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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天初晓, 宫内传出一声钟响。大臣们陆陆续续地过了三道门, 才行至上朝的正元殿。

  上朝并非每日都有, 可这几日却是特殊。方是结束了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之后又是承接着当今陛下的天长节。故而连着三日具是要上朝。

  大长公主高敏依旧端坐在帷帐中, 诸位大臣就算是有异议,也是在先前的一场血洗里压制住了。冕旒下皇上的眼已然是闭上。耳旁是王海尖锐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翰林修撰宋熹,天资聪颖,端方可亲……擢升为正三品通政使, 布告尔等,咸使闻知。”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次安县县令方明青, 品行甚佳, 政绩优良……擢升为正三品礼部侍郎, 布告尔等,咸使闻知。”

  一道道诏书下达, 砸得诸位大臣耳鸣目眩, 皇上,这是要将朝堂翻一个天不成?可敢怒不敢言的众位大臣只得大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中有一个未曾下跪高呼的人最是显目, 便是张达。张达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帷帐而生撕了高敏,高敏嘴角微翘, 不过是困兽。

  皇帝的眼隐约露出一条缝来, 好似睡得不舒服。

  “臣恳请皇上三思, 诸类官职具是朝中重职, 万不可轻率马虎。”张达的话回响在殿宇里,说进了诸位大臣的心头。尤其是礼部侍郎的心里,因着一个不知哪里冒出的儿郎,便是要将他左迁。他自问做事虽老成守旧,但并无过错。

  故而附和道:“请陛下三思。”三三两两的,又是有许多官员附和。

  其中有一人却是冷眼看着诸臣百态,轻笑。此人便是华安文,如今已是御史长,专是寻这些大臣的错处。

  这般吵闹已是使得本就睡得不安稳的皇帝苏醒。

  “闭嘴,朕心中有数。华卿,你与这些人说说他们做了何事。”说完,皇帝便又是闭上眼。

  “是。”华安文手执笏板上前一步,而后回身,看向诸位同僚。

  “所谓修身齐家治天下,而通政使舒甲于十年前,戏弄女子,使得其投河自尽……礼部侍郎之子,于今岁元宵佳节,纵马踩死一名幼童,至今未曾摆平此事。”而后,华安文又是面朝皇帝,“臣请陛下为怨民做主。”

  皇帝又是掀开眼皮,佯怒:“真真是朕的好臣子。”一甩黄袍便是离开了大殿,高敏紧随其后。

  “臣等恭送皇上,大长公主。”

  待皇帝的身影彻底消失,华安文早便是顺着人群,溜到外头去了,回头一看,却是见卫指挥使站到了仍旧跪着的张达身边。

  “阁老,您起吧。”

  张达闭眼,而后摇头:“哈哈,这场景,你可是见过?”

  卫指挥使没有说话,自从年初起,陛下每逢上朝便是有这么一出,盛怒离席。

  “呵,陛下登基之处,是何等圣明。可如今……唉。”长长叹了口气,张达便是朝卫指挥使道,“你且走吧,我再是等上一会儿。”

  “哈哈,张老还是勿等了,早些回去含饴弄孙。”

  卫指挥使听着声音便是知晓了身后之人的身份:“华御史,怎还未走?也是,家中无人,便是到了何处都是一样。”

  华安文笑容不变:“是啊,家中无人,落得个清闲自在。哦对了,今日静安王妃大寿,张老和卫指挥使可是要去?”

  卫指挥使说不过华安文只得冷哼一声,这时张达却是起身了:“自是要去。到时再与华御史相谈。老夫先走一步。”

  张达话虽是与华安文说的,可眼却是没有正视华安文,而是斜睨。

  华安文笑笑:“那安文便是候着张老了。”

  ……

  申时末,静安王府前车水马龙,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门子收着礼品,面上笑容不落下,将宾客一一迎进。此时站在门前的是静安王的三子,也是静安王唯一的嫡子,高渝。

  今日,方明青却是未来,受命文书虽已下达,但还是未到走马上任的时候。故而方明青的身份不够,便是留在家中看孩子。

  谢锦兰和大长公主高敏同乘一辆马车而来。

  “大长公主到。”门子的高呼使得空气凝滞了片刻。而后宾客们具是压低了声音,匆匆进了门。

  若说这世间哪种女子最是富贵,那便是皇家的女子。而贵为大康建朝以来第一位被封为“大长公主”的便是只有高敏一人。其余公主至多封为“长公主”、“淑华公主”等等。

  高敏又是个张狂的,年轻时,手里头的马鞭挥得那叫一个英姿飒爽。而现在就是更加阴狠,杀人不见刀子。

  但凡是见识过今岁二月在正元殿前被斩杀的十数位大人的惨状,无人敢是招惹于她。若问这些大人缘何要死?便是因着反对高敏垂帘听政。

  高渝见着高敏远远地走来,身子一僵,想拔腿就跑。儿时,他可是被这位姑姑的马鞭抽过。可现在这个场景实在不适合他离去,只得硬着头皮道:“皇姑姑。”

  “倒是知礼不少。”高明转身牵过谢锦兰的手,“来,乖侄儿,见过你的义妹。她虽年少,但已是嫁人了,不便将名讳告知与你,称她一声兰妹妹便可。”

  高渝这才将目光放在谢锦兰的身上,而后身子更是僵硬了,下意识的将手放进衣袖中。

  里面藏有一方丝帕,便是昨日谢锦兰掉下的那一方。

  高渝见过谢锦兰,不止一面。

  “世子,世子?”门人的话语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终于唤醒了高渝的神思。

  “方才想寻个见面礼给义妹,可却是没有寻到。日后补上,可好?”先前一句是解释给众人听的,而后一句便是独独给谢锦兰说的。

  谢锦兰蹙眉,这静安王世子怎这般无礼?说出去可不就得是私相传授了,也幸得他未曾随身携带。

  这话谢锦兰不好接,但高敏却是可以接:“莫道二嫂唤你是痴儿了,先前才是夸你知礼了不少,这又是犯痴了。”

  高渝扫了谢锦兰一眼,而后作揖:“皇姑姑,饶了则个,进去吧,进去吧。”

  “好好,看在你母亲大寿的份上,便是饶了你一回。”高敏言罢,便是领着谢锦兰进了静安王府。

  高渝痴痴地望着谢锦兰的背影,神思便是回到了那一日。山寺桃花初开,有女一人端坐在青石上,手里掐着花,面上含着笑。

  他误以为是落入凡尘的仙子,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她。也不知过了几时,仙子已是离去,而高渝依旧守在原地,等待着仆人将其唤醒。

  那片桃林里,亦是留下了一方锦帕,锦帕上绣有一字,便是“兰”。

  高渝坚信那人是位仙子,故而从未寻她。可一别经年,她已是他人的妻,而他亦是她人的夫。

  手里不知何时已是将两方帕子取出,高渝深深叹了口气。而后便是留下门子一人招呼,贵客已是来得差不多了,他离去也未为不可。

  昨日,马镫上挂着一方青色丝帕,高渝本是想丢弃,但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高渝善画,也善刺绣。辨别针脚,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留下之后,高渝便是与那方锦帕比对一番,发现竟是同一人所为。

  昨夜有多欣喜,而今便是有多失落。

  高渝的种种心思,谢锦兰却是不曾知晓,于她来说高渝便只是一个陌生人,至多算得上是一个可结交的人。

  现在,谢锦兰已然是被两三位贵女给纠缠住了。谢锦兰已是脱离上京的社交圈子三年,相熟的面孔具是成了妇人。而贵女缘何纠缠上她,便是这张脸的缘故了。

  谢锦兰貌美在三年前的上京城是众人皆认同的,也因着这张脸,谢锦兰并不受欢迎。

  如今,又是要重演一回?可明明她已是梳了妇人的发髻,怎还是招惹了人?

  “这是谁人啊?怎未曾瞧见过,可是乡下来的?”

  我是不是乡下来的,与你何干。心中这般想着,谢锦兰面上却是挂着善意的微笑:“南边来的。”

  这般大气,倒是趁得发问的红衣贵女有些狭隘了。

  那红衣贵女总觉得途径此地的女子瞧她皆是鄙夷的目光,便是恶狠狠道:“哼,南边?是鲁南二司?”

  谢锦兰摇头,并未作答。

  红衣贵女似乎得了底气,面上又是得意起来:“瞧着你这寒酸的模样,我便是知晓你不是四大世家的人。还装什么南边的人,哼。”

  “依你之见,这南边只剩下了四大世家的人?”

  “自然。”红衣贵女脱口而出的认同,使得其身旁一道的黄衣姐妹脸色变了,这皇家的祖籍可也是在南边。

  黄衣贵女忙是拉住了红衣贵女,红衣贵女未觉不对,还道:“你拉我做什么?你怎这般胆小,要我说,这南边不就只有四大世家,不然还有什么勋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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