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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接踵而来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东浦下了场秋雨。

        这天气不好店里就没生意,闻欣闲来无事,把库损的衣服都拿出来,想着修修补补还能卖。

        其实都是些少扣子的小毛病,不大影响使用,但吴静比较实在,几乎都是成本价或者亏一点卖掉。

        但怎么样也不影响闻欣每件两块钱的提成,因此她还是很乐意干这活的,哒哒哒踩着缝纫机。

        机器声和敲打在落地窗的雨声合奏,吴静道:“反正没人,我先走了。”

        闻欣一个人看店也不成问题,点头道:“行,你慢点啊。”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更像老板,心想早晚有自立门户的一天。

        吴静应声拎着包走,她开关门的动静还没下去,就有人进来。

        闻欣还以为是客人,抬头看说:“彩萍。”

        陈彩萍是专门来找她的,先是道:“会不会打扰你?”

        得到“不会”的答案后才接着说:“我是来发请柬的。”

        请柬啊,闻欣一直就盼着这天,说:“恭喜恭喜。”

        陈彩萍是个爽快人,大方道:“就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你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一般这样说,就是不用给红包的意思。

        闻欣了然点点头说:“其实自己过得好就行,场面上事情都是瞎折腾。”

        反正现在叫她想,她压根想不起来结婚那天的事情。

        陈彩萍也这么觉得,一点都不瞒着,说:“我们打算留着钱买房,能省则省。”

        闻欣赞道:“你有远见,有这千八百块能多换个洗手间了。”

        这个价格肯定不是小区房,但别的还是挺好找的。

        说起这个,陈彩萍道:“我们是连乔迁宴一起办,应该会买三牛巷的房子。”

        那一片是平房,上厕所要跑到巷子口,胜在价格便宜。

        闻欣不由得道:“你是当家作主的料,要搁东山肯定办不成。”

        陈彩萍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怕耽误她工作,又说几句才走。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八字,她走没多久刘琼就来,一来就道:“给你发请柬没有?”

        说起来她还是陈彩萍的表姨妈兼媒人,这会看上去可没什么高兴的神情在。

        闻欣不由得道:“刚送来,怎么了?”

        刘琼也不见外,拉过椅子就坐下来说:“你知道她这事打算怎么办吗?”

        闻欣索性道:“没跟我细讲。”

        那刘琼可得展开讲讲,她道:“到现在双方父母都没见过面,她张嘴就要办婚礼,她妈跑来找我,我哪知道怎么办。”

        闻欣还真不知道,心想真是酷啊。

        她静静听着,最后道:“我看出来了,你这位表姐不好处。”

        谁说不是啊,刘琼翻个白眼说:“我看彩萍这样办挺好的。”

        闻欣笑笑道:“新人好,咱们就是做好人好事。”

        刘琼也是抹不过亲戚情面,懒得跟人家横冲直撞,这会说几句又爽快起来。

        她站起来说:“这装修好以后,我还没来买过衣服呢。”

        其实她很少来,平常都是随便衣服对付着,连女儿的初中校服都套身上,只是给孩子花钱不手软。

        闻欣道:“美云昨天还跟同学来过。”

        刘琼有意无意说:“她考年级前三,我给的一百块钱,可不得使劲花。”

        闻欣哪能听不出来,但还是接话说:“我听说十七中的学生,只要考年级前一百都能上大学。”

        刘琼嘿嘿笑说:“去年第三名念的首都大学呢。”

        闻欣感慨道:“我要有这样的姑娘,能把排名贴脑门上。”

        所以刘琼爱跟她说话,只觉得浑身都舒畅,说:“那一准更强。”

        闻欣可没敢想,摸着肚子说:“还不知道哪天呢。”

        刘琼掏心窝子说句话道:“我看你们现在条件也不错,是时候要一个,趁着年轻身体好,早生早恢复。”

        其实闻欣才二十二,只是结婚快三年还没怀孕,看得旁人都心急起来。

        她总不好把那点家底说得太清晰,说:“明年吧。”

        刘琼也就不催,省得叫人讨厌,边看衣服边说:“不过你要怀上也不好上班。”

        闻欣只是在虞万支面前撒娇有一套,实际上是个刚硬的人。

        她道:“应该还好吧,我妈说她怀着我妹的时候还下地。”

        这不是罕见事,在乡下实在是稀疏平常。

        刘琼也是瞅着店里没人才道:“我看你们老板天天不在,这要挺个肚子还里里外外就一个人,怎么能行。”

        闻欣还挺喜欢一个人的,尤其是店里重新装潢后,赶上七八月那会天气热,,门口贴上“内有空调”的字样后,那真叫客似云来。

        本来是大家懒得逛街的季节,她一个月就挣六百,梦里都在数钞票。

        不过刘琼的话也有道理,她若有所思道:“应该会再请个人。”

        其实现在多少就有点忙不开,但她一心奔着钱,吴静才没提过。

        刘琼也就不絮叨,挑件大红色的外套后付钱走。

        闻欣在账本上记一笔,翻开请柬看时间,在心里把十二月十九号圈起来,才放下来没多久,又有人进来。

        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黄历,她在心里嘀咕着,招呼道:“梅姐。”

        梅姐照例是寒暄几句,才说:“不好意思闻欣,我们打算换个地方住。”

        得,要重新找租客,闻欣点头说:“行,什么时候搬我退钱给你。”

        她不是平白爽快,实在是买房的时候人就住里面,一应家具都是人家添置的,加上屋况本来就有问题,自然没什么好交割的。

        本来话到这儿也差不多,毕竟两个人平常不往来,但梅姐莫名扶着腰说:“主要是我男人怕我爬楼梯太辛苦。”

        才四楼,有什么好辛苦的,闻欣还住八楼,到现在也两年了,但她又不是傻子,看人家的动作就知道,故意不接话,只说:“是挺辛苦的。”

        梅姐不够尽兴,自己道:“其实才四个月,我没啥感觉,可能男孩子比较乖。”

        闻欣嘴角抽抽说:“祝你早生贵子。”

        她不重男轻女,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家里最好生男孩子,否则不被期待的那个女儿会过得太辛苦。

        但这话落在梅姐耳里是阴阳怪气,有些同情道:“你也会有的。”

        结婚三年,连个蛋都没有,要不是实在漂亮,只怕早被男人扫地出门。

        一连两个人都在提孩子,闻欣一赌气,心想自己回去就怀一个,敷衍走她后开始盼下班。

        等虞万支来接人下班,就觉得她今天眼睛格外的亮,说:“发财了?”

        闻欣销量好的时候就高兴,可惜今天不是,挥挥请柬说:“还要破财呢。”

        虞万支接过来看说:“是特意给你发的。”

        闻欣还真没注意,仔细看名字,惊喜道:“我头回收到请柬。”

        老家的规矩,未出嫁的姑娘不算一户,即使好朋友也只是口头邀请,可结婚的人是一家,哪怕有请柬也写的男人的名字,论起来她还是第一次收到给自己的。

        虞万支心想一准是陈彩萍,对媒人的郑重之意尽显,换王东山的榆木脑袋压根想不出来。

        他道:“上面有阖府统请,我沾光了。”

        闻欣给他一肘子说:“你肯定也有。”

        虞万支肯定有,不过说:“那我也要跟着你。”

        他熟练地给店里关灯关门,两个人一齐往家里走。

        闻欣才讲完“梅姐要退租”,他就说:“那套房子现在多少钱?”

        又是一年的末尾,闻欣道:“好像要一万。”

        掐来算去才买九个月,就涨一千块钱,可比存在银行划算很多。

        虞万支琢磨着那点家底,进门后道:“咱们来盘盘账。”

        闻欣还惦记着那事呢,瞪大眼睛看他,想想憋回来说:“行,盘吧。”

        虞万支只觉得她笑得古怪,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怎么了?”

        闻欣眼睛弯弯道:“要数钱,心情好。”

        虞万支半信半疑,到底还是说:“那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这几个月加工坊的生意好,一个月进账有七八百,加上他轴承厂的工资还有闻欣的,扣去还贷和生活所需,现在居然还攒着三千一百多。

        闻欣光念数字都高兴,想起件事说:“那咱们今年回家过年吗?”

        虞万支瞅着她的神情道:“你不想?”

        闻欣悄悄说:“我妈有点疯魔了。”

        一封信接一封的催孩子,更别提两个人回来光买黄牛火票就要好几百,她想想血都快倒流,觉得花钱回去挨骂实在没必要。

        虞万支从没提过他亲妈也在催,心想无非是添堵而已。

        他道:“那就不回。”

        离家第三年,故乡渐渐成为符号,闻欣总算知道父母为什么都不爱让孩子远嫁。

        她道:“那都寄一百回去好了。”

        不是小数目,但跟车票比起来就很划得来,还可以换一段清净日子过。

        虞万支也没反对,知道“都”字就代表着婆家和娘家,说:“等我们能衣锦还乡那天。”

        闻欣竖起手指晃晃说:“是等能坐飞机。”

        她真的快熬不起火车了。

        虞万支捏着她动来动去的手指道:“行,那现在做点不生孩子的事吧。”

        闻欣一本正经道:“刚刚我是想,现在不要了。”

        哪个刚刚?虞万支眨巴眼说:“什么意思啊?”

        能有什么意思,闻欣双手叉腰,几分蛮横道:“我说的算,不行吗?”

        行行行,虞万支捏她的脸说:“随时欢迎来缠我。”

        闻欣没办法拿乔,嗔他一眼说:“又叫你得逞。”

        口头算什么,虞万支全凭行动。

        屋里一盏暗灯,一切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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