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邵殷拿起笔，抽了张a4纸写写画画，过了好一会回答道：“去海边坐大巴大概四个小时左右，逗留几天看心情，海鲜这里一年四季都有。”
因为只在市内的景区游玩，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最麻烦的行李是邵殷的画板。
次日一早，两人便离开家，出发前往海滨。
大巴上坐满了去海边度假的人，清明蹭不到免费的位置，只能挨着邵殷坐在通道里。
“喔哟，这车子的冷气真强，冻腿。”通道另一边的阿姨从包包里掏出丝巾盖到了腿上。
邵殷望了望清明，又看了一眼自己冻得青白的小腿，其意不言而喻。
清明默默地飘起来，浮在车子的上方，嘟嘟囔囔道：“需要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不需要的时候就叫人家牛夫人。”
邵殷觉得以后还是得筛选一下这鬼的观影片单，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烦人得很。
清明在空中翻了几个滚，道：“邵殷，我想看电影，要坐四个小时，好无聊啊。”
少年拿出平板，将耳机插上，点开事先缓存的视频列表。
“我要看鬼片，看鬼片，”清明远远指着屏幕道，“我要看厉鬼将映。”
一个鬼，喜欢看鬼片，难道是比较有代入感么？邵殷在心中吐槽着，却还是按着要求打开了影片。
第二部恐怖片还没结束，大巴车停了下来。
邵殷正要将平板收起，就听清明急道：“只剩十多分钟了，让我看完嘛，女主最后死没死？有没有反转啊？”
“麻烦鬼。”少年“啧”了一身，将画板背上后，腾出了一只手拿着平板下了车，往预定的酒店走去。
恰好是正午，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地面。
没走两步邵殷的后背就湿了一半。清明见状立刻往他身边靠了靠：“这样有凉快一些吗？”
“算你还有点良心，”邵殷抬手擦了擦顺着脸颊流下的汗水，“我开始后悔出门了。”
他们到达宾馆时，电影恰好放完了。邵殷将平板收起，到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
一个与邵殷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坐在酒店的大厅，正扭头打量着他。
看了一会，女生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桃花运不错啊，”清明揶揄道，“这个妹子不知道会怎么搭话。”
邵殷没理他，拿着门卡准备上楼。刚转身，女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邵哥哥？”
清明问道：“是你认识的人吗？”
邵殷望着女生，微微皱眉。
确实有一点点眼熟，应该不是在国外遇到的。可国内，他还有什么朋友吗？
“我是程霜啊，住在你家对面的，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女生兴奋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邵殷记了起来，他有些惊讶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居然还能认出我。”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无意中找到了你的博客，你有发过照片，刚刚也只是觉得有些像。”
两人以前的感情似乎不错，对意外的重逢感到高兴，不知不觉站在大厅聊了很长时间。
清明呆呆地望着他们说说笑，许久，抬手挠了挠耳后的头发。
他们的谈话是被另外两个女生打断的。
“我朋友叫我了。”程霜要了邵殷的联系方式后，冲他摆了摆手离开了。
邵殷放下手，斜了身旁一眼：“这么安静，不像你。”
清明愣了下，立刻笑嘻嘻道：“我可是个很识趣的鬼。”
邵殷将画板往上拽了拽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走吧。”
房间在八楼，屋内布置简洁雅致，落地窗正对着大海，景色宜人，阳台上还有个露天的浴缸。
虽然是单人间，但处处透露着钱的味道。
清明好奇地在屋里四处转悠，邵殷把背包丢到沙发上，先将画板架了起来，速写本和画笔放到床头柜上。
“你要现在画画吗？”清明问道。
“睡一会，等太阳没那么毒了，再去海滩上玩。”邵殷拿出平板，插上充电器，打开恐怖片的列表，设置好播放模式，将声音调到最低，“想看就看，不想看就自己打发时间，记得三点叫我。”
“yes,sir！”清明学着港剧里的角色，夸张地敬了个礼。
邵殷翻了个白眼，摸出包里的眼罩和耳塞，躺到了床上，嫌弃地挥了挥手：“下去吧，朕准了。”
房间恢复了安静，只有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从平板里传出，还不及窗外的喧闹声嘈杂。
清明盘腿浮在空中，坐在平板前，但两眼的焦距却不在影片上，倒像是盯着墙壁在发呆。
床上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下来。
清明侧着耳朵听了好一会，确定邵殷的确睡着了，才慢慢转过身飘到了床边，单手拖着腮，注视着邵殷的睡脸。
他站得很远，怕靠太近会把少年冻醒。
“人啊，就算变成鬼，也戒不了贪心。”清明脸上看不到平时没心没肺的不正经，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惊地冷静与冷漠。
像一个无关的局外人，点评着、嘲讽着，中午在楼下大厅的自己。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重逢，不过是将他晾在了旁边一会，他竟会嫉妒，会觉得“邵殷”被抢走了。
可就算邵殷是世界上唯一能看到他的人，他又凭什么要求对方眼中只能有自己？
因为失去“仅有”、“唯一”，听起来更可怜吗？
“才几天呀，”清明轻笑了一声，“这样可不行。”
否则，等分别的时候，会疯的。
海风从窗户的缝隙挤进了房间，轻轻拂起少年的额发。
清明抬起另一只手，两手捧着脸，笑得眯起了眼，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希望我离开……”
“对于你我的相遇，我一定只会满怀感激。”
“一定。”
邵殷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不过，夏天白日长，外面还是亮堂堂的。
邵殷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望着仿佛被焊在平板前的鬼魂，声音懒懒道：“不是让你三点叫我吗？”
“我叫过了，你没醒。”清明头都没有回，先一步辩解道，“你只是让我叫你哦，不是必须叫醒你哦。”
邵殷：“……”
他时常在想，为什么要捡一个给自己添堵的鬼回来。
邵殷换上泳裤，罩了件外衫，拿起速写本和笔往外面走去。
海滩上的客人少了许多，大多是在旁边酒店留宿的。邵殷找了个有树荫的台阶坐下，打开了速写本。
清明把脑袋塞进了邵殷头和本子之间的空隙，不可置信道：“你到了海边，换了衣服，下了楼，就为了坐在这画画？”
“有什么问题吗？”邵殷把他的脑袋推开，手上的炭笔已经动了起来。
关于偶尔能触摸到清明的事情，邵殷已经从最初的讶异变成如今的淡然。他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但除了每次都是无意识为之外，邵殷并没有发现其他共同之处。
无意为之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当你想要进行试验时，就无法达到这个条件。
所以，邵殷只能先将此事搁置在一旁。
反正，能不能碰到对现在的他而言也没什么影响。如果是清明能长时间碰别的东西，他倒是愿意多花些时间研究一下。
“你就不想下海玩一会吗？”清明期待地望着少年。
邵殷道：“反正你不能玩水，我在哪里有区别吗？”
“有，”清明眼巴巴地望着海面，“这里看不到鱼。”
“等我画完这张，”邵殷道，“很快。”
清明见他应了，便不再打拢，蹲下身盯着沙滩发呆。
邵殷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前方的景色上，总是不自觉地想要看看那只鬼在做什么。
清明在看贝壳。
清明发现了蛏子活动的小洞。
清明把头塞到沙子下面了。
他怎么还不出来？沙子下面还有其他东西吗？
邵殷回神，看着画纸上有些凌乱的线条，叹了口气将速写本合上，放到旁边的地上，起身往海里走去。
他刚走没多远，就听清明的声音从沙层下传了出来：“诶等等，等等，两只螃蟹在打架，还没分出胜负呢！”
邵殷：“……”
少年快跑了几步，跳进了海水中，奋力往前游了一段距离，将清明从沙子里拖了出来。
“你故意的。”清明指责道。
“刚刚催我的是谁？现在下水了，你又抱怨，”邵殷悠哉地浮在海面上，“真难伺候。”
清明被怼得无话可说，只能小小地“哼”一声，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然后，欢快地潜进了海里。
海里能看的东西可比沙子里的多多了。
邵殷听着清明时不时发出的惊呼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沙滩，笑着转了个身往里又游了一段距离。
既然下来了，就在呆一会吧。
邵殷正琢磨着，要不要明天借一套潜水的装备，突然觉得右腿一阵痉挛。
恰好一排海浪打来，将少年整个人淹没其中。待海浪退去，海面上已经没有了邵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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