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冰冷地像在例行公事

苏逢念刚从床上坐起来，那阵晕眩差点又让她倒回去。

        她头重脚轻地下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在花园里受了风寒。直到出门看见北村，她才突然想起昨晚上那杯奇怪的牛奶。

        “小姐。”她看似乖顺地走过去，向北村问安，“早上好。”

        北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起来了。去吃早饭吧。”

        郑嫂站在北村身后，用力瞪了苏逢念一眼，像是在责怪她没规矩。

        苏逢念装作没看见郑嫂的目光，反而继续走近了北村，试探性地询问，“小姐今天竟然在家么？”

        郑嫂的目光更加凶猛，如狼似虎地仿佛要活剥了苏逢念，“小姐的行程不需要向你汇报。”

        “郑嫂，”北村仍然在看报纸，甚至懒得将注意力再放在她们身上，“你带她去吃早饭。”

        眼看郑嫂向她走来，苏逢念斟酌几秒，尽量委婉地说，“小姐，我今天有些没胃口，吃不下早饭。”

        她紧紧盯着北村，见她拿报纸的手微微一僵，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真的有鬼。

        试探的枝桠递出，不论如何都会接收到反馈。只是这反馈到底是出乎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令人感到高兴还是心惊，苏逢念说不清楚，或许复杂的四者皆有之。

        “怎么会没胃口？”北村放下报纸，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逢念索性见招拆招，抿了抿本来就惨白的唇，小声道，“是有点可能昨晚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染了风寒你和小姐说什么？”郑嫂不赞同地皱起眉，“离小姐远一点，你这体质弱小的omgea。”

        苏逢念状似惊惶地往后退了两步，“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实在没胃口就不要勉强了。郑嫂，带她去拿点药。”北村不置可否，多打量了苏逢念两眼，又拿起了报纸，“你的体质确实有些弱，今天就算了，明天开始去屋子后面的湖绕着跑两圈，就当锻炼身体。”

        苏逢念以为北村就是随口一提，过了几个小时记不记得还另说。毕竟虽然看北村年纪还轻，记性真是差到令人发指。明明自己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她却接连见了自己两面，第三次看见她还觉得面生。可是她忘了，这个大宅子里多的就是北村的狗腿子，隔天上午，她就被狗腿子之首郑嫂提溜到了湖边。

        “跑，跑不完就别吃午饭，反正你也没胃口。”郑嫂往那儿一站，俨然是监工的架势。

        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又改口道，“对了，小姐让你锻炼，是为了把你养壮实些，你要是瘦了，我怎么交差。这样吧，你跑不完就回去把一楼到四楼的地板都擦一遍，也当锻炼了。”

        苏逢念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还不如让她不吃午饭呢，谁稀罕让那什么劳什子小姐养的壮实，又不是在养猪。

        “跑不完有惩罚，我跑完了呢？”苏逢念问，“我可不可以和妹妹通个电话？”

        郑嫂威严地看了她一眼，古板地摇头，“养在家里的omgea不可以时常和外界通话。”

        她推了一把苏逢念，催促道，“快点跑起来！不要再磨蹭！”

        -

        苏逢念跑的两眼发直，当天下午就觉得腰酸背痛，晚饭又被郑嫂强逼着吃进去许多，涨的几乎要呕吐。

        她困得头脑昏昏沉沉，几乎一吃完饭就要上楼休息

        ，郑嫂忙着指挥人收拾，懒得搭理她，她就自己一个人扶着楼梯把手慢慢爬。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一头栽在了床上，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整齐划一的“小姐好”，苏逢念迟钝地想，昨天休息，今天早回家，北村最近怎么这么闲？

        但一想到这是人家的房子，苏逢念立马怀着深深的愧疚之情忏悔了一下，然后迅速被困意扯着陷入了梦乡。

        一觉闷到大天亮，她蓬着头发坐起来缓了许久，突然断线的脑子连上了电波。

        一样的酣眠，昨夜梦里似乎也有雪松香，直到现在仔细闻，似乎空气中也能闻到些清冽的味道来。一样的没人催起床，就连北村现在也在家。

        苏逢念这时候不觉得北村闲了，她看着坐在沙发上脊梁笔直的年轻女人，心里毛毛的。

        她是不是在观察我每天醒过来的反应？

        苏逢念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她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可是静下心来，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昨晚没有喝牛奶，但想到郑嫂晚餐时硬逼着她吃那么多的强硬举动，也显得不合理起来。

        她有些僵硬地想掉头回房，然后仔细查看一下自己，北村却已经出声。

        “早上好。今天感觉如何？”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从北村的嘴里说出来，也冷冰冰地像是在例行公事。

        “谢谢小姐关心。”苏逢念的步伐还没有迈动，只好先正面迎上北村的问题，“我还好，比前天舒服多了。”

        北村颔首，“跑些步是有必要的，你只是身体太弱了，还是需要加强锻炼。”

        “是的，小姐。”苏逢念应声道。

        “去吃早饭吧。”北村垂下了眼帘，不说话了。

        她此时已经执行完了公事，所以态度又变得漠不关心起来。

        苏逢念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早饭，在此期间北村终于要出门，临走前拎了把黑色的伞，苏逢念望了眼外面的大晴天，赶忙跑到窗户前，眼睁睁看着北村端庄地撑起了黑伞，随即进入了一辆密闭的黑车，从出门到离开，都没有一丝阳光照在她身上。

        吸血鬼？

        苏逢念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紧接着她自己否定了自己。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但多余的她不够时间细想，一方面她想破了脑袋也接触不到这些大人物的事，无论有权限的还是普通的，都不是低等的omgea所能触及到的。另一方面她迫不及待想要回房好好检查，她要尽快弄清楚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别人的事情尚且管不着，但关于自己的事，她怎么能够任由事态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继续发展？

        固然，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只要不危及性命，装疯卖傻是最好、最轻松的选择。但她还是要选择知情，哪怕知情却不能反抗。她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omgea，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拗劲，明知道没有什么意义，却还要垂死挣扎。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几次迫于无奈的妥协，譬如在基地为了换取活下去的资格。但那几次妥协绝不是在现在。

        郑嫂马上就要督促她到湖边跑步，这也是不对劲的一环。苏逢念看了眼窗外，她正忙着指挥其他仆人擦大门，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自己，趁着这个空隙，苏逢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背对着镜子，苏逢念艰难地回头，查看背上有无伤口。

        刚才她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自己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手往背后一摸，竟然也什么都没有。

        最后她撩起长长的黑色头发，摸到了颈后的腺体。这里她昨天已经确定过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真是太奇怪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她了吗？

        北村好心把她带回来受北家的庇护，让她不用在基地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让她活着，甚至让她比大多数的omgea都活得有尊严。

        甚至

        她还救了她一命。

        如果真的是这样，苏逢念心中的愧疚之情越来越浓，正当她要把北村当做一个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大好人时，注意力却被松软地毯上的血吸引。

        ？

        昨天她流血了吗？

        没有。苏逢念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可是北村有，她手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好全，流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苏逢念心中百分之五十的确定，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她索性跪了下来，仔细嗅了嗅，是雪松香。

        真的是北村。

        苏逢念心下暗骇，门却被敲响，“苏逢念，你还不过来跑步么？”

        苏逢念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仪容，然后打开房门，“来了。”

        郑嫂站在门外，目光落在她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脸上，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了？”

        苏逢念本想随口回答没事。但心思一转，她抿了抿嘴，笑道，“北村小姐最近总是在家呢。”

        郑嫂往前的脚步一顿，她偏头，目光中带有警惕的防范，“你是个没有信息素的omgea，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我有了信息素，就可以动不该有的心思了吗？”苏逢念仍旧笑眯眯地，像是没有察觉到郑嫂对她的警告。

        郑嫂眼珠转了转，没有说什么，只是往前的步子快了些。

        苏逢念慢慢绕着湖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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