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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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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刚订的是早上的票,第二天六点,所有人在酒店大厅集合,办理完退房之后,众人去了高铁站。

        靳逢鸣昨晚没怎么睡,许是因为失眠,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不知怎么,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

        等到了兴城,这种感觉也没有消减,反到越来越强烈,恍神之际,他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一个女生撞上,幸好走在她身边的男生及时出手把她拉了回去。

        靳逢鸣将目光落在那女生的脸上,和昨天芭蕾舞台上那个长相明艳的女生不同,她有的,更多是清冷谪仙之感,五官精致又不乏英气。

        那女生显然也有些措愕,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先一步说话了:

        “不好意思。”

        靳逢鸣:“没事。”

        出了高铁站后,他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温锦淑的号码。

        “喂?”

        对方的声音显然不是温锦淑。

        靳逢鸣:“您是——”

        “啊,我是锦淑的工友,你是她的儿子吧?”

        靳逢鸣下意识收紧眉头,心中涌起不安:“对,我妈怎么了?”

        “你妈今天在厂里突然晕倒了,刚送到医院去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靳逢鸣的心脏猛然皱缩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收紧。

        之后他想再开口说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指尖抖了一下,电话已经被按断了。

        ……

        从他坐上去往医院的车,再到下车,一路奔波,豆大的汗水早已布满在他的额头,整个人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踏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所有的紧张和从未有过的恐惧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医院内,抢救室的灯早已经熄了,靳逢鸣亲眼看着医生推着抢救床从里面走出来。

        “抱歉。”

        “病人抢救无效死亡,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我们尽力了。”

        “节哀……”

        医生低垂着头,声音向来自另一个世界,宣布一个生命消逝。

        之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张病床,白布之下,女人的身体永远冰冷。

        明明已经入夏,但在此刻,周围的空气却从头冷到了肺腑,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靳逢鸣挪动着双腿走过去,站在床前,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什么却在半空停住了,最后只有身体笔直地跪了下去。

        额头上血管的颜色突起,他用尽力气叫了一声温锦淑。

        “妈——”

        ……

        门口桂花树的枝叶交错,茂盛的叶片在地上落下斑驳,抬头,是桂花已经结出的苞,隐没在一片绿叶中泛出出淡淡的黄色。

        比赛前,温锦淑躺在病床上,跟他说等花开后为他做一次桂花糕。

        此时微风吹过,靳逢鸣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衣摆被风吹得鼓鼓的,他抬起头,入目是一片窸动的叶片,阳光穿过缝隙落在他的身上。

        “妈,再过一个月,桂花就开了。”

        ……

        --

        温锦淑下葬那天,热的连风都没有,连空气都带着压迫人心的窒闷感。

        送行人少之又少,唢呐却吹得震天响。

        靳逢鸣穿着一身素白的孝衣,看着铜钱状的纸钱一路飘洒。

        街道邻里,三两驻足围观。

        “哎呀,这孩子也是苦啊——”

        “锦淑说撒手就撒手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有的这孩子熬了……”

        “哎,都说这人啊,这一辈子谁也说不准,指不定哪天就这么地了。”

        ……

        送行的队伍越走越远,人群之中,少年用背脊撑出一道笔直的线。

        整个下葬的过程中,靳逢鸣没说一句话,明明是大热的天,他的脸依旧白的毫无血色。

        正当要落棺时,不远处,一阵突兀的口哨声打破了周围哀默的气氛。

        众人抬眼看过去,就见张涛阳带一帮人正站在离队伍约十米的地方,他身后站着一群肌肉贲张的大汉,少说也有二十个人,各个身高马大清一色的大花臂,光看身形就知道是社会上的人。

        送葬的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只有靳逢鸣一言不发,落在对面的目光视若死物一般。

        “谁啊,这是?”

        “不知道啊,看着像好是张厂长家那小子……”

        张涛阳站在最前面,将嘴里叼着的半截烟拿了下来,一团青黑的烟从他嘴里飘出来,他眯了眯眼,不甚在意地说了句:

        “呦,人死了?”

        靳逢鸣始终沉默着,怀里抱着温锦淑的遗像,看着面前新翻出的黄土。

        之后,张涛阳又不怀好意的笑了声,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半截烟头,抬手扔到了温锦淑的棺材上。

        “该说不说,这寡妇死了,还真是冷清啊——”

        “哎!干什么呢!?!”

        终于,前来送葬的人中有人看不过去了,出声制止。

        张涛阳立着眼睛瞪了过去,抬手指着旁边的一群人说道:“都他妈别管闲事啊——老子有账跟他算,要是误伤了谁,老子可不管!!!”

        听到这话,众人再不敢说话了。

        见到面前一张张忌惮的面孔,张涛阳更是变本加厉,他将目光放在了靳逢鸣抱在怀里的遗像上,嘴里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此时,原本一直沉默的少年此刻终于说话了。

        “滚。”

        只有一个字。

        长久的沉默,让他的嗓音低哑了一个度,一开口,整个人阴沉又危险。

        可他越是这样,张涛阳心里反倒越兴奋,饶有兴致的哼笑了一声。

        此时这个面色憔悴的少年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没了爹妈的野种,孤立无援,说出的任何话不具任何震慑力。

        “都到这份儿上,你这个臭□□养的杂种还他妈在这装逼呢?老子今天——”

        话没说完,下一秒,围观的众人就听见一声渗人的哀嚎声。

        “呃——啊!——”

        靳逢鸣掐住张涛阳的脖子就往一旁的矮石上撞,两人的体型差距鲜明,但此时饶是张涛阳再壮,也毫无还手的余地。

        靳逢鸣就像一只挣脱囚笼的野兽,浑身充斥着暴戾的血腥味,连眼睛都是红的。

        跟着张涛阳一块来的二十来个人中有人已经冲上去了,可是靳逢鸣就像没知觉了一样,对落在自己身上的伤痛浑然不顾,死死扣着张涛阳打。

        几个帮忙出殡的年长大叔见状,赶紧上前拉架,黑压压的一群人将靳逢鸣和张涛阳围在中间。

        有人伸出手要抓住他挥出去的胳膊,但是失败了,身后又有人上前拦住他的腰想要将他和张涛阳分开,但是也没撼动他分毫,哪怕周围的阻拉再大,此时暴怒的少年早已没了理智,落下的拳头都能听到骨骼碰撞的闷响,几乎每一下都是瞬间见血。

        手上一片温热,猩红的,刺目的血……

        却不知道是谁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给吓蒙了。

        那个上一秒还看起来沉默干瘦的少年,此刻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撕破伪装后肆意虐杀献祭的罗刹,俨然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光是看着,都觉得后背发凉。

        “报警啊!!快报警!!出人命了!!!”

        ……

        遗像的照片用的是温锦淑几年前拍的证件照,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要年轻,眉眼间永远带着善意,长发被盘在脑后,几缕碎发落在耳侧,更显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清秀。

        长风吹起,扫过少年额前汗湿的碎发,连带着几粒黄沙落在了照片上面。

        此刻,少年暴戾的背脊才终于有了片刻松动。

        等到众人将靳逢鸣拉开时,张涛阳早已没了声息。

        靳逢鸣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站直了身子,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手背上有暴起的青筋,骨节上淤出一片乌紫,伤口模糊,有血滴出来,掉在了地上。

        ……

        警局里,靳逢鸣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颓然地靠坐在椅子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已经风干,杂乱地遮在眼前,嘴角,鼻梁都破了,留下干涸的血渍。

        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骨节连带着夹板被一层厚厚的纱布固定着。

        一位方头正脸的警察正坐在桌前,穿着一身蓝色制服,脸上的严肃尽显,他看了一眼少年之后,又看向一旁的身圆体胖的女人。

        “怎么回事儿?”

        那女人是张涛阳的妈妈,一听到这话,赶紧先发制人,抢先开口道:“警察同志啊,你可得为我们家儿子做主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出了趟门就被人打进医院了呢……”

        说着说着,女人突然开始抽泣:“现在还躺在抢救室呢,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他爸可怎么活呀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到这儿,一直沉默不语的靳逢鸣突然轻扯着嘴角,凉笑了一声。

        女人见状,微凸的眼珠立马瞪圆了,因为纹了眼线,面相上更显凶悍:“哎!——你笑什么?”

        靳逢鸣始终静坐在椅子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连眼神都懒得动。

        见他不说话,女人火气立马上来了,插着腰就开始指着他破口骂:“你个小王八羔子给我听着!!今儿个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啊,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个没人要的东西!!!!”

        民警皱起了眉,用力敲着桌子制止道:“这位女士,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警局,请如实说明情况,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警察同志啊,这小子从小就没家教,典型的有妈生没爹养,你说说,这是又多大的仇啊能打人打得自己手都骨折——”

        女人说这话时,不知怎的,眼神正和少年的目光撞上了。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整个过程始终一言不发,一双眉眼被额前散乱的碎发半遮着,眉心痣隐于漆黑的发隙间。

        就这样看着她,一双惯有弧度的眼睛,似笑非笑。

        光看皮相,倒真是长了张普度众生的脸,但他身上的戾气还没褪,整个人冷冽又危险,女人后面的话生生被卡在了半道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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