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李诗情完全怔愣在了原地，满身沾满鲜血的肖鹤云狠狠地撞进她的眼底，他那么无助，那么恐惧，她看到四周所有人鄙夷，冷漠的眼神，更看到没有丝毫犹豫，穿过人群和肖鹤云并肩而立的张言秋，他们浑身沾着血，看起来那么狼狈，那么恐怖，他们被隔离在人群外，仿佛被世界狠狠地抛弃，他们紧紧的握着彼此，所有人都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就连自己也被挤进冷漠的人群里。

        她看到了，看到他们下车的背影，明明是逃离了死亡，但他们的背影却藏满着狼狈，他们身上染着血，硬生生从义无反顾救人的英雄变成施暴者，变成了残忍的施暴者！

        凭什么，凭什么真正的英雄却被所有人厌弃，凭什么我们一次次努力，你们却永远的袖手旁观！满腔的不甘，委屈重重的压在李诗情身上，她大口喘着气，任由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几乎是瞬间，她猛地挣开所有人群下了车，她大步朝前跑着，炎热的微风吹在自己脸上，让自己的眼眶发涩，终于，她流下泪来，可这一次，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对车上每一条鲜活生命的同情，现在，她的泪水里只剩下对人情淡漠的怜悯，痛心。

        “砰”，爆炸声再次传来，李诗情再没有回头，她现在满心想的，只有张言秋和肖鹤云，不管是不是还在继续循环，不管自己一觉醒来一切是否重新开始，她只知道，英雄就是英雄，肖鹤云和张言秋每次义无反顾的去救所有人，即便是再一次循环里，他们都不该被冤枉成施暴者！

        公交车被炸的粉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证明他们的清白，只有我自己，只有我活下来了，只有我这个和他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活下来了，才能证明他们的清白，多么讽刺啊，一次次在爆炸中义无反顾的拯救着所有人的人，现在竟然需要人来证明他们的清白，这个世界怎么了？李诗情完全脱力的瘫倒在长椅上，她抱紧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却是控制不住的滚落，她崩溃着，绝望着，是啊，我是在这个世界上证明他们清白的唯一证据，只有我了…

        ……

        张言秋走在前面，她紧紧的握着肖鹤云逐渐变得冰凉的手，她知道，他在害怕，他害怕身上的血，害怕那个阿姨惨死在座椅上的样子，更害怕自己，害怕自己拿刀的样子！张言秋拼命忍住自己满腔的心疼，她只有努力的握紧肖鹤云的手，她用自己掌心的温热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肖鹤云，陪着他，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即便是逃亡，也有我们并肩一起！她走在肖鹤云前面，用自己纤弱的身影为他挡去危险，她牵着他，他毫无防备的跟着她，从现在开始，从踏下公交车的一刻开始，他们只剩下彼此。

        两个人尽力的躲着路上的摄像头，终于到了一处比较封闭，落后的小区，张言秋四下打量着这个小区，小路四通八达，摄像头也相比其他的小区少了不少，她当下有了决定，牵着肖鹤云的手上了楼梯。

        终于找到小区里比较隐秘的地方，肖鹤云已经完全呆滞了，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意气风发，张扬恣意的少年气，只剩下空无，朦胧，恐惧，他几乎不能思考，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跟在张言秋身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张言秋回头，肖鹤云狼狈的样子猛地撞进自己眼底，张言秋心脏狠狠地镇痛，仿佛有一双大手攥紧着她的心脏，毫不留情的扔进了黑不见底的深渊，她强忍着翻涌着酸涩的眼眶，张言秋牵着肖鹤云到水池边，强忍着哭腔的声音哽咽着，

        “先洗洗脸吧。”

        听到张言秋的声音肖鹤云这才回神，他看到水池的水，疯狂的扑了上去，他捧起大把的水摔到自己脸上，他拼命的擦着自己脖子，胳膊上溅到的血迹，他的脸控制不住的抽搐，眼眶更是红成一片，恶心，难受，窒息，终于，他跌坐在地上，脆弱的抱紧着自己，整个人完全缩在角落，只剩下一个念头充斥着他的脑海，我杀人了，我，我拿着刀，杀了她！

        张言秋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迅速的抬手擦掉自己脸颊的泪痕，她吸着鼻子强忍自己的哭腔，她上前，蹲在肖鹤云面前，用自己手里的纸巾小心翼翼的替他擦着脸上的水珠，她紧紧的握着他颤抖，冰冷的手，肖鹤云却颤抖着缩了手，张言秋的手停在半空…

        肖鹤云终于抬眸，他看着张言秋，眼眶染着刺目的红，连着眼尾直接红成一片，脸上更是分不清是水珠还是眼泪，他的眼神里，是全然的颤抖，害怕，惊恐，他喑哑着嗓音，

        “你别碰我。”

        张言秋亲眼看到，肖鹤云眼尾渗出像是染着血的泪来，他努力的扬起一抹笑来，却让人看的苦涩，看的心酸，他努力的把自己缩在角落，抱成一团，他躲避着张言秋伸出的手，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喑哑着声音，

        “我身上脏。”

        肖鹤云终于崩溃的把自己的脸埋进膝盖，我身上脏，我身上都是血，都是她的血！那个阿姨惨死的样子狠狠地印在肖鹤云心间，他清晰的看到，看到她的眼神，她就那么看着自己，满带着死亡的压迫，她好像在笑，用自己的眼神告诉自己，你啥人了！你和我一样，你和我一样，杀人犯！你才是杀人犯！

        肖鹤云像一只折翅的大雁，曾经一次次徘徊在杳无边际的碧水蓝天，却终于，在这天，被人狠狠地折断了翅膀，被她硬生生拽进了泥潭，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浑身泥泞，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我，再也没有被蓝天接受的资格，他洁白的羽毛上早就染上了那个恶魔的血，永远，永远都在！

        张言秋在控制不住自己簌簌滚落的泪珠，肖鹤云脆弱的样子狠狠刺进自己心头，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着，好像有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自己胸口，直让自己喘不上气，她颤抖着双手捧起肖鹤云惨白的脸，张言秋满脸带着泪，却温柔的弯着眉眼，她乖乖的朝他笑着，笑的温柔，明媚，

        “不脏，肖鹤云最干净了。”

        肖鹤云绯红着眼眶，他的眼神分明藏着逃避，他不想让张言秋碰他，不想让张言秋碰到自己浑身的泥泞，他还想躲，还想逃，下一秒，张言秋已经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她紧紧的抱着他，完全的接受着他，她滚烫的眼泪落在肖鹤云颈间，

        “肖鹤云，别在躲着我了，”

        “我想陪着你，我想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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