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替考
琴园红墙碧瓦，隐约可见墙内透出一大片竹林，在晨光下一片生机盎然。
琴园外站着黑压压一大片人，有十多岁的孩子，还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排成十排逐渐进入琴园，粗看之下竟有近千人，而不排队的家长亲友更多。
见状，苏决不免微愣了楞，没想到环县人口不到五万人，考琴试的人数竟然能达到千人。
而环县是等级最低的县，每年录取的琴师仅有三十人。
要知道，古代的识字率可以说是低的可怜，虽说古代用文字记载琴谱的在于少数，但在幻灵界里，仍旧是处于用文字记谱的时代。这就加大了考琴的难度，光以文字谱来还原琴音，这是需要极为深厚的功力才行的。
也就是说，在用文字记谱的情况下，需要从千人中成为三十人之一，脱颖而出。
苏决不免心中惊讶，没想到自己小看了琴试的激烈程度。
随后苏决很快记起，幻灵界的人口密度远高于古代。
县府根据富裕程度分低中高，而环县是低县，土地资源相对贫乏，可因为有琴意的存在，平民只要不偷懒，都饿不死，苏决和苏庆欢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只是两个孩子，也依旧能养活自己甚至能勉强供一个人学琴。
幻灵界的县令等部分官员有一项很重要的职责：助农。
雨少了，当地官员就要召集当地的琴师们作“祈雨琴会”，若是弹奏出的曲调引动了大量的琴意，还会事半功倍。
如果当地的琴师祈雨失败，或者天气实在太旱，那么官员就要准备“名琴”和“传世谱”等物，消耗琴意演奏古代名家的传世名谱祈雨。
同理，一旦发生了洪涝，就需要举办“止水琴会”。
诸如此类的琴会数不胜数。
也正是琴意的功劳，这里的粮食产量远胜于古代，能养活更多人，再加上琴师的种种好处，许多人宁愿吃糠咽菜也要供孩子学琴，所以一个县琴试才有这么多人。
苏决如此想着，已然来到了琴试现场——琴园。
附近的考生纷纷看来，见苏决一身粗布麻衣，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鄙夷的看了一眼后便偏过了头。
四处搜寻着苏庆欢的身影，苏决豁然正在排队的考生队伍最后方，人们正围着一个不小的圈子。
苏决奋力拨开人群来到中心，只见苏庆欢正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右手，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滴滴坠落在地面上，穿着简单朴素的苏庆欢宛如一朵在风雨飘摇的青莲，一旁的人群看了以后，心都不自觉被揪了一下，不免心生疼惜之情。
苏决心中暗道不好，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
“哥，我……我对不起你……”
只觉人群骚乱，苏庆欢走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见苏决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悲从心来，苏庆欢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轻轻抓起苏庆欢的右手，苏庆欢吃疼的缩了缩手，忍不住“嘶”的一声叫了出来，其上一道道显眼红色的血痕瞬间刺伤的苏决的心。
“不怪你，你好好休息，不用管其他的事。”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苏决深吸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涌起阵阵自责，那个苏决，你放心，我既然接替了你的身体，就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她。
心中暗下决定，苏决拿出背在身后的药箱简单给苏庆欢进行着包扎。
“苏决！”
“庆欢妹妹！”
刚轻缓的打下最后一个结，就见三个人离开队伍快步走过来，三人各背着一床古琴，两个人明显比苏决小，另外一人则比苏决大好几岁。
苏决只看了一眼，就记起他们是苏庆欢在琴坊中学琴的同窗，一起学琴三年多，三个人中除了黄坚家里是杀猪的比较富裕，另外两人和苏决一样都是普通人家。
他们三人的父母健在，家里条件比苏决好，可从来没有瞧不起苏决和苏庆欢，相互间的感情很真挚，只是十二岁的蒋辉红着脸说过交好苏决是为了能和苏庆欢多讲几句话。
“苏决你怎么了？”黄坚在四人中最高，几步蹿了过来，皱眉打量苏决。
方运虽然换上干净的衣服，可头上包着白布条，脸上有明显的淤青和伤口。
苏决微笑道：“小伤，无妨。”
蒋辉担心地说：“这样还小伤？你不小心也就算了，庆欢妹妹手这么一伤，待会的琴试可怎么办？”
闻言，苏决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看着苏庆欢被包成布团的右手，心里也知道今日的琴试她是万万参加不得了，可不参加，贺弄弦一旦卷土归来，恐怕两人难以自保。
“不如，你替庆欢妹妹考？”蒋辉眼珠滴溜溜一转，小心地说道。
闻言，苏决不由得眼前一亮。
“是个办法！”
“可你的手……”黄坚看了看苏决缺了一指的左手，没敢再说下去。
“无妨，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琴圣师旷双目失明尚且洞悉琴道，我不过缺了一指，并无大碍。”苏决笑道。
闻言，苏庆欢也用满含泪珠的眼眸紧盯着苏决，她总觉得自家哥哥有些不一样了，也许以前不可能做到的事，现在还真能完成？
“哥哥，加油！”
见苏庆欢同意了，几人也不再说什么。
另一个同窗叶回响扶着苏决，辞别苏庆欢，排队进琴园。
苏决四处打量，那个苏决每年琴试开始前都被安排到琴园来打扫清洁，可他还是第一次来。
蒋辉小声埋怨道：“我才十二岁，来了也是浪费钱。瞎弹几下还行，可打谱太难了。除去《高山》《流水》能弹出几声，还有一些琴圣们的名曲。可意弦需要弹奏自创的曲子，我虽也学了五年，但要我作出明谱级别的曲子，这也太难了，怎么也考不上啊！”
苏决所知道的“打谱”，就是由琴师对这些保留在琴谱中的琴曲，通过对乐曲背景的分析，指法的研究，谱字的确认，将音高、技法、音色、力度、节奏，都完整的译解出来，再融合琴师个人对琴曲的理解和个人风格，最后定拍并演奏出来。
但由于在幻灵界中先人琴师对后来者的影响过大，一般的琴试考生都只会选择完整译解不加入自己的理解这种比较稳当的做法。
而“意弦”类似于后世的现场临时创作，考生需要根据琴试中的要求作出规定的曲子。
在幻灵界，太琴园发现只有少数的琴谱能与琴意相契合，从而引动天地琴意，尤其是传世琴谱，自创作者成谱那一刻开始便会带来莫大的好处，小到琴师个人成就琴道，大到助于治国安邦，所以太琴园在各个阶别的琴试中都是加入了意弦，以鼓励琴师们自主创作更多好琴谱。
黄坚笑着说：“你年纪尚小，让你来不是为琴师之名，而是为了长见识，尽力而为即可。县级琴试的打谱一考就是明谱级别，府级琴试的打谱更是需要到达协律级别，以咱们这一个小小环县的人才，如何能作出这等曲子？”
叶回响道：“辉子你不要气馁，除了几名著名琴师的传人，没人能完成明谱级别的打谱，我们也不能，更何况你。好在县级琴试会考的谱子很少，硬记还是可以记下来的。府级琴试中的意弦近百年来都未曾有人作出协律级别的曲子，哪怕是那些最终封圣的琴道先贤。”
蒋辉松了口气，说：“黄坚，这次琴试全靠你了，余师的弟子这些年一直没人通过琴试，别的琴坊的人都笑话我们。咱们比不上那位琴道天才苏琥微也就罢了，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希望列祖列宗众圣保佑。”
“你呀！”
闻言，黄坚失笑摇头。
苏决听到苏琥微这个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愣。
就在这时，附近有人突然大声说：“苏琥微来了。”
众人立刻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少年面容整肃，十指葱白，目光中没有丝毫琴道天才应有的灵巧，看着比同龄人稳重许多。
随后一个身着华贵衣袍的中年人满面红光从马车上下来，见到来人，不少父母都是脸色一喜，立刻上前恭维那中年人。
琴园面前的考生和考生亲友足有一两千人，苏琥微父子一到，大部分人停止说话，看向苏琥微父子。
苏决没想到同是姓苏，这对父子竟然如此光华照人。
苏决认得苏琥微和他父亲苏烈，那是他的远房亲戚，论辈分苏决是天才苏琥微的表哥，只不过两家关系太远，没有来往过。
见得这一场面，蒋辉羡慕地说：“苏琥微的天才之名在环县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仅抚琴技术浑然天成，记谱的能力也远超我等。他父亲说他在九岁那年就能通过琴试，之所以在今年第一次参加琴试，是为了争这琴试第一当龙额。”
“此次龙额非他莫属了，龙额可免试入京城的乐府，那可是整个祁国最好的琴坊，比咱们的琴坊不知道好多少倍。”黄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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