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后与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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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病了，急病，病得不轻。/p>

　　可能昨晚喝了点酒，一大早张瑜过来拍秦越房门的时候，秦越的头还隐隐作痛，听到张瑜神情焦虑地说完这事，又被惊得嗡嗡作响。/p>

　　“是昨晚还有人行刺吗？”秦越开始尝试梳理情况。/p>

　　“应该不是……我也不知道……”/p>

　　“凌毅呢？他知道了没有？”/p>

　　“知道了，伯守和马姐姐都在马叔叔那边……大哥和安国、关姐姐还有伯松、赵哥哥他们都在那边了，好像……好像要交代后事了……”张瑜呜咽着说完，眼眶红了一片。/p>

　　听罢，秦越心里又咯噔一下，昨晚还好好地，怎么一觉醒来就病得要撒手人寰了呢？虽然马昨天对他和诸葛乔都十分冷淡，但秦越自己也明白，马堂堂五虎上将，实在没有必要对自己这种后辈有多少关切。相反，在秦越心中，还是十分敬佩马的威名。/p>

　　“没事的，”秦越轻轻摸了摸张瑜的头，安慰道，“我们赶紧过去看看。”/p>

　　待二人到得马厢房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候在了院子中。这时候又下起了雪，雪花片片飘落，院子里的人也不躲避，也不拍去肩头上的积雪，显得气氛格外沉重。张瑜不自觉地又拉了拉秦越衣角，秦越好像会意一样，回过头破天荒地对她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担心。/p>

　　似乎秦越就没有在人前笑过。很多年后，张瑜弥留之际，回想起这一幕，才现这是他一辈子里唯一对她笑的一次。这个漫天飞雪中的笑容，却也是她一生中见过最暖心的笑。/p>

　　“老弟怎么才来？”诸葛乔突然出现在身边问道。/p>

　　“怎么回事？”秦越不答反问。/p>

　　“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刚到不久。”/p>

　　秦越刚要再问，马的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马岱一脸凝重地从里面出来，跟守在门边的凌毅夫妇说了几句，然后凌毅夫妇便进去了。而马岱环视了四周，径直往秦越和诸葛乔走过来。/p>

　　两位还来不及行礼，马岱却抢先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说道，“大哥让我谢谢两位。”/p>

　　两位连忙回礼，“马将军言重了，这是分内事。”诸葛乔说道，“不知道骠骑将军怎样了？”/p>

　　马岱只是摆摆手，“城防重任，不便久留。”说罢又径直走了出去。/p>

　　诸葛乔又连忙说道，“将军慢行。”只是不等诸葛乔说完，马岱步很快，已走出几米外，风雪之中估计完全听不到诸葛乔说了什么。秦越看着这位直肠直肚，过于刻板的马岱，竟有点体会到马家处境的不容易。/p>

　　一直守在最前面的关乐刚才看到马岱走到秦越那里，才现秦越也到了，想了想，还是往回走到秦越那里。/p>

　　“关姐姐，马叔叔怎样了？”张瑜看到关乐，上去一把环着她的手臂问道。/p>

　　“就知道你们要问，我才过来的。”关乐看了秦越一眼，说道：“听说昨晚散宴之后马叔叔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但灯却亮着，估计也没睡去。直到后半夜下起大雪时，马叔叔一个人出来在院子里练枪，一直到天亮才回去。早上婢女服侍马叔叔梳洗的时候就现叔叔已经重病在床了。”/p>

　　诸葛乔问道，“即便如此，按理说马将军的身体也不会经不起一夜风雪？”/p>

　　关乐叹了一口气，“原来马叔叔本来身体就很差了，最近是因为马妹妹婚期将近冲了冲喜，才撑到今天，听大夫说，马叔叔长久积郁，早已时日无多……”/p>

　　秦越却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呼了口气。此时房门又再次打开，马嘉尔明显带着一脸泪痕，凌毅也是神色哀伤。/p>

　　“老弟，老丈人让你进去。”凌毅和秦越说道。/p>

　　“我？”秦越自知和马并没交情，自己还留在这纯粹就是表达尊敬，但马怎么会见自己呢？　　/p>

　　咚咚……秦越还是先敲了敲门。/p>

　　“进来吧。”/p>

　　马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有力，并不像油尽灯枯的人。待秦越进去之后，竟然现马还端坐在桌子旁沏茶。/p>

　　“过来坐下。”马说道。/p>

　　“将军不是……抱恙在身？”　　秦越斟酌了一下说辞问道，“为何反而如此精神矍铄。”聪明如秦越也被马弄得一脸糊涂。/p>

　　“抱恙？不是，是大病在身，行将入木。不过我现在更像是回光返照。”/p>

　　“将军……”秦越停了一停，忽然想起在南阳的草庐里，那个叫司马徽的老头对待自己的生死也是这般洒脱，不觉一时语塞。/p>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进来吗？”/p>

　　“请将军明示。”秦越如实回答。/p>

　　“看见昨晚你和姜维的比试，我好像看到了我年轻时的样子。”/p>

　　“将军指的是……”/p>

　　“最后你以刀做枪那一招龙抬头，一看就知道你是用枪的好手。凌毅固然武艺出众，可惜喜用大刀。”马看了看秦越，“你们在宴席上那一番意气风，我好像看到了当年潼关上，我的身影。”/p>

　　说到这里，马的语气开始有点悲凉。“想我马孟起一生，雄霸陇西，麾下凉州铁骑十万，在潼关上斗裸衣许诸，杀得阿瞒割须弃袍，威震西凉。不想家族先被曹贼屠杀，后来投靠张鲁，又被张鲁再杀！如今只剩下马承和马嘉尔一子一女。马嘉尔有凌毅照顾，老夫也放心了。如果可以，还请小将军多担待我儿马承。他资质平平，就让他在刘禅麾下做只太平犬吧。”/p>

　　说到激动处，马咳嗽两声。秦越也没有说话，只是拱拱手算是答应马照顾马承。而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昨晚马没有当席擒下姜维。/p>

　　“本来，本来以为以我伏波将军之后，西凉锦马之盛名，肯投靠素有美名的刘玄德，可以继续我征战沙场的一生。却不料玄德从此也只让我守这小小的西平关，还一守就是下半生！这些年来有多少收复关西，直抵潼关的机会！刘玄德！你都坐失良机了！”/p>

　　马越来越激动，说话更是越来越忤逆，秦越想到这座将军府里肯定少不了锦城的眼线，不断以眼色示意，但马却摆了摆手。/p>

　　“我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害怕的。这些话我都藏了快半辈子了，死后与谁说？”说到这里，马起身拿起身后那柄赫赫有名的神枪——大雪龙骑尖，“‘不及关公之群绝伦’，关羽，你也就死得早，不然我定有与你一战之日。”　　马抬头看了看外面飞飞扬扬的大雪，“不知阴曹地府之下，你可有在等我？锦马大战美髯公，锦马大战美髯公。”/p>

　　停得一阵，马突然问秦越，“你知道我今生的遗愿是什么吗？”/p>

　　“潼关。”秦越几乎不用想都明白。/p>

　　马哀叹一声，“可惜啊，未到潼关鬓先衰。”/p>

　　此时秦越单膝跪下，抱拳道：“某虽不才，愿竭此生力气，再夺潼关！”/p>

　　“你小子志当天下，不在区区一潼关！”马扶起秦越，“来！陪老夫过两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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