯年怀中的小猫团儿睡眼惺忪地醒来。
沐初闻声低头看去，只见那只猫儿在万斯年怀里滚了一圈，然后抬起小肉垫，一个小粉拳就呼在了万斯年的胸膛上，所幸猫儿尚小，又是在迷蒙不醒的状态下，力道很轻，倒是那不算长的小指甲看起来有些尖利。
“不知万先生可有替那只猫儿修剪指甲？若是爪子太锋利，挠伤了人就麻烦了。”
“劳公主费心，草民自会看管好猫儿。”
“万先生，这猫儿躁起来，可是不分人的，”沐初抬眼看向万斯年，“万先生须得仔细些，免得伤着了主人。”
万斯年一愣，沉吟片刻，忽而没由来地轻笑一声：“公主过虑了，这猫儿的利爪，是留着逮贼鼠，替主人解忧的，又怎么会伤及主人？”
沐初垂眸浅笑：“但愿能如万先生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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