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翘鼻
林尤月来来回回跑了几趟，陈舟望就跟着跑了几趟。
江边落日已开始西沉。
林尤月站在江边上，有晚风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要帮林建兴拿工具回去，在等待的间隙，她看了一眼摘下帽子站在她旁边的陈舟望。
“你还钓鱼吗？”她突然问。
陈舟望看过来，额间的碎发随风轻晃动着。
“以后钓鱼的机会有很多，这次虽然没钓成，但我不感到遗憾。”
“所以……”
“嗯。”林尤月打断了他。
陈舟望眼底带笑，“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知道。”
陈舟望又笑了。
“那，以后就不要再感到负担。”
他凝着她。
“试着去接受，不要害怕他人的善意，你要知道，你值得被帮助，你是个好女孩。”
林尤月身形一顿，她偏头过去，对上他沉静的目光。
他似乎总能看穿她心中所想，明明认识时间不长，明明她把情绪掩藏得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垂下目光，在心里回了句。
——我不是。
她也不值得被帮助。
回去的时候。
林尤月拿了个小一些的桶，在里面放了几条新鲜的鱼，然后她给陈舟望递过去。
陈舟望顿了顿，很快明白她的用意，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这算是给我的酬劳吗。”
“你认为是那就是。”
但她还是解释：
“主要是，原本你也会有鱼的，所以，我只是把你应有的补给你。”
陈舟望离开后，孟雅萍从里走出来，她看眼陈舟望离去的方向，又看回她。
“那男生是你同学？”
林尤月点头。
“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我看他挺热心肠的，读书怎么样？”
“很好。”
下午，林尤月独自去了镇上的理发店。
她坐在理发椅上，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头发正给理发师一点一点的剪下。
刘海齐眉，发尾剪短到肩膀的下一点。
最后完成的发型规规矩矩，很符合林尤月的形象。
但林尤月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剪短就好，好不好看这点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中。
理发师却是有些看不下去，觉得有些糟蹋了她嫩生生的脸蛋。
况且她常年来他这边理发，每年的发型都是一个样，不像那些爱漂亮的学生妹，挑三挑四直到满意。
“小妹妹，要不我再给你弄个好看点的发型？看你还是个学生，给你打八折。”
“不用了。”林尤月想也没想拒绝。
理发师叹了一声。
很快，林尤月扎好头发从理发店走了出来。
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简文辉。
理发店前停了几辆摩托车，简文辉跟着几个男生聚在一处，抽着烟看着手机。
林尤月没有多作停留，继续走她的路。
但还是给注意到了。
“哎！林尤月！”
简文辉从后边走上来，一看真是她，“还真是巧，在这都能碰上。”
他边说着边吐出烟雾，林尤月不喜欢烟味，往后退了一大步。
简文辉瞧她这般动作，皱了眉毛。
“怎么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就是要挑事的节奏，林尤月拧眉，她现在不太想说话，也不想跟简文辉再次闹得不愉快，这很浪费时间。
“我只是不想闻到烟味，没别的意思。”
林尤月抬脚就要走，简文辉挡在她面前。
“急什么，既然正好碰见了，我想问问你。”
林尤月抿了抿嘴，“可以快点吗？我赶时间。”
简文辉又吸了口烟，看她一会，开口，“你是林多颜的女朋友？”
林尤月不可察觉地震了下。
“……”
“不是。”
“你也别不好意思，我也不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你就承认吧。”
“……”
简文辉也不是什么熟人，这会解释显得很多余。
林尤月没有反驳他。
“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了，别用这副表情看我，你们这些好学生骗不了我的，我还不了解你们这些……”简文辉拖着尾音，上上下下扫她几眼。
“简文辉，这你们学校的？”有人突然出声。
有个男生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到林尤月的面前，眼睛盯着她，问。
简文辉睨他一眼，抖了抖烟灰，“是啊，怎么，看上了？”
几个男生开始笑。
“是啊，看上了。”
简文辉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他，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人家有男朋友了，看上个屁啊。”简文辉用手背拍他肩头，提醒。
那男生没心没肺地笑，笑了半分多钟才停下来。
林尤月这会意识到不太对劲，她转身就离开，然还未走上几步，后领一下给人揪住。
“走什么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
异性的气息包围过来，带着一股烟草味。
林尤月霎时扭头过去，用力拍掉他的手。
“嘶。”
简文辉看这场面是要越走越偏的节奏，吸烟的动作停下，“喂谢锦樊，你搞什么。”
谢锦樊不理会简文辉的话，他再次捉住要走的林尤月，揪着她的衣领，把人拖到跟前。
他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林尤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人面前了。
“松手！”林尤月挣扎。
“你再动试试？”
“你搞什么东西啊。”简文辉丢了烟，走过来，不悦瞅着他。
“你要发疯别搞上我啊，我这会刚被她男朋友教训不久呢，你别搞，很烦。”
谢锦樊看向他，扯了下林尤月的头发，“这不正好吗，给你出气。”
“你他妈，滚吧，你自己想玩别他妈找理由。”
“我想玩和帮你出气不冲突啊，一举多得的事，你不要？”
林尤月趁谢锦樊不注意，重重踩了一下他的脚。
谢锦樊吃痛一声，不自觉松了手。
简文辉看眼已经跑远的林尤月，看回来，啐了一口。
“我说，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脑子是不是都有点毛病？跑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小镇净瞎折腾。”
谢锦樊乐呵一声，“小镇多好啊，不像那大城市里的人，有钱还害人。”
简文辉给他这句整笑了，“你在说你自个呢，傻叉吧。”
谢锦樊这会收敛了笑意，他慢慢直起身，垂着眼，开始有一下没一下掰着他的指关节，咔咔响。
手中的烟雾往上飘，简文辉盯着他。
还别说，这谢锦樊有时看着怪渗人的，脑子真的有点不太正常。
跑回了家附近的小道，林尤月提着的心放下来。
她喘着气，耳边都是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刚要放慢脚步，迎面撞上一人。
撞得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的胳膊，及时扶稳了她。
林尤月嘴里的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意识抬起头。
陈舟望眼含关心，他看着她有些凌乱的衣领，还有松垮的马尾。
怔了怔。
“是……发生什么了吗？”
林尤月霎时回过神，胳膊从他手中扯出。
好一会。
“你、你先转过去。”
陈舟望疑惑了下，还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给她推着背过了身。
“你……”
“先等一下，我说可以的时候你再转回来。”
“…好。”
很快。
“可以了。”
陈舟望缓慢转回去，然后他发现林尤月这会衣领变规整了，马尾也不松垮了，看上去规矩又乖巧。
他眨了几下眼睛。
林尤月咳了一声，过会，面上又恢复她冷淡的神态，她吞咽了下，“没事了。”
陈舟望凝着她一会，他显然不太相信，林尤月能看出。但最后他都没有开口多问。
他只说，“林尤月，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林尤月顿了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陈舟望却是摇摇头，他眼神格外认真，说：“如果算，那你可以对我说任何话。”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包括骂我。”
林尤月脚步停下。
“我算是你的朋友吗？”他再次重新问。
林尤月侧过头，看向他。
很久。
“算。”
陈舟望满意点点头。
“那现在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或者，你有想要与我分享，倾诉的话吗？”
林尤月内心像是被掷下了一块石子，轻轻泛起涟漪。
她定定地与他对视。
“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嗯……用我的智慧保证。”
说着他干笑了声，“这听上去好像有些不太靠谱哈……”
“陈舟望。”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我在。”
“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
算了。
“什么？”
“没。”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沉默蔓延。
陈舟望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林尤月走了一会才发现他没跟上来，也随之停下了脚步，缓慢转过身。
两边的景物呈两条竖线，道路直直往前延伸，站在中央的少年是视觉中心点。
他宽阔的背脊背着光，在阴影处的眉眼显得更加深邃。
他说。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在短暂的令她放松，确保她已经开始脱离那件事的影响后。他重新，继续用他的直白、真诚、坦率，一点一点敲碎她刻意疏离的外壳。
“你刚才的脸色有些发白，你在害怕什么。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你。”
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完全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耳边吹过微风，树叶在阳光下晃动。
“我刚才碰见简文辉了。”她终于说出口。
林尤月慢步走向他。
闻言陈舟望蹙起了眉，“简文辉？他又欺负你了？”
林尤月摇头，“没有欺负我，是另一个人。”
林尤月如数跟他说了全程。
她蹲下来，胳膊交叠放在腿上。
“那个人我不认识，但他给我印象很深刻，他身上的戾气比简文辉的还要重，我从来没见过……就是你在这个人身上完全感觉不到……”
林尤月无法形容那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硬要用词语形容，就是又颓又阴沉。
“就是很奇怪，精神好像不太正常……”请允许她这么说。
陈舟望也跟着她蹲了下来。
“所以，他让你感到害怕了。”
林尤月点头。
“我在纪检部这么些年，头次真正感到害怕就是这一次。”
“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出去。”
“可我不想麻烦家……”林尤月一下止住。
陈舟望侧目看她，林尤月也是。
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不会理解吧。
她突然想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然后她看到陈舟望脸上没有任何疑惑，而是说。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来。”
她猜对了。
林尤月面上保持着冷淡，点点头又将脑袋转回去，下巴埋进胳膊里。
藏住的嘴角，在悄悄上扬。
那些经历的不愉快转眼烟消云散，心一下被填满，是开心。
“好了。”陈舟望站起来。
接着。
“现在你的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林尤月站起来，“嗯，谢谢。”
陈舟望摇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
林尤月点头。
“那么，我的朋友，在分别之前，”他敞开双臂，走向她，“拥抱一下吧。”
林尤月眼看着他慢慢靠近，手就要触碰到她时，她骤然伸直手臂，一掌抵住了他的胸膛。
受到阻隔的陈舟望动作一愣，旋即他歪下脑袋，有些呆呆看着她，下意识开口——
“whathappen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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