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宋言玉和女人相互对视着。
“……艾莉？怎么是你？”
宋言玉看着女人藏在病服下瘦成皮包骨的身体，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竟是童年时那个活泼爱动、喜好八卦的艾莉。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面摆放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三口之家：男人看上去很健谈的样子，正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妻子怀抱着孩子，面对镜头露出笑容。
艾莉怔怔地盯着宋言玉，看了许久，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你是……宋白？你，你怎么在这里？”
宋言玉看了一眼正好奇地往他们这里打量的人，敛了敛声音：“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艾莉点点头，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做梦一样。
她扶着宋言玉的手，颤巍巍地朝楼下的小花坛走去。
艾莉走了没几步就开始头昏眼花起来，她的唇色越发苍白，看得宋言玉紧皱眉头：“算了，我们就在这说吧。”
艾莉却慢慢摇头，“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在宋言玉的帮助下终于到了种满茉莉花的小花坛里，艾莉深吸一口气：“好久没有闻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今天要是不来，以后可能都没什么机会。”
说着，她对宋言玉露出一个让他觉得很熟悉的微笑，此时此刻却少了少女时期那种胆大率真的气势：“谢谢你，宋白。”
宋言玉却笑不出来，他看着面如白纸的艾莉，心里微微刺痛：“你现在叫付如清吗？”
“是啊，”艾莉点点头：“当年你被人带走之后没过多久，当初那个骂我是小三的老板娘就闹到我工作的地方去了。”
“我实在没办法，和付忆、小壮搬了家，还改了名字。”
艾莉想起那天，付忆从学校飞速跑过来，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与耻笑，他却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在我心里，你永远像清水一样干净。
所以她现在叫付如清。
冠付姓，是他的私心，而她甘之如饴。
想起往事，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你的丈夫叫王治？”宋言玉想起他调侃付忆时，他捂着耳朵的样子，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嗯，他是个很好的人。”艾莉看着那皎洁的茉莉花：“我们的孩子也很可爱，她现在被我婆婆带出去玩儿了，等会儿你就能看到她。”
宋言玉忽略内心深处的异样，“你这么好看，她肯定也很可爱。”
艾莉闻言笑了好一会儿，她抹掉笑出来的眼泪，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言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一袋文件出来：“你知道你的丈夫王治其实是自杀吗？”
艾莉闻言身体一震。
她颤抖的手接过文件资料，一一翻看起来。
翻看到最后，她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我明明告诉过他，不要做傻事，他也答应过我的！”艾莉双手捂住脸，瘦小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
宋言玉用手轻抚着她的背：“我现在是继光集团郁总的助理，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王治死亡的真相。但是这件事不会公开，郁总还是会按照劳动合同赔偿。”
“……骗保是违法的，公开真相你们拿不到一分赔偿，郁总希望你们能想清楚。”宋言玉叹了口气，不愿对童年的好友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
艾莉一边哭一边摇头：“我知道，要三百万是我婆婆坚持的，我们以为这就是意外，当初王治他答应过我不会做傻事的……”
原来在一年多前，艾莉已经有经常鼻出血的症状了，但是她并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自己上火了。
直到两个月后她开始发高烧，经常头痛咳嗽，王治把她送医院检查，发现艾莉已经到了白血病中期。
这个病很难治，而艾莉他们没有钱。
王治那段时间很拼，即使很忙每周末也要回十一区照顾她，这个健谈的男人经常就这样趴在艾莉的床边休息。艾莉其实已经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了，她能够从容赴死。
后来一天王治趴在艾莉的病床上睡着了，她在帮他整理外套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他口袋里高额的保险单。
王治打算自杀骗保，给艾莉一线生存的机会，给他们的孩子更好的生活。
“那天，我发现之后，他就保证自己不会做骗保的事情了，”艾莉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他很听我的话，我真的以为这次只是意外……”
“没想到，他还是做了蠢事！”艾莉泣不成声。
宋言玉没想到事情是这样。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你还需要多少钱？”
艾莉的眼睛红红的，她知道宋言玉是想要帮自己。她摇摇头，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大概活不久啦。”艾莉流着眼泪轻轻说到。
宋言玉刚回第五区的机场打开手机通知，就收到了郁雪呈三小时前发的短信:
“今晚七点a大门口，把人接到中心酒店。”
“之后给你休假三天。”
几乎是每个月的这一天，郁雪呈都会叫宋言玉接人去酒店。宋言玉深吸一口气，立马又赶着去郁雪呈的私人车库里开车，等他赶到a大时已经晚了半个小时了。
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个学生模样的omega，他打开手机看了又看，无聊的都快睡过去了。尤烟羽突然看到一辆车朝自己驶过来，眼睛一亮，飞快地跑过去。
宋言玉下车打开后车门：“你是尤烟羽吗？”
omega点点头，自己钻进了后车座。
宋言玉发动汽车朝中心酒店的方向驶去。他微微转头，却发现原本安安分分坐着的omega正伸长了脖子看他。
宋言玉吓了一跳，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尤先生，怎么了吗？”
“我知道你，”尤烟羽一见他就觉得眼熟，这下更加确定了：“你是宋言玉学长？！”
宋言玉没想到自己毕业两年了，a大竟然还有人认识他。他点头，没再说话。
尤烟羽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的眼睛像是发着光一样：“哇！没想到郁总的助理竟然是宋言玉学长！我回去之后要和室友说！”
在a大论坛上，这个宋言玉可是传说级别的人物。
明明是天赋平庸的beta，每年却以最高绩点牢牢霸占专业第一名，把那些自命不凡的alpha们通通压了一头，甚至还成为了a大有史以来第一个beta学生会会长。
宋言玉长得好看，又温柔又体贴，行事干净利落，据说学校里喜欢他的beta不少，甚至有omega也对他表示过好感。
没想到来接自己的人竟是宋言玉，尤烟羽想着自己肯定要和室友们炫耀一番。
当车子稳稳停在酒店地面停车场后，宋言玉把人带进酒店大堂。酒店前台和宋言玉是老熟人了，她熟练地递给他一张卡：“15001。”
尤烟羽跟着宋言玉进了电梯，随着电梯显示的数字不断接近15楼，他脸上的慌张也越发明显。
宋言玉迈出电梯走了几步，却被扯住了衣服。
他疑惑地回头看过去，尤烟羽皱着脸很是羞涩的样子，他看了看宋言玉，好像很害羞：“学长，郁总他人怎么样啊？”
这很像相亲前一方问媒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宋言玉此时应该对他露出专业笑容，抚慰他“郁总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他笑不出来。
宋言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他很好，走吧，已经迟了很久了。”
宋言玉找到15001，用卡刷开了房门，却不料郁雪呈就站在门口，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也红了，看上去没有半分以往的冷静自持。
他看也没看宋言玉，只是直直地盯着他身后的尤烟羽，一把把人拉了进来。
尤烟羽被他举动吓了一跳，正下意识挣扎时，突然不知怎的身子也软了下来，他难受地哼唧出声，两只腿不自觉地攀附在郁雪呈高大的身躯上。
郁雪呈将人抱起，暴躁地把尤烟羽后颈处的信息素隔离贴撕开，唇齿急切地在他后颈处徘徊，仿佛在汲取着什么灵丹妙药的气息。
宋言玉愣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郁雪呈的大手向尤烟羽的裤子里深入。
仿佛是察觉到门口还站了个无关紧要的人，郁雪呈头一转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露出alpha在发情时生出的利齿，本能地喊：
“滚！”
宋言玉心口突然酸涩得厉害，他咽了咽喉咙，颤着手把门关上了。
他面上镇定地走出酒店，出了酒店后步子越发紧促，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驱赶他一样。宋言玉飞快发动汽车，朝第五区的边缘地带驶去。
原本小吃摊遍布的街道此刻一片空荡荡，三四个城管正站在路边拿着对讲机，清点被缴纳的物品。
宋言玉听到警笛响起的声音，震得他心里发慌。最后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毫无目的只是沿着街道一直走，脑海里是郁雪呈搂住尤烟羽的模样。
他像是保护着自己的雌兽不容侵犯领地的野兽，朝入侵的外敌嘶吼。
而自己就是那个被排斥在外的人。
宋言玉漫无目的地走着，皎洁无暇的月光打在他冰凉的脸上，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不远处有一群乐队在街头表演，歌手一脸深情地握着话筒演唱，酸涩的苦情歌顺着夜风传到宋言玉的耳朵里。
他站在那里不知听了多久，直到感觉身上微凉，人群散尽，乐队开始收拾设备的时候，宋言玉缓缓走上前，掏出他身上所有现金放到他们的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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